千山万水,总会回到这里。只有在达藏寺的力量平衡中,才能苟且余生,造福王权,佑不丹人永世不落鬼道。但若惊扰了达藏寺的平衡,则会……”
苏卿鱼插嘴:“则会天雨沉华,地转覆源,汝自生毒,心无魔颠。”
“没错。这下听明白了吧?”吉布桑反问道。泽穹讲故事总是掰开了揉碎了,生怕别人听不懂,吉布桑则是简单明了,不把听故事的人当傻子,让苏卿鱼听来颇是爽快。
“明白了。叶裘,也就是泽穹的妹妹,来得正是时候,又天生古怪,就被你们认定为雷龙!”
“当然,这其中还有些细节,不必多说。”吉布桑说:“雷龙对于不丹王室的意义,并非你们可以想见。简单的说,父王相信,雷龙在王室在,除非此世转圜过去,雷龙的用处才会消失。”
“扯吧你们就!走,黑猫,回家!”苏卿鱼下床就要走。
这可不合黑猫的脾气。苏卿鱼当然不信人是龙这种鬼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扯呢,还不如说她是恶鬼比较可信呢。不过黑猫可是异闻专家,虽然英语不好只听了个大概,但也足以挑起他的兴趣来了,忙问道:“你们国王不是挺现代挺民主的吗,怎么相信这个?总不会有什么决定性证据吧?”
“你怎么知道不丹国王就一定那么现代?虽然鬼神不可轻言,却同样不可以轻易否定。他欣赏民主制度,但并不崇尚这个世界上普遍的生活方式,尤其不能在不丹这片净土上使用。很大程度上,父王欣赏古法,宣扬古法,认为这才是我们的立国之本。你难道不知道,不丹上下都是不准用塑料袋、不准吸烟、不准喝可乐吗?这里才是最后的香格里拉。”吉布桑避重就轻,只回答第一个问题。
“那也是扯!哦,一个大活人,因为有不可以解释的自燃现象,就被你们说成是雷龙?该不会是因为她经常把自己烧焦吧?那是不是还没事儿就来个狮子吼,跟打雷一个声儿?奇书com还有你们那四句预言,当初拉冬说这预言要是实现了,不丹就生灵涂炭,结果除了达藏寺别处不是也没什么事?你们王室也没看见要垮台啊?”苏卿鱼刚刚的敬畏不知道跑道哪里去了,一通泄愤,吐沫星子喷了众人一身,大家倒也臣服于她的淫威。
“苏小姐,你这是疑惑呢,还是质问?我刚才说过,这其中细节很多。我在斯坦福读书,学的是现代科学,你以为让我相信五百年前的人龙的预言容易吗?能说服我的证据,你就不用再怀疑了。另外,那四句预言,也没有错。雷龙的力量是逐渐成长的,她还只是十几岁少女,就已经能造成达藏寺那样的惨剧,等到她长成,便是尸横遍野的结果。比如说,雷龙初到不丹之时,咒阵虽然初具形状,却并没有真正激发出来,但她年纪小,便是这一点点就足够了。四岁那年,她的力量已经大到初现异像,便是无意中发动起了咒阵的一部分:盂兰盆禁室。”
46。 既然是咒阵
吉布桑说话很严谨,倒让苏卿鱼没什么可反驳的,只得听下去:“达藏寺多有古怪之处,这一点二位再清楚不过了,但这些古怪,长久以来都不为人知,只有在近几十年,尤其是叶裘来到达藏寺之后才出现。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在为叶裘的到来做准备一样……总之,不管是人为还是天成,达藏寺就是一个巨大的咒阵,保护雷龙,也克制雷龙的力量。”
“也就是说,你们想让她存在,但又不愿意让她成长……这不是跟关监狱一样吗?”黑猫问道。苏卿鱼立刻敏感的看了一眼泽穹,他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这个和尚,大多数时候都这德行。
“也不能这么说,一切天注定,叶裘一旦离开这个阵,就是生不如死。关于咒阵,我们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达藏寺的盂兰盆禁室、三龙口、喀梅雪莲、
和水帘谷。盂兰盆禁室最先被发现。因为认定了叶裘就是雷龙转世,法王特意命人将那间屋子装饰一新,一切倒置,让叶裘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场没人说话,不过大家都在想:正常个头!
“只要步入盂兰盆禁室,叶裘的重心就会倒置,仿佛那间屋子里有专门针对她的磁场。别人则不会有这个问题。同理,自从她四岁那天开始,只要步出禁室,她在我们认为‘正’的世界中,就会感到‘倒’的苦恼。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就是倒悬之苦的盂兰盆地狱。”
苏卿鱼、拉冬、和黑猫都领教过这所谓的“盂兰盆”的滋味,听上去仿佛小小惩罚而已,时间长了却是酷刑。苏卿鱼不禁有些可怜起着个小姑娘来:“怪不得你说她离开达藏寺就会生不如死,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自燃那回事儿呢,原来还有这一出……那岂不是连屋子都不能出?”
“自燃,盂兰盆,都是原因。不过她却并非只能在那间屋子里活动,只要在我刚才提到的四个地方以及连接处,就可以平安无事的自由出入。因此我们才认定,这四个地方就是所谓的阵眼了。其中喀美雪莲,最后才被发现。”
“照你们看来,雷龙有多大?”吉布桑问道。
苏卿鱼还有点不适应“雷龙”的称呼,愣了一下才说:“应该……也就八九岁吧?”
“她就快满十二周岁了。这其中,因为婴儿时期的自燃事故,等于有两年的时间没有成长。初到达藏寺,也有一段时间没再发生过什么。盂兰盆倒室出现之后,法王命人整修房间,并专门开辟了一间僧房,给泽穹和叶裘二人居住。”
泽穹接口道:“也就是你们曾经住过的房间。搬到那里后,妹妹日夜不宁,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舒适,却是她的盂兰盆地狱。一夜,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声尖啸,起身一看,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扇打开的石门,山风呼啸而进,屋中被吹得一片狼藉。而叶裘,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提灯出门查看,幸好天黑不易见物,我边摸边走,这才没有掉下悬崖……”
黑猫和苏卿鱼对这桥段太熟悉了,想起来不气都不行。
“我在悬崖边发现了妹妹,小脸被冻得发白,至今我也弄不清楚,那晚这从未有人发现过的石门是怎么被打开的,而妹妹,究竟是自己走了出去,还是被别人抱到悬崖边,整个事件,扑朔迷离,不可理喻。”
“我当时更担心,有什么针对我妹妹的阴谋,或是有什么人想置她于死地。情急之下,我抱着妹妹直闯法王佛堂……”
“什么?你是猪啊!”苏卿鱼太入戏了,气得跳脚:“就算有人要加害你们,那法王的嫌疑也不小吧?说不定就是他搞的呢!你可真行,自投罗网!”
“这……”泽穹本来挺机灵一人,跟苏卿鱼带时间长了,也经常被搞得目瞪口呆:“不会吧?法王不会的,他一直在帮我们……”苏卿鱼一扭头,表示懒得听了,真是猪头到极点。
“总之法王并不是幕后之人。后来的种种,让我猜想天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像盂兰盆禁室一直都在那里,只有妹妹到来之后,才显现出它的特殊。我房中那扇石门,应该也是因为妹妹的出现才打开。我们闯进法王房间时,他正在摸索研究着那串叶家传家的佛珠,当然,现在已经是一串琥珀了。见我们进来,随手将佛珠放在床桌上,听我讲起经过。”
“听我说罢,法王提出要亲眼去看一看。此时天已经有点蒙蒙亮,眼看帕罗谷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法王带着几位师傅,我抱起妹妹,穿过石门,在我房外的悬崖边查看。便在此时,我们发现了悬崖下的那个奇洞。洞中空空如也,随着阳光的轮转,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些延伸进去的洞口,但这洞如布袋一样悬在半空,大伙儿也不敢冒然下去。”
“我抱着妹妹在悬崖边正探头看着,忽见一闪闪发亮的物件掉了下去,妹妹一见大哭起来!那东西掉落到洞底,我们才看清,原来正是那串法王随手放在床桌上的琥珀!想来是小孩子看着新鲜,拿在手里玩,此时不小心掉了下去。”
“我有些尴尬的看看法王,这是他的心爱之物,万里迢迢从江南叶家辗转至此,又经由数十年才从佛珠中现出琥珀真身,现出就这么被丢在了一处险地。法王摇摇头,道:‘也算是物归原主吧,本来这就是叶家的东西。’还记得我说过,这串琥珀中藏有粒粒种子吗?”
“莫非……”黑猫好像有点明白了。
“喀梅雪莲,帕罗谷、雪山顶,无人听过,无人见过,只在这布袋洞底有。天时地利,琥珀中的种子在洞底竟然能破出生长,长成你们看到的那片不似任何同种的奇特雪莲地。所以我说,佛珠的到来,我的到来,妹妹的到来,三龙口、水帘谷、盂兰盆、袋底洞,步步算好,环环相扣,都是天意。”
“可怕的是,叶裘的存在,激活了咒阵;咒阵一成,达藏寺就变成了叶裘的监狱,从此再不可迈出一步。咒阵中任何一部分的变动,都会导致叶裘能力的失控,就好像你们破坏了喀梅雪莲后发生的一切。我放你们下悬崖,是因法王授意你二人是可度之人,料到会有变动,只是没料到变动会如此之大。”泽穹继续讲到。
“叶裘长到八岁那年,我们已经大致明白了咒阵的作用原理,处处小心。却算得人心算不得天地。那年不丹奇冷,初夏时节,仍比一般年份的寒冬难忍,可说是不丹百年难遇的大灾。水帘谷水源来自雪山,每年冻雪化开,水流常年不断。帕罗谷谷地气候,虽不能说是四季如春,但瀑布却可长年不冻。这一年,天象奇变,水帘谷没了水源,冻了瀑布,叶裘日夜不安,似有大事要发生。”
“那是我们第一次亲眼目睹预言的实现。达藏寺伤亡惨重,最终还是靠法王诵经作法平定下来。妹妹也因为浴火再生,成长的速度被迫停滞,以至于十二岁的姑娘,今天看上去还只有八岁。第二次,就是你们这一次了,虽然料到叶裘力量会增长,却没有料到会是如此惨烈,法王不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