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另有一件事让赵董不解。
赵董的父母喜欢茶花,并且喜欢红色的那种。
这墓就是为赵董父母建的合葬墓,因此赵董叫人买了些红色的茶花来种在墓旁,但奇怪的是,半年后这茶花开了,但全是白色的花,花是开得出奇的好,像是那片土地很肥沃似的……
刁师傅一边讲一边大口地喝酒,脖子也开始红了。
我却听得有些发冷。
回想在我捡到发夹的地方,左侧靠近坟墓一带确实长着很多低矮的灌木状的植物,夜里看不清楚,现在知道那就是茶花了。
白色的花开得出奇的好,我想到这块土地下面的原因时不禁打了个冷战。
刁师傅的话匣子打开后就关不上。
他说我到赵董家开车,这缘分是从我爹妈开始的。
我爸是省政府的司机,开的是一辆尼桑。
尼桑现在不算什么,可那二十年前啊,这车开在街上路人都要多看两眼。
当时,机关事务管理局为了创收,将部分车对外租借,我爸的车被一家公司连司机带车长期租了过去。
那家公司的老板便是赵董的朋友。
赵董当时靠他父亲的关系,刚进政府中做了个小公务员,挣钱很少,便停薪留职去他朋友这家公司,当了副总经理。
那朋友还让他三岁的女儿灵灵拜赵董做了干爹。
没想到,在风光数年后,他朋友倒了霉,据说是偷税漏税上亿元吧,这罪可大了。
他朋友夫妇俩逃到国外,女儿灵灵也拜托给赵董照料了。
赵董赶快回到了政府机关工作,后来做了国企的董事长。
赵董夫妇没有孩子,所以对这个干女儿很疼爱,但事情不可能样样圆满,灵灵这干女儿大学没读完便生病住院了,什么病不清楚,据说要治好很难。
我到赵董家开车后,听他们讲起这干女儿便唉声叹气,赵董家有个姓袁的保姆,不知道怎么也没孩子,所以听说赵董的干女儿住院后也叹气,同病相怜嘛。
我听他讲到姓袁的保姆不知怎么也没有孩子时,心里难受了一下。
正如她自己所讲,她从不在主人家里讲孩子怎么死的葬在那里这种事,她不愿意做祥林嫂,人生真是各有各的苦楚呀。
不知不觉中已到深夜,紫花拉下了卷帘门,饭馆打烊了。
刁师傅喝得大醉,我扶他上楼时感到他的身体很重,想来这都是到赵董家开车后养肥的,三十多岁的人,肚子已腆出来了。
我扶他进了房间,他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说,住在这里不会闹鬼吧。
我说这里又不是墓地,闹什么鬼。
放心睡吧,并且我和你同住在这个房里,你怕什么怕?
他说,你住这房里有什么用,你身上就有坟地的气味……
我知道他喝醉了,并不和他计较,便走到另一张床前,很快便睡下了。
小镇毕竟是小镇,我听着外面时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声息。
七月半,鬼乱窜。
这中国民间的中元节让坟山上来了很多焚香烧纸的人。
杨胡子说,除了清明节,坟山上就数这一天最热闹了。
我们院门外的空地上已停满了各种小车,还有几辆中巴,载来一些浩浩荡荡的扫墓队伍。
我们全体人员除叶子外都上了坟山,主要是指导扫墓者在焚香烧纸时不要烧坏了树,在行走时不要踩着了别人的坟等。
我在上山时从保管室拿了一些香蜡纸钱,在坟丛中巡看了一番后,便来到了那座八岁男孩的坟前。
我蹲下身点上香烛后,便开始一张一张地烧纸。
我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在心里说,磊磊,我是替你妈给你烧纸的。
你要有什么冤屈,就在坟边再长常春藤来吧。
或者,趁阎王爷今天给你们放假,你出来再去抱住杨胡子的腿,逼这个惧怕小鬼的人对我说出实情。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你妈现在在一家富豪人家做保姆,生活是没问题了,你可以放心的。
烧完纸后,我站在坟前愣了一会儿。
这时冯诗人走过来了,我问他道,你给未婚妻烧过纸了吗?今天是中元节,你应该给她多烧点纸的。
他摇摇头说,不。
以前我也在这一天给芹芹烧纸的,现在不了。
我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他说,芹芹没有死嘛,烧什么纸。
昨天晚上,我又和她一起散过步了。
在深圳街头,我陪着她逛商店,喝冷饮。
嘿嘿,我还看见她笑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又深了些。
以前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我呃灵视仪已研究出来了,戴上它后,芹芹的眼睫毛我都看清楚了。
我有些诧异,半信半疑地问,你那高科技玩意儿搞出来了?他走近我,压低声音说,别对外讲,哪天晚上,我带你出来试试它,你会看见另一个空间的人,呵呵,保证让你大开眼界的。
听见这话,我并没振奋。
尽管我相信人类也许会在某一天找到看见另一空间的办法,但以冯诗人这个曾做过高科技公司技术员的人,要实现这个突破,我觉得不大可能。
当然,我还是很愿意见识见识他那个东西。
于是我说,好啊,今晚就让我看看怎么样?他说,稍等两天吧,还有一小点技术问题要完善,到时我会叫你出来的。
下午,扫墓的人渐渐稀少。
我们从山上下来,也都松了口气。
回到院里时我首先上楼去看叶子。
她今天病了,早晨起来后就脸色苍白,她说胸闷,胸痛。
杨胡子让她去西河镇看医生,她说不用了,自己有备用药,吃药后睡一睡也许就会好起来。
我上了阁楼。
叶子让我和她一起坐到露台上,她脸色仍然不好,我说你坐在这里吹着风不好吧,她说睡在屋里更闷,坐这里好受一些。
我问她这病是怎么回事,她说,昨晚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就觉得胸闷、胸痛。
叶子的梦有些奇怪。
她梦见她的胸罩被人一把抓掉了,那人面目不清,抓掉她的胸罩后,又用一根钢针来扎她的胸部,她觉得一阵刺痛,便醒了。
醒来后果真觉得胸闷、胸痛,呼吸也有些急促,到早晨也没见好转。
我想了想说,你这梦没什么,你的胸罩晾在这露台上被风吹掉了,那胸罩可能很好吧,你有些心痛,所以就做了这个梦。
叶子说,没那么简单吧。
掉一个东西再心痛,也到不了被钢针扎的程度。
并且,人也病恹恹的了。
叶子的话有道理。
她的胸罩不是被风吹掉了,而是被人偷了,这对她是一种侵犯,所以梦中的她才作出了强烈的反应。
我把这个意思说给她听后,她有些吃惊。
她问,谁偷的?我说,小弟。
因为昨天我对他谈起此事时,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虽说他以前常羞怯、脸红,但近来已经好多了,为何一提到胸罩又脸红,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叶子又问,那他怎么来露台上的呢?
我站起身,走到了露台边上去认真察看。
楼下有不少树,大多长得比露台还高,并且与露台隔着一定的距离。
但是,其中有一棵树弯得像弓一样,一根很粗的树丫刚好抵住露台的下沿。
爬上那棵树非常容易,上了那棵树丫后,伸直腰将手一搭,就是露台的栏杆了。
用这种方式爬上露台来,对任何人都不是难事。
我把这树丫指给叶子看,她“哦”了一声,不愿意承认似的说,小弟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说,他这样做,也说不上坏不坏的。
于是,我对叶子讲了他七岁时的经历,一个被淹死的邻家大姐姐,游泳衣被退到了腰间,他在旁边守了两小时,这期间,大姐姐赤裸的胸部不可能不对他形成朦胧而又强烈的刺激。
叶子想了想说,那这事怎么办?
我说,很简单,让他把胸罩交出来,再教训教训他。
叶子说,别、别、小弟其实也挺可怜的。
并且,不管怎样这事也还是你的猜想,并没有证据的。
我说,那就等一等再说吧。
不过我会找到证据的。
聊天也许真能治病。
我和叶子聊着聊着,她突然说感觉身体好多了,胸闷胸痛也没有了。
此时天已向晚,从露台上望出去,坟山上已没有了人影。
我说我们下楼去吃晚饭吧,天黑后,还要去那座大阴宅的围墙外焚香烧纸的。
刁师傅留了三大箱香蜡纸钱和鞭炮在这里,委托我们在七月半的晚上替他们烧纸送鬼。
晚上,天黑下来好一阵子之后,杨胡子说,时辰到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扛着三个大纸箱上坟山去。
路过杨胡子父母的坟时,我们停下来,等着他在坟前烧了香蜡纸钱,并磕了三个头后,大家才又继续前行。
今夜的坟山与平常不同,白天满山的扫墓者虽已消失,但空气中还漂浮着烟熏火燎后的气味。
一些坟前的蜡烛还残留着幽幽的火光。
她像在为出行的魂魄照路似的。
登上后山那座山丘后,我们便首先在阴宅的院门前点燃了香蜡纸钱。
然后,杨胡子要我们沿着院墙一路烧过去。
他说,照看空坟其实更难,今夜如果不把围拢过来的孤魂野鬼招待好的话,他们会钻进围墙里面去赖着不走的。
到时,如果传闻里面闹鬼,客户又会怀疑我们说,你们说这坟山是风水宝地,又吉祥又保佑后代,怎么还会闹鬼呢?
为了让围墙四面都燃起香蜡纸钱,全体人员被分成了三组,我和叶子负责从院门到围墙西侧的一段。
正烧着纸,杨胡子又巡视过来了,他问我道,刁师傅今天早上从镇上过来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是不是对我们这里意见挺大呀?
我笑了,一边烧纸一边对杨胡子说,他不是不高兴,而是昨晚住在镇上被吓掉了魂。
昨晚,我和刁师傅刚睡下一会儿,突然有人敲门。
刁师傅尽管酒醉,但听见敲门声还是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开了灯,开门后见是紫花。
她站在门口对我说,我是来告诉你们,明早楼下备有早餐,是免费的。
紫花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我关上门回转身来,看见刁师傅眼神发愣地坐在床头。
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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