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是陆一平高远之思,但近前的烦恼也想早日摆脱,从此可以不再听老爹老娘絮絮叨叨,不用顾忌左邻右舍冷嘲热讽的话外音。
陆一平有心头顶顶之恨未平,他恨丁锦芳瞧不起他,有时恨得牙根直痒。他恨自己不提气,只差一分而没有达到技工学校录取线。他恨自己时运不济,屡屡错失良机。本来大元总公司有招工机会,而且条件较低,以自己实力当轻松过关,但放弃了。自认为苦读一年再考技校应当十拿九稳,就是想考上油田企业而与丁锦芳斗气争锋。谁想到等到次年技工考试报名时,招收政策又有了新变化,年龄上有了限制,刚好超过一年。报考技校资格被取消也就罢了,但上油田企业的梦想从此泡汤,再也没有机会与丁锦芳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而一帮一块的,学习成绩差些的,大部分也都到大元总公司当上了新职工,挣上了工资,而自己上不上,下不下,就这么悬起来了, 人若是赶上背运,喝水都塞牙。
有一阵子,陆一平躲到家里不敢出门,生怕碰到已上班或考上技校的熟人,尤其是不想碰见丁锦芳。也不知是怎么过的,哩哩啦啦,稀哩糊涂地在家待业着。全市统一招工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就连大元总公司内部安置也遥遥无期,上班当个全民职工,现在竟成了一种奢望。
刚毕业那会,还满不在乎,然一晃二十一岁了,仍在家待业, 无所事事不说,成天与“云氏兄弟”混在一起,除了吃就是喝,再不就是帮云鹏在集上收收卫生费,实在无聊的很。
陆一平是个形怒不形于色的人,平常开心说笑,不让人看出他的心神不安来,然夜深人静时,满怀愁绪。一人独坐灯下,不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象根木头发怔,就是翻着一本厚厚的《新华词典》》,一页一页地看,相当仔细,比看武侠小说还上心,竟能看到日出。如此闲极无事,虚耗光阴,冬去春来,春残夏至。
周海洋在大元总公司审计处当处长,答应给陆一平安排工作,一晃仨月没消息。老陆太太有些着急,派陆一平去了趟市里,问问咋回事。
周海洋告诉陆一平,现在总公司正忙着班子换届,人事变动较大,等领导班子调整完毕,就把陆一平的工作安排了。如果送礼送错了主,损失点钱倒无所谓,耽误办事可是大事。周海洋劝陆一平耐心等上三五个月,着急也吃不了热豆包。为了哄陆一平开心,给陆一平口袋里塞了二十元钱。陆青青也劝陆一平,十八年都等了,就不差这十八天了。没办法,只好打道回府。
沮丧归沮丧,但希望还是蛮大,又到街里大大地逛了一大圈,天将黑时才回到五七家子,如实向二位老人汇报了一通,然后到杂货店买了两瓶酒和一斤炸花生米,坐在云鹏家的炕头上,和云鹏父子吃喝起来。
陆一平心中不怎么痛快,多贪了些酒,有些过量。云鹏非要送陆一平,陆一平硬把云鹏推回了家。
陆一平一路脚跟轻浮,踉踉跄跄,路过迟丽丽家的时候,恰巧遇上迟丽丽出来送娄雅芝回家。
娄雅芝爱疯闹,见着陆一平便发癫。
“来,让媳妇儿亲一口。” 抱着陆一平的额头便亲了几口。
陆一平推了娄雅芝一把。
娄雅芝被陆一平推得险些跌倒,直弄得娄雅芝有些恼,粉拳直捶陆一平后背,并笑嘻嘻地骂道:“死一平子!这酒喝人肚子里去了,还是喝狗肚子里去了!”
陆一平不愿与娄雅芝计较,平常也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地闹着,本来想摸摸娄雅芝脸蛋,却被迟丽丽拦住了。
迟丽丽把陆一平拉到一边, 说自己过两天去城里和一个叫乔伯万的相亲,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象蚊子声叨咕了一大串子事。
陆一平听的一知半解,醉眼朦胧地望着迟丽丽。
迟丽丽见陆一平似不打拢,犹豫而又无奈,有些失望。
陆一平感觉酒劲上涌,也顾不了许多,只想早点回家睡觉,昏沉沉地回到家中。至于娄雅芝和迟丽丽后来怎样 ,有些淡忘,依稀记得迟丽丽怏怏回院,娄雅芝一旁窃窃而笑。
(批:陆一平净弄这种三角关系,好在他无意于骗情骗人,而且总有妙招处理这种关系,从头至尾, 这种三角多角关系就没断过)
陆一平回到家里,扎到床上便睡,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才懒懒地爬起来。
家里空空,父母不在家中,估计老娘是为了老爹工作调转的事又一块去了市里。
陆一平简单地喝了几口凉粥,还觉得浑身没劲,又想躺下。看看外面,晌午刚过,太阳依旧很毒。
“怎么这么热啊!该死的鬼天气!” 陆一平骂了一句。
屋里闷热,忙打开前后窗户,希望有点穿堂风进来。“咕嘟咕嘟” 喝了一大瓢凉水,仍不觉解渴 ,索性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找了把芭蕉扇搧了起来,方觉有点凉意,躺到床上,慢慢地回想起昨晚的事,酒“刷”地下醒了一半,“噌” 地下坐起来,立觉心凉半截。
抚头回忆昨晚的细节,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迟丽丽把他拉到墙角,说过两天去城里什么地方相亲,是老王太太的姑爷给介绍的,叫乔伯万,比迟丽丽大八岁,在油田钻井公司当作业工。说是如果相成的话,还能帮迟丽丽安排工作,并且,还按农村习俗给迟家一万元钱的过礼钱。丽丽母和姐姐迟倩倩表示同意,一门心思想促成这门亲事,因为迟丽丽家现在太需要钱了,正好用这笔钱给她爸治病。
迟丽丽当陆一平说这事,无非是想征求陆一平的意见,另外还有隐着的意思。也许迟丽丽想在此之时,再探一下陆一平的口风。迟丽丽老实是真,但不愚蠢。
陆一平想了老半天,忽然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迟丽丽对陆一平倾心已久,只不过是从未公开表白而已。迟丽丽不善言语表达,性格内向,但话里话外都表明迟丽丽对陆一平有着很真切的爱意。
陆一平眼里不揉沙子,心知肚明,只是还在犹豫着。
在五七家子,从东数到西,从南数到北,能够用如花似玉来形容的女孩子,应当说是没有。
“五七家子没有美女。” 这是陆一平和云鹏下的定论。
美女确实没有,但要是说应算漂亮而又能够拿得出手的,也还是有几个。陆一平追求失败的丁锦芳,大眼睛,双眼皮,身体匀称,虽说皮肤不那么白净,却也是五七家子公认的漂亮丫头。
除了丁锦芳,也就当属娄雅芝和迟丽丽了。娄雅芝个子不怎么高,娇小俊俏,平时浓妆艳抹,刻意扮靓,十分扎眼。陆一平与娄雅芝爱开过火玩笑,但都是过了就了,不上心头。陆一平认为娄雅芝天生的媚骨相,况且表面上就足够轻浮,将来必定是个靠不住的女人,所以,避而远之。
迟丽丽文静端庄,在模样上不比娄雅芝逊色,仅仅是没钱化个妆而不显眼罢了。可是,她人太老实,寡言少语,缺乏一些灵性。陆一平不喜欢没主张缺少个性的女人。况且,迟丽丽比陆一平大一岁,一平母经常唠叨 “ 女大一,不是妻”,弄得陆一平好心烦。
每次迟丽丽到陆家来,一平母也不愿搭个话,不是喂猪就是喂鸡 ,等迟丽丽一走,正色对陆一平道:“咱可不要小丽当媳妇,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哪能当起个家来。居家过日子,全靠老娘们了。老爷们除了干活挣钱, 还能干个啥?你瞧那小丽,半天‘ 吭哧 ’不出一句话来,坐那象个受气包子,肯定是个熊货!”
等娄雅芝一来,一平母则喜笑颜开,“你要是给我们家当儿媳妇,那可真是烧了高香哩!”娄雅芝乖巧,“婶呀,我要给你们家当媳妇儿,那才是攀高枝呢!你儿子那眼光贼拉高的,他哪里能看上我这没三块豆腐高的人。”
陆一平当然不悦,不愿搭理娄雅芝,也不惹祸娄雅芝。 娄雅芝讨个没趣,每次都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去。
然一平母却有话说:“小芝也挺俊样的嘛!虽说俊样不当饭吃,可那是给老爷们壮脸面的事,咱们老陆家没娶过丑媳妇。个矮点算啥,穿高跟鞋不就高了吗?电线杆子高,死木头一根。小丽是挺高,可那是个顶不起家的娘们。就算小芝有点疯张,年纪小不定性,管教一下不就好了吗?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你调教好了,让她出去,她也不会出去的,她不敢!咱就娶小芝,不能娶小丽。就算咱不挑长相和人家,我也不喜欢那窝囊不揣的性格。”
一平母说法固然很多,但当爹的却另有想法,背着一平母,很认真地对陆一平语重心长,“孩子,找对象这事,真得费点心思。找个厉害的吧,咱爷们受气。我不就是吗,挣了一辈子钱,花钱还得向你妈要,到头来,喝二两酒都要看你妈的眼色。找个老实点的吧,咱爷们确实可以说了算,可男人手松,又不会料理个家,这还是个问题。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就是装钱的匣子,没个好女人,怎么也过不起来。丽丽吃苦耐劳,老实忠厚,小芝能说会道,象个精灵,各有好处,真是无法割舍。现在也不让娶俩媳妇,唉!她俩的好处要是归拢到一个人身上就好喽!”
把个陆一平气得倒仰无话,但心里确实在想,并且是很认真地想。
陆一平是很有女人缘的,人人都这么认为。尽管丁锦芳嫌陆一平没工作一口回绝了陆一平,但没人会认为陆一平找对象会有什么困难。
老王太太一天天神道的很,自诩能掐会算,精通相面,闲着没事,给陆一平好好地相了一回,大话陆一平终生命泛桃花运。一双勾人的眼睛,浮躁的心,一辈子离不开女人的纠缠,或者说见一个爱一个,到处留情。不管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总之是“色” 字当头,为情而活受罪,命泛桃花劫。向好了说,是个风流情种,也许要因女人而大富大贵,风光无限。向坏了说,是个“搞破鞋” 的主,必定要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