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沉声道:“小子,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铁舟道:“你当然是杀手,但凭你一人,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雪人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弟兄们,你们还等什么?”
风雪一窒。
两边大树上雪花落下,接着寒光一闪,两把长剑已到了铁舟左右两胁。
铁舟疾退。
雪花落尽,露出了两张并不太年轻的脸。
雪人道:“不知道我们‘天地人’三杀手能不够资格杀你呀?”
铁舟冷冷笑道:“原来是‘天地人’三杀手,你们现在也成了‘虎狼会’的走狗啦?”
“天地人”三杀手是弟兄三人,老大“天不怕”,老二“地不怕”,老三“人不怕”,
三人原是独往独来,谁出钱就为谁杀人,武功着实不弱。
天不怕厉声喝道:“小子,你死定了。”
喝声中,以闪电般刺出十七剑,踢出九腿。
剑快,腿更快。
铁舟铁刀连挥,只听得“叮叮当当”一连串声响,他已将十七剑封住。
但天不怕的九腿却结结实实踢在他胸口上。
天不怕借力凌空后翻,在半空中大笑道:“小子,你完了,你死定了。”
他有权力笑。
他一腿能将一头牛踢死,何况人乎?
他没有想到能这么轻易的杀死铁舟。我^看书^斋
所以他的笑声格外响亮。
雪地柔软。
天不怕落下地时,笑声却变成了呻吟声。
地不怕和人不怕的笑声正要冲出喉咙,听到天不怕的呻吟声,硬生生将笑声又咽回了肚子。
咽回时的声音,像一只正欲啼鸣的鸡被石子堵住了喉管。
二人扑过去道:“大哥,你怎么了?”
天不怕痛苦地道:“我的脚……”
铁舟缓缓道:“你的脚踢人太重了,把我的扣子都踢烂了,希望你以后踢人时注意点。如果以后还可以踢人的话。”
可惜他以后再也踢不**了。
他一腿可以踢死牛犊,但踢在铁舟身上的九腿,只踢烂了铁舟一颗口子,反震之力却将他的两脚踝骨全部震碎。
他从此已无法再站起来。
地不怕人不怕狂吼一声,翻身掠起,挥剑扑向铁舟。
铁舟挥刀。
但刀尚未挥出,地不怕人不怕二人已闷哼一声,仆倒在雪地上。
铁舟正自纳闷,忽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接着一团火焰般的宇文楚楚从风学深处走出。
铁舟沉声说道:“是你杀死了他们?”
宇文楚楚反问道:“难道贱妾不杀了他们,铁大侠还会饶了他们不成?”
铁舟不会,所以他没有回答。
宇文楚楚笑道:“铁大侠,没有想到这么巧,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贱妾正好有事要去洛阳,看来我们可以搭伴了。”
铁舟毫无表情地道:“对不起,铁某不喜欢和人搭伴,告辞了。”
抱了抱拳大步而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宇文楚楚眼中泪珠盈盈。
女孩子是有自尊的,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几乎要掉头而去。
望着走入风雪深处铁舟的背影,她忽然仰天长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充斥胸中,她暗中一咬牙,忖道:“好个铁人铁舟,我就不信你真的是铁石心肠,难道你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她不但咽回了眼泪,也咽回了气,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追了下去。
她是认真的。
她想要追求的,她一定要坚持到底。
这就是她的性格。
风雪深处有一双眼。
一双闪着狼一般凶狠狡诈冷光的眼。
望着铁舟和宇文楚楚远去的背影,他恶狠狠地道:“哼,铁人铁舟?你小子想揭露老夫的身份,只怕这条路不是通到洛阳,而是通到鬼门关的,嘿嘿嘿嘿。”
他的笑更像夜半对月长嚎的狼声。
又是黄昏。
天色阴沉的仿佛要和地面接吻,风卷雪舞,天寒地冻,路上已无行人。
这种时候,正是酒楼中最吃香的时候。
“雪鹦鹉酒楼”。
炉火虽旺,酒香更浓。
酒楼中一共有八张桌子。
八张八仙桌。
七张桌子旁已坐着有人。
七个人,每人都独据着一张大桌。
有男,有女,有僧,有道,有尼姑,有乞丐,还有一个小孩。
他们的装束不同,年龄悬殊也很大,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神情寂寞而孤傲,好像自己都是不可一世的霸主,根本不屑与别人同坐一桌。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在喝酒。
世上喝酒的人很多,也很普通。
因为酒本就是人类最早和女色同步的娱乐手段之一。
他们喝酒的神气像是在喝水。
虽然酒出于水,但酒总是比水浓。酒是水的精华。
水喝多了会胃痛,会闹肚。
酒喝多了会怎样?
喝酒最多的是个女人。
一个脸上有着两个大大酒窝的绝色少妇。
她看上去很文静。
但她喝酒的姿势却一点也不文静。
别人用的是杯,她用的却是碗。
别的人喝一杯酒的功夫,她却已喝了一碗。
一碗足可以顶三杯。
她每喝一碗,秋水般的眼波便有意无意从其他六人脸上扫过,目光中有七分得意,三分不屑,似乎他这样子才算是喝酒。
她脸颊上两个大酒窝,也许就是喝酒喝出来的。
看到她一碗一碗把酒倒进她涂了玫瑰汁嘴唇的口中,什么绿林好汉、梁山英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情形,根本就再不值一提。
她的名字叫温柔。
她的绰号是:“迷死人不赔命”。
和尚也在喝酒。
他看上去在三十出头,穿一身黄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念珠,头顶上有几个香疤,每喝完一杯酒,他便低眉垂首、双手合什喃喃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
他的腰间挂着一柄戒刀。
他是无善。
他原是少林弟子,一套“降龙伏虎拳”比他的刀更具威力。
他也有个绰号,叫“酒肉恶和尚”。
尼姑有五十多岁,一手拿着佛尘,一手端着酒杯。
她好像很害羞的神气,每喝一口酒前总要偷偷看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时才赶快喝上一口,然后脸上就露出一种高兴的模样,仿佛一个小孩偷吃了一匙蜜糖而没有被大人发现。
她叫慧心,绰号“羞答答杀人玫瑰”。
桌子上放着一柄紫鞘长剑的是身穿灰色僧袍的四十岁左右的道士。
他瘦骨磷峋,额下一缕山羊胡子,若不是他目中时时透出一股杀气,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喝酒的速度极慢,到现在连一杯酒都没有喝完。
他叫石叶,绰号“三剑送终。”
小孩并不真的是小孩。
他个子低矮,身形瘦小,蹲在登子上也只比桌面高出半个头,但他却是七人中年龄最大的,已经过了七十岁,只不过他是只长年龄不长身材,连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不用考虑去“留住青春”的问题了。
他的性情倒十足的像个小孩,含一口酒在嘴里又吐到酒杯里,然后又含一口酒又吐到酒杯里,玩的兴趣十足。
他叫左丘无光,绰号“小人大心老杀虫”。
乞丐衣衫破烂,一副猥琐相,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往他的酒葫芦里倒酒,嘴里“滋滋”有声,一副馋相。
他的打狗棒就横放在他膝上。
但他的目光却时时地瞄向温柔。
他是阿虫,绰号“我是化子我怕谁”。
靠门的桌子旁坐者一个二十左右的大汉。
这种年龄的人正是应该快乐的年龄,但他却阴沉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两银子似的。
他的腰杆笔直,双拳却紧握。
桌子上有把刀。
鬼头刀。
刀光闪烁,他的目光却呆滞。
他是大傻,他也有个绰号“傻人傻刀”。
七个人,七个杀手。
他们都是“虎狼会”从各地重金聘来的杀手。
“杀掉铁舟”。
这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对他们的要求。
他们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此人有一双令人生畏的狡诈的眼睛。
他们也知道此人付了足可以杀掉十几个武林高手的价钱。知道这一点已足够。
他们本就是为钱而杀人的。
只要铁舟从这里经过,或者是踏进这酒楼一步,已经就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铁舟会不会来?
他们已经等了许多时间。
但他们还在耐心地等。
一个好的杀手,首先要具备耐心。
正如一个好的钓鱼者,首先要有耐心一样。
第四章 比夜色沉重的杀气
风卷着雪花在黄昏时构成了一副寒冷图。
冰封的大路上,远远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铁舟和宇文楚楚。
他们俩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很长的路上,他们是不是说了很多话?
“咦,前面好像是一座酒楼,我们进去喝两杯酒暖暖身子怎么样?”宇文楚楚歪着头问铁舟。
铁舟板着脸没有回答。
宇文楚楚没有再问,笑了笑径直向酒楼走去。
她已摸清了铁舟的脾气。
他是个面冷心热的汉子,心中纵有柔情千缕,可神情上却从来不表现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不善于表现出来。
宇文楚楚抬头望着酒楼门上“血鹦鹉酒楼”五个大字时,铁舟忽然沉声道:“这里有杀气。”
宇文楚楚一怔道:“杀气?酒楼里?”
铁舟没有回答。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宇文楚楚道:“我们怎么办?赶快走吧?”
铁舟沉声道:“现在就算想走都走不了啦,何况铁某也不想走。身为武林中人,若是贪生怕死,又何必在江湖上混?”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走进了酒楼,宇文楚楚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酒香浓郁,但杀气更浓。
铁舟一进酒楼,四下看了看,大声道:“小二,拿一坛最好的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