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发出断裂声,木片飞散,门不久即打开,俾斯麦、林太郎还有鲁道夫几乎同时冲入屋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仰卧在房间正中央的伯爵身体,子弹贯穿额头正中央,凝结成红黑色的血块。
林太郎一眼就知道没救了,但还是奔过去为他把脉。伯爵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三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每个人都曾预想过这个结果。
“是这把手枪吗?”俾斯麦从口袋中掏出刚才那把手枪,喃喃自语。
“大概是吧。”
鲁道夫看着伯爵的伤口,闷闷地回答。
其实,当时并无法正确判断这一点,不过在今天的科学调查水准下,倒是可以证明杀人的手枪、射穿克拉拉房间窗户的手枪,和此刻俾斯麦手上的手枪是否为同一把。
林太郎起身环顾四周,宽敞的房间比想像中还要舒适。墙上装饰着伯爵喜欢的中世纪武器和兽头标本,而且似乎为了凸显古城的气氛,地板光秃秃地没铺地毯,只有大书桌、沙发和茶几并列的那个角落铺着大小适度的地毯。天花板上垂着古色古香的枝形吊灯,但没有点上蜡烛,室内照明完全依赖四周的烛台和煤油灯,壁炉的火势微弱,幽幽地燃烧着。
屋里没有人躲藏,也没有打斗乱翻的痕迹,死者几乎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遇害,伯爵大概是在愕然面对凶手的那一瞬间被正面射杀的。
房间左右各有两扇窗户,但都紧紧锁着。林太郎想起冈本的话,特别仔细检查一遍,的确锁得非常紧密。除了刚才进来的门之外,里面还有一扇门,闩着粗重的门栓。
鲁道夫也注意到那扇门,他奔过去卸下门闩,打开门往外看,好像是直通古塔内部的另一扇门。
“没有人。”
隐约可以听到曼葛特将军讲话的回音,他大概正在楼上搜寻,不自觉走往塔的方向。
“塔上怎么样?”鲁道夫大声说着,也上了楼梯。
俾斯麦重新检视书桌,抓起桌上的钥匙串,大声呼叫汉斯。
“你过来!”
呆立门口的汉斯慌忙奔过来。
“这个房间的钥匙在里面吗?”
“有,就是这把。”汉斯从钥匙串中选出一把附有精致雕刻、古色古香的钥匙。
俾斯麦点点头,打开两三个抽屉查看,最上面的抽屉放着一把嵌着象眼的华丽手枪。
“这是伯爵的。”汉斯低声说。
俾斯麦又看了手枪一眼,摇摇头,手枪没有发射的痕迹。
林太郎再次检查他们进来的门,可以看清钥匙孔内的确塞着白布片,可能是用细棒之类的东西把布片紧紧塞进去,但看不出是从门的哪一边塞进去的。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布片,是撕裂的手帕。
“真是奇怪的手法。”
俾斯麦看着林太郎,再次摇摇头。
刚才在外面的两个人这时走进大厅,是史密诺夫和村濑,他们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跟来一探究竟。他们往屋里一探头,顿时面面相觑,愣在原地。皮耶不见人影,大概待在玛丽安奴身边。
“大门和侧门那边已经有人看着,我是……”
村濑康彦紧张地自报姓名,俾斯麦轻轻点头,接着盯着史密诺夫问道:
“我好像见过你,你是史密诺夫侯爵的少爷吗?”
“是的,阁下。伯爵遭此不幸……”
出于贵族的教养,史密诺夫镇静而优雅地应对,俾斯麦挥手制止他。
“这确实是不幸,但是说实话,我是惊讶更胜于悲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曼葛特将军和鲁道夫上尉从通往塔顶的门走进来,接着缪勒和克劳斯也从大厅楼梯那边走进来。
“阁下,这栋建筑里除了我们,连只小猫也没有。”
缪勒表情困惑地报告,鲁道夫上尉也跟着说:
“我们上塔顶看过,只看到一堆积雪,没有半个脚印,根本不可能从塔这边逃出去。”
“一般古堡都有密道,这里有没有?”
俾斯麦问道,克劳斯立刻回答:“没有,阁下。”
“你怎么敢断定?”
“您也知道伯爵对城堡很有研究,起初他也猜测可能有密道,不但亲自调查,也请专家来彻底检查,结果都没有发现。”
之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虽然人多,却有一股异样的寂静控制全场,几乎可以听到烛油滴落和烛芯燃烧的声音。每个人都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不敢遽下结论。
“真是莫名其妙!”
隔了一会儿,曼葛特将军吐出这句话,他看着伯爵的尸体,在胸前画个十字圣号。
林太郎的脑袋也呈现麻痹状态。
他要侦探的目标如今遇害,而且毫无疑问的是密室谋杀,加上这个密室是双层构造,不但房间本身密闭无缝,建筑四周也有刚降下的积雪,除非插翅飞走,否则一定会留下脚印。
俾斯麦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就是和他七十二岁年龄相符的老人。
过去,他面对过无数政治难题,有的时候果断,有的时候强硬,无论如何他都有办法解决,但这次的难题他却有力有不逮的感觉,至少此刻他没有办法采取强硬手段。
“究意是谁下的手?”俾斯麦嘀咕着:“古斯塔夫和我虽然有些代沟,最近不太听话,常惹我生气,但他毕竟是我的侄子。是我们家族的一员。”
他锐利地看着曼葛特将军,将军冷冷地回望着他。
俾斯麦的表情突然又转为精悍、果决,什么也没说,迳自走出房间。缪勒和鲁道夫紧跟在后,林太郎出于好奇也跟着走出去,其他几个人似乎也跟着出来。
俾斯麦走出建筑物后,大步踩着积雪走向侧门,门边站着他的随从,立刻举手敬礼。侧门一带,除了这个随从以外,没有其他脚印,侧门上架着牢固的铁闩。
“这门一直闩着?”
“是的,一直保持原封不动的状态。”
俾斯麦隔着铁栅望向道路,雪地上蹄印点点。
“那是我留下的。”鲁道夫说。“我比阁下稍早到达,因为骑马的缘故,所以抄这条捷径过来。”
“也就是说,在你之后,没有别人再经过这里。”
俾斯麦略为沉思,然后说:“我们先回堡里吧。我想休息一下,本来就是打算休息才来的……”
的确,就连年轻的林太郎都觉得相当疲累。
一行人经过古老的储藏库边,在马厩前右转,回到早先出来的那扇后门。马厩附近系着上尉的马和俾斯麦一行人的马车,当然留下进进出出的杂乱脚印,但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
“安娜和克拉拉怎么样?”
俾斯麦间站在门口的汉斯。汉斯大概直接从旧馆那边回到新馆里。
“小姐一直关在房里,克拉拉小姐在客厅那边。”
“安娜还不知道?”
汉斯垂下眼,摇摇头。俾斯麦叹口气:“也好,我跟她说吧。”
他脸上又浮现衰老的表情,一步一步踏稳似地上楼。
“安娜,是我。”
俾斯麦敲门,安娜隔了一段时间才轻轻开门,表情惊愕地凝视宰相。
“安娜,你别慌,听我说,发生了一件惨事。古斯塔夫……你爸爸他死了。”
安娜眼眸睁得老大,双手掩口,身子摇摇欲坠,俾斯麦伸手扶住她。
“我会代替古斯塔夫照顾你,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
安娜发出无声的叫喊,挥开俾斯麦的手臂,掩脸奔回房内,房门当着宰相的面“碰”地关上。
“可怜哪!可怜哪!”
俾斯麦连眨了两三次跟。
“就让她静一静吧。”
他这么说着,紧咬双唇,离开安娜的房前,在走进客厅前一言未发。客厅里,克拉拉和贝纳夫妇不安地默默坐着。
“克拉拉,你觉得怎么样?”
“承蒙您的关心,阁下,我已经没事了,伯爵他……?”
“被杀了。”
俾斯麦简短回答后在椅子上落坐。缪勒接着把事情叙述一遍。克拉拉和贝纳夫妇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久,玛丽安奴颤声说:“那个传说……这就和那个传说一样,没有出口,人却突然消失无踪……”
“传说?”俾斯麦略带责问的口气。
克拉拉像是做错事般回答说:“就是白衣女郎和白马的传说。”
“无聊!”
俾斯麦吐出这个字眼,轻啜一口汉斯端来的热咖啡。
“鲁道夫,麻烦你到最近的警察局去请求支援,然后尽快联络柏林警察局,这里虽是乡下,但警察局或村公所应该有电报机和电话吧。”
当时电话还不普及,但一般村公所彼此之间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使用电话联络。
“是,我立刻去办。”
“缪勒,立刻帮我起草一份通告,好传令办事。”缪勒立刻起草一份简单的文件,俾斯麦签了字,接着命汉斯把守门人叫来。不久,那个林太郎抵达城堡时,从城门小窗上露出脸来的人,惊惶失措地赶来。
“你一直在城门那边吗?”仰斯麦迅速问道。
“是的,阁下。”
被宰相直接询问,守门人紧张地全身直抖。“城门上有个小房间,我一直待在那里。”
“是那间有个小窗户的房间?”
“是的。”
“城门一直关着吗?”
“白天还开着,当风雪很大的时候才关上。我那时心想,鲁道夫上尉大概不会来了。”
“但鲁道夫上尉还是来了,那时闩门了没有?”
“有的,上尉敲敲小窗,给我信号……”
“那时除了上尉以外,还有别人进出吗?”
“绝对没有,宰相阁下。”
“之后大门又立刻关上了吗?”
“是的,后来就是您到达时才再打开,那时我听到马车声,从窗户探出头去,就看到这位先生,”守门人指着缪勒。“从马车探出头来。”
“很好、很好,这段不用说明我也知道。之后,再也没有人经过城门了吗?”
“绝对没有。当然,如果是翻过城墙或铁栅进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太勉强了,刚才我也检查过那边,马车夫都说没有什么异状。”
“我知道了,下去吧。”
守门人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谦卑地离去。
“各位,你们都听到了。”俾斯麦迅速看了众人一眼。“房间里上着锁,建筑四周只有克劳斯的脚印,除了入口之外也没有其他逃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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