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鱼不知是忍受不了她身体的冰凉,还是话中的刺骨,忍不住挣脱出来。
“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没感到。”罗慧笑道:“我都看出来了哦。黑猫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是把你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位置上的喜欢。木哥哥可做不到这一点哦,你也知道他心中最重的是他姐姐,你是敌也敌不过的。”
罗慧很开心。开心得脸上都有了异样的光彩,和声音中的苦涩却是强烈反差:“但你们要想想,黑猫只认识小鱼儿姐姐几个月而已,而小鱼儿姐姐你既不漂亮也不聪明又不温顺,怎么可能会让他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呢?说明他一定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说不定跟踪你好久好久了。也说不定整件事都是他策划出来,他才是始作俑者,而这场战争的战利品就将是小鱼儿姐姐你。又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把你放在心里最重的位置,而是因为恨你,是因为要毁了你的一切,所以才处心积虑把你卷进这场是非……”
罗慧越说越快,黑猫忍不住出言阻止:“你、你胡说些什么?!”
罗慧果然停住不说,微笑着看向苏卿鱼。
苏卿鱼已经乱了,彻底乱了。她不敢想罗慧的各种假设,只想逃出这场是非。她是想到就要做的人,二话不说就向门口冲去。
“怎么?要去找你的成老师吗?”罗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条绊锁一样阻挡住苏卿鱼的脚步。
“成老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苏卿鱼冷冷的问。
“你说的对。成老师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罗慧盈盈站起身来,走到还摆在桌上的电话前,摆弄着那截被苏卿鱼拔下的电话线:“因为你的‘成老师’根本就不存在。”
苏卿鱼转身退回,直勾勾的盯着罗慧:“你什么意思?”
罗慧竟然有些怕了,身子略微往后缩了一下,旋即鼓起勇气来:“这是报应。”
韩木喝止罗慧:“你不要说了!”
苏卿鱼望向韩木,感激多过一切。曾几何时韩木曾为罗慧喝止自己,这转变发生在什么时候?自己是否应该接受这些转变?而这转变对于罗慧来说又公不公平呢?
罗慧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似乎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但面对苏卿鱼,她还是要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一直想变作你。变得坚强,变得能够照顾好自己。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打动他。我活得没有自我,爱得没有自我。等我变成了你,他却对我这样凶,你告诉我为什么?”
苏卿鱼看向韩木,无声中似乎在询问是否真是这样。是否真的是因为自己从坚强到软弱,罗慧从软弱到坚强的转变,才引起了韩木的转变?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坚强过,罗慧又什么时候软弱过?
罗慧摇摇头:“你们都说我疯了,这不公平。今天你给大家表演了一场好戏,让他们都看到谁才是真正的疯子。但他们对你却仍然这么好。这不公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卿鱼还是看向韩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说我疯了?”
韩木眉头紧锁,一咬牙走到苏卿鱼和罗慧中间:“罗慧,你腿刚好,早点休息吧。”
罗慧对这少见的温柔正错愕间,韩木依然拉起苏卿鱼的手:“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谈。”
苏卿鱼迷迷糊糊和韩木走出客房,二人漫步在小树林里,没有方向没有想法。本应是闲适的景象,却因为纷扰不清的思绪而情绪全无。
苏卿鱼的手还被韩木攥着,有点疼却很让人开心,就连对罗慧的愧疚对所有人的怀疑都被冲淡了一些,恍惚间想也许一直这样下去就好。
韩木捡了一处干净又相对亮些的地方停住:“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我还是站着好。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木不由分说脱下外套铺在一块长得像沙发的石头上,愣是把苏卿鱼按了下去:“站着你不闲累啊。”
苏卿鱼没辙,心中有些希望韩木也一起坐下,偏偏他却蹲在一旁,捡了几块石头摆弄。
“还记得我的宇阵吗?”韩木冷不丁的问道。
“当然记得。”
“那时你竟然在正午之前自己走出了阵,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也不该发生。”
“我知道。”苏卿鱼不知道为什么他提起这件事,却只好跟着他说下去:“后来我们在水帘谷三龙口那里找出路的时候,你让我选,你说我的思维很奇怪,似乎冥冥之中知道往哪里走一样。”
“当时我的确那样说。但其实我并没有弄明白你到底有什么特质才能走出宇阵。”
“罗慧就是因为这个才说我是疯子?”苏卿鱼问。
韩木摇摇头:“后来我又想到黑猫讲过你们在达藏寺经历‘心舞魔颠’的事情。这和宇阵很像,也是幻象。于是我就去问黑猫和泽穹,果然他们回忆你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
苏卿鱼想到当时在心舞魔颠的状况下见到了姑姑,心里一酸,仿佛又回忆起那种从云顶降到地面的感觉:“真是可怕。过了好久他们才都醒了过来,好多侍卫都自残自杀了,你不知道那有多惨。”
“但你们都没有。”韩木插嘴。
“没错,我们几个都没有。但也很伤心。”
“每个人都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梦想破灭之后都会失望绝望,为什么你们没事?”
“也不是没事啊。”苏卿鱼反驳:“我从没见过大家那么伤心,泽穹、拉冬、黑猫,都很伤心。但拉冬是王子,从小在宫廷纷争中生存下来,意志力当然比一般人强。泽穹是和尚,修炼这么多年也不是闹着玩的,多少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当然也不会为了实现不了的幻象就去自杀。而黑猫,你不觉得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吗?他似乎真是无欲无求,除了成仙美梦以外什么都不大在乎,我想这也是他的不一般之处。”苏卿鱼想到罗慧说自己是黑猫最重要的人,心里一紧,莫名的慌张。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事?”
“我?”苏卿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我可能是太大大咧咧了。”
韩木不说话。苏卿鱼觉得这个答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不管外表怎样,她明白自己分明就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韩木摇摇头,起身坐到苏卿鱼身旁:“这不是答案。我一直想不通,直到今天晚上才明白。今天晚上你给成老师打电话的时候才明白。”
苏卿鱼紧张起来,甚至能感到手心的冷汗。她隐约明白有什么事情不对,但却说不出来。
“成老师并不存在,你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按下免提键我们只听到忙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你却能和‘他’对话。我想他只是你心里一个不存在的记忆——”
“不可能!”苏卿鱼站起来笑笑:“这个玩笑开大了。你们明明都和成老师对话过啊,我……”
苏卿鱼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异常。仔细回想一番,她明白自己不能反驳。的确,从始至终,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和成老师说过一句话。甚至,她在刚刚拨通电话的时候众人也都是错愕的表情。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我想你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成老师。他是另一个你,一个不存在的导师。很多事情靠我们自己明白不了,非要别人帮忙点透。但其实别人点的都是我们已经具备的东西。人类潜能之大,可通天晓地,化羽凡尘,但我们所能使用的只是沧海一粟。你很特殊,是因为心中的那个‘成老师’,让你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潜能,自己点破自己的心灵。所以从未有人能走出宇阵你却可以;众人皆醉,你却能被自己的心灵叫醒走出‘心舞魔颠’;我们都经历神通却不明白看到了什么,你却可以通过‘成老师’点透我们点透自己……”
苏卿鱼心乱如麻,猛地想到达藏寺“心舞魔颠”时,自己在水帘谷里等那个虚幻的“姑姑”,也是一个声音不断提醒才把她唤回现实,否则说不定早已如其他武士一样自残自杀。那个声音,当时听来那样熟悉,现在才知道是成老师,或者说,使自己。
苏卿鱼苦笑一声,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你还不如说,我就是个疯子。”
76.秋毫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你至少应该这样想才对。”
苏卿鱼哑然失笑:“我又不是男人,假装什么豪迈!疯了就是疯了,干嘛要笑别人?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介绍个好一点的给我?”
韩木本来准备好了不少安慰的说辞,苏卿鱼这样的表现倒让他措手不及。
好在云遮住了月。
苏卿鱼这样想,韩木也这样想。
沉默中苏卿鱼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似乎是她的义务,就像空房子里的回音。但苦水涌上来,堵住了嘴。总有些事情要用时间来享受,包括幸福,也包括自卑和痛苦。
“唉——”韩木等了良久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蹲麻了的腿:“从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是个拉不回来的倔驴!你怎么就不能服软一次呢?”
苏卿鱼一瘪嘴,孩子一样哭了出来:“谁、谁是倔驴了!”
韩木心里像有什么被化掉了,只想把这个孩子拥在怀里再不放开。想了想,却只是用衣袖帮苏卿鱼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远处一声孤独的狼嚎,让韩木笑出了声:“你瞧你,哭得把狼都招来了。”
苏卿鱼一边哭一边笑,气得想脱鞋砸他,又怕一不小心把身边惟一一个人砸跑,只好斜眼瞪他两眼作罢。
月上中天。苏卿鱼也哭累了,懒洋洋的从石头上出溜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石头倒成了沙发靠背:“你说我怎么这样?”
“怎样?”韩木也跟着她坐到地上。
“没心没肺呗!唉,我姑姑说我有点假小子风范,偏偏又爱哭鼻子。可我从小到大,多大的事就是睡一觉就过,没为什么特别伤心过,也没为什么特别高兴过。”
“你要是真那样,泽穹就该拜你为师了。”
“我又不是和尚!”
“那不就得了。你只是拿得起放得下而已。要是真的不会特别伤心不会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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