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但并不只是莱斯丽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率直眼神使我产生燃烧的感觉,还有当时的那种气氛。内森做救生员的朋友墨迪在他的了望台边给我们划了一小块沙滩作休息地,我们就在那儿坐着闲聊。我生平第一次听到了最肮脏的话,还有莱斯丽充满挑战与渴望的淫荡目光。那目光赤裸裸地发出一个邀请,就像套在我脖子上的一个绳套。等恢复理智后,我用一种弗吉尼亚绅士般的简洁超然的腔调(同时我已意识到,一开始让她迷上我的就是这种腔调)回答说:“唔,甜心,看你那样,我猜我一定能让你满意的。”她不可能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快,尤其是刚才那危险的心脏停搏之后。我的腔调与措辞把莱斯丽逗得乐不可支,明显地征服了她。我用考究、夸张的语言使懒懒地躺在沙滩上的她一直笑个不停。她刚从大学毕业,父亲是一个塑料制品商。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限制因素以及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使她从未离开过布鲁克林,去到比新罕布夏州的温尼培索基湖更远的地方。(她笑着告诉我,她在那儿的聂霍克营度过了十一个夏天,那里是传说中的神仙出没之地。)她说,我是与她交谈的第一个南方人。
那个周日下午的开始,成为我一生中所有模糊回忆中的一个愉快的模糊。康尼岛,华氏七十九度,生气勃勃的沙滩景象,空气中弥漫着的爆米花、苹果糖的甜香味——还有苏菲。她使劲地拽我的袖子,然后又去拉内森,非要我们去参加所有的刺激游戏。我们去了。越野赛跑!冒着生命危险玩翻滚列车,不是一次而是两次。还玩了一种名叫死那伯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新游戏,那铁臂把我们三个人乘坐的吊篮抛向空中,我们绕着轨道飞速旋转着,尖声大叫。这些刺激的游戏令苏菲狂喜异常,我还从未看到过一个人甚至是孩子有过这样的欢乐。她兴奋地大声尖叫,是那种甜蜜的刺激引发出的原始的欢叫。她紧紧抓住内森,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叫着,笑着,直到把眼泪笑出来。而我呢,玩这些东西还行,但跳伞就令我畏缩不前了。这是1939年世界博览会遗留下来的一个传统运动项目,是从两百英尺的高空跳下,绝对安全,但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胆小鬼,斯汀戈!”苏菲一边叫一边猛拉我的手臂,但她再怎么恳求也打动不了我。我嚼着一块爱斯基摩馅饼,一边看着穿着旧式的时髦衣服的苏菲和内森坐在座舱里沿着缆绳慢慢升起,越来越小。他们在最顶端停了一下,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恐惧,然后便顺着垂直的吊杆飞快地往下落。苏菲的叫喊声越过下面沙滩一直传到远海的船上。这一跳是她最陶醉的时刻。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着,一边还继续不留情地嘲笑我的胆怯——“斯汀戈,你不知道有多好玩!”——当时,我们正沿着木板路朝沙滩走去,周围挤满了肥胖的和干瘦的,可爱的和奇特的,各种各样的肉体。
除莱斯丽和莫特·哈伯之外,还有几个年轻人趴在墨特的了望塔旁的沙地上。苏菲、内森和我一样,刚刚才认识他们。墨特十分和善,身材高大健壮,毛发浓密,一副标准的救生员形象。他把我们介绍给那三个穿着拉斯德克斯游泳裤的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艾文、雪莱和伯特,以及三个身材姣好、肤色如蜜糖一般的女孩子桑德拉、雪莱——啊,还有——莱斯丽。墨特对所有人都过于热情,但他们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甚至敌意。作为南方人,我习惯与别人真诚地握手,而他们却不太想握我的手,好像我伸出去的是一个黑线鳄似的。这让我有些不快。而当我审视这群人时,又忍不住感到有点尴尬。我瘦骨嶙峋,肤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这是我家遗传的肤色。在这堆身强体健、皮肤黝黑得像地中海海豚一般的躯体里,我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病弱干瘪。我多么羡慕那些能让色素沉积为一种成熟的胡桃木色的健康身躯啊。
他们中有的带着角质无边眼镜。根据他们谈话的内容以及散乱放着的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性高潮的功能》),我猜测他们是一群学者。我猜对了。他们不是布鲁克林大学的毕业生,就是与这所大学有某种关系的人。只有莱斯丽上莎拉·劳伦斯的课程,而她也是惟一不冷淡待我的人。她穿着一件奢侈的(至少在那个时候)的二件套白色泳装,肚脐露在外面。我飞快地想了想,这可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女人的肚脐。莫特·哈伯介绍她时,她友好地一笑,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投来不信任的一瞥。她用目光坦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然后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去。她的身体在炽热的阳光下冒着汗,散发出一股香味,我像一只野蜜蜂似的一下子被她迷住了。我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她真的就是我的童年爱人米莉卡莫·布克庞德长大成|人的样子。她的胸部丰满迷人,|乳沟更显神秘。我从未这么近地看过女人的胸部。我真想把鼻子埋进那温润的犹太女人的胸口,发出一阵快乐的叫声。
后来,我便和莱斯丽闲聊起来(我记得是关于文学方面的,这得感谢内森提到我是个作家)。我意识到异性相吸的原理正在产生效果,而一个犹太人与一个非犹太人也正处于相互吸引的强磁场中。一点没错——从莱斯丽身上流露出的热流几乎立即涌上了我的心头。那是一个人一生之中很少体验到的闪电般的激|情。不过,我们也有一些共同的东西。莱斯丽和我一样主修英文,还曾发表过一篇关于哈特·克瑞恩的论文;她对诗歌也十分在行。但她的观点却不属于正统的学院派,举止也十分放松,所以我们能轻松自在地交流,尽管我的注意力一再被她那大得惊人的胸部吸引过去;还有她的肚脐,我设想着用舌头去舔盛在里面的柠檬水或别的什么美酒。在谈到另一位布鲁克林的桂冠诗人瓦尔特·惠特曼时,我发现不必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在大学或别的地方,我曾玩过无数次这样的游戏。经验告诉我,交谈只是一个开始,一种男女双方相互感觉的序幕。在这种感觉中,听别人说什么远不如自信和权威的谈吐更为重要。在现实中,它就像一种仪式化的求偶舞,只能让人们的思想开小差。于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注意力便溜到莱斯丽丰腴的肉体上,以及从身后传来的那些话语里。我几乎听不懂那些无意中听来的话,所以刚开始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脑袋。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不是在开玩笑。这些只言片语中有着一种忧郁的一本正经的味道,几乎人人都是这样开头的:“我的精神分析医生说……”
这些话使我困惑,同时又吸引了我;还有,他们对性的直率也令我惊讶。从八岁开始,我就没再体验过这种感受。我的耳朵都红了。这些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回到住处,凭记忆把他们的话原封不动地记了下来——这些笔记现在已经泛黄,我把它们从诸如父亲的信件之类的纪念物中清理出来。虽然我已发誓不再用那年夏天记的那些笔记来烦读者(这确实很乏味,是想象力逐渐衰退的一个征兆),但我还想再破一次例,将当时记下的一些内容原文照录。它记载的是1947年,当精神分析在战后美国兴起时,人们言行方式的一种表现:
叫桑德拉的姑娘:“我的精神分析医生说,我的感情已从敌对阶段转移到温情阶段。他说,这通常意味着精神分析的障碍在减少,我的分析治疗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长时间沉默。耀眼的阳光,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天边青烟袅袅。多美好的一天,天空仿佛在为自己唱着颂歌,如席勒的《欢乐颂》之类。天哪,究竟是什么在折磨他们?我从未见过如此忧郁、颓废、绝望、静默的沉重气氛。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冗长的沉默。
叫艾文的家伙说:“不要太温情了,桑德拉,你可以把布朗夫曼医生的荫茎放进你的身体里。”
没有人笑。
桑德拉:“那并不好笑,艾文,其实你说的话令人恶心。情感转移并不是一个可笑的问题。”
更长时间的沉默。我极为震惊。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未在一个男女混杂的公开聚会中听到过四个字母以上的庸俗下流的词语。我觉得我那老实巴交的新教徒的生殖器已缩成一团。这些人确实很开放。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又如此沮丧呢?
“我的精神分析医生说,任何一种感情转移都是很严重的问题,无论是温情的还是充满敌意的。她说,这证明你还没有摆脱恋母情结。”这话是那个叫谢莉的女孩子说的。她没有莱斯丽漂亮,但同样有两个硕大的Ru房。正像托马斯·沃尔夫所说,犹太女孩的胸部都不可思议地发育奇好。除了莱斯丽,所有人给我的印象都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我注意到苏菲走了过来,听着他们的谈话,刚才那些疯狂刺激的游戏带给她的快乐似乎已消失殆尽。那张美丽的脸上郁郁不乐,一言不发。她太美了,即使在情绪低落时她也很美。她不时抬眼看着内森——她一直在用眼光搜寻着他,好像担心他离开似的——别人说话时,她就那样一直凝视着他。
一些片断:
“我的精神分析医生说,我一直滞留在性器官成熟之前的心理状态,所以达不到性高潮。我很难克服这一点。”(桑德拉)
()免费电子书下载
“几个月的分析治疗后,我发现我想插入的不是我母亲,而是我姨妈塞迪。”(伯特)(轻微的笑声)
“在接受精神分析治疗之前,我完全是个性冷淡者,你能想象吗?可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性茭。威廉·里齐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性欲狂,我指的是在精神上。”
最后几句话是莱斯丽说的。她一边说一边翻过身来伏在沙滩上。她的这些话对我的性本能影响很大,并使得后来那些表达性欲方面的词索然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