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内。
太原兵攻打总坛十分仓促,众人都没有带粮食,两天逃亡中,只能寻些野果充饥,正是众人眼冒金花之时,小么带着一群衣衫简朴的村民走了过来,这些村民来到了谷应天面前,目光不敢直视,跪在地上不停地念着礼弥教的经文。
看到这个情景,谷应天暗自松了一口气,暗自打气道:“多年地心血毕竟没有白费,有了这些礼弥信众,礼弥教必将处于不败之地。”
谷应天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饼和两个鸡蛋,他擦掉嘴上的痕迹,又在一间破烂但总算干净的小宅子里睡了一会,把黑衫上的污血擦试干净,出门之时,重新恢复了圣主地庄重和神秘。
上百名艾家村民聚集在院外,谷应天一露面,呼拉拉全部跪了下来。
谷应天很少讲经,只是总坛蒙难,专门讲经的护法被北汉军射杀,他又感于村民的虔诚,就亲自布坛讲经。讲经刚刚开始,村外就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喝骂声,小么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大周军队来了。”
来到村边的大周军队不过百骑,他们是潞州军的侦骑,自从刘继元率兵三万南下以来,早有大周细作潜回了潞州,每日潞州军都派出数队侦骑,不断地在边境处巡视,侦探敌人的行踪。
艾家村位于山窝之中,平日里依靠着背后的小山遮挡着北风,潞州侦骑十分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艾家村里来了一群礼弥教教众,从小山左侧穿行过来,他们刚要从村口进入艾家村,就遇到了礼弥教地守卫。
礼弥教守卫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见到周军骑军到了艾家村口,一面阻击,一面派入去通知圣主。
侦骑皆由各军中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在村口骤然遇袭,一名军士被大树下的长枪刺下马来,礼弥教众平时亦有大弩,可是这次匆忙南逃,弩弓全部丢在了总坛。为了阻止骑军入村,被迫用长枪和骑军交战。
五名礼弥教守卫平举着手中长枪,站在村庄地入口处,虎视眈眈地盯着骑兵。
大周侦骑虽然只有百人,可是排兵布阵极为章法,一名军官喊了几声音,四十多骑就绕过村口。向村后插去,剩余的骑兵就准备从村口进入。
战马也感到了战斗的威胁,它们兴奋地喷着响鼻,脚掌敲打着地面,十几名骑兵飞快地取下弓箭,对准了几名长枪手。
在总坛之役上,礼弥教众多武艺高强的大小护法,还没有短兵相接。就被北汉一排又一排的弓箭射成了刺猬,守卫们见大周军士又拿出来弓箭,便知大事不好。一名守卫便大吼一声,挺着长枪冲于过来。其余的守卫明白过来,若不主动进攻,只能是箭手的活靶子,他们也跟着大叫着冲了过来。
五名礼弥教守卫还未接近骑兵队,十几枝箭就迎面而来,在这样短地距离里,守卫们根本无法完全躲开迅捷无比地铁箭,四人被射倒在地。
只有一名武艺精纯的守卫用长枪挡开了铁箭,冲到了战马前面。他一枪刺入了一名弓箭手的腹中,正待抽枪,却发现弓箭手双手紧紧握住了枪杆,死不松手,他猛地一使力,把这名弓箭手从马上挑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那名骑军军官跃马上前,手中长刀猛地劈了下来,礼弥教守卫还末收回长枪,只觉胳膊一麻。回首看时,自己的左胳膊已被斩断。
左手从身体上分离出去,却仍然紧紧握着长枪。
一枝铁箭飞来,插在了这名礼弥教守卫的胸口。
当谷应天提着长剑越过信众之时,大周骑兵们已经冲到身前,众护法保护着谷应天穿过极窄的小巷,朝村外退去。
刘总护法带着五位弟子守在巷口狭窄处,他们每人提着一块门板,用来挡住铁箭,并且在地上扔了一些胡桌和杂物,减缓骑兵的速度,这样一来,骑兵地优势不能发挥,数名慢慢靠近的骑兵接连被刘总护法格杀。
众骑兵不敢走进狭窄的小巷子,对峙了片刻,一些骑兵然后绕过村口,准备迂回去追赶谷应天一行。
等骑兵迂回过来之时,谷应天已经进入了村旁的一片大林子中,这片大林子连接着小山,骑兵刚入密林,又有数人被刘总护法刺入马下,“遇林莫入、穷寇莫追”是侦骑的两大原则,骑兵们见敌人历害,不敢再追,就只有眼看着这一群来历不明的汉子逃入了林中。
骑兵回到村中,得知来者是礼弥教护法一级的重要人物,大惊之下,一面派人在小山沿途搜索,一面派人回去报信。
礼弥教诸人常年受到官府围剿,进入山中就如鱼得水,等到骑兵引来大队步军之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边境烽烟四起之时,在大梁城内,仍然一派和平景象。
杜刚、小武带着一名老者,整日混在茶馆、酒楼、勾栏、寺庙、道观等人群集中的地方。
杜刚在显德六年初和孟殊地妹妹孟清结为夫妻,孟清现在已有了身孕,三年的帝都生活,洗去了杜刚脸上的征尘,他就如一名翩翩城中少年郎一样,穿着一件极为随意的“半臂”。
大周服饰继续承了晚唐时期地风格,常穿的有襦、袄、衫、裙等品类。颇具特色的是“半臂”之服,“半臂”是一种上衣,又叫“半袖”,是有里子的夹外衣,对襟式样,袖子齐肘、身衣很短。
半臂、短剑和黑头巾,是大梁城内游侠儿的标准打扮,不管走到大街小巷,总会遇到不少这样装束的年轻人。
那一名老者却极为普通,把两只手笼在袖中,眼睛微闭着,面无表情地跟在杜刚身后,他就如水滴般融入到大梁城内,看过他的人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三人从归云寺出来,坐在一个空空的茶舍里,茶舍全是旧木桌子,上面有一道道裂痕,看来桌子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来一杯白水茶”,杜刚走了半天,着实有些口干,坐上凳子就吩咐道。一位中年汉子手脚麻利地摆上了三个洁白的茶杯,然后提着一壶水过来,随着开水入茶,一股绿意在水中翻滚。
杜刚曾是侯大勇地亲卫,不知不觉学了侯大勇的很多习惯,喝白水茶就是其中之一,喝惯了白水茶,杜刚再无不肯喝有盐、葱、姜煮在一起的正式茶饮。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吹开茶味片子,杜刚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山水间的清新由唇中升起,不由赞道:“真是好茶,定是今年的明前茶。”中年汉子为杜刚他们泡完茶,就苦着脸坐在一边,听到赞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讨好地道:“少郎真是好手段,一闻就知道是今年的新茶,可惜现在识货的人太少了,买卖真是难做。”
杜刚身边的老者眼光扫了中年汉子一眼,道:“听你口音,似是蜀中人氏。”老者是一口地道的大梁腔,问完之后,就随意的端起茶杯。
中年汉子似乎很有些惊奇,他到大梁已有十多年,年轻时因为一口家乡话,作买卖时常受到别人欺负,因此他苦学大梁话,现在一口大梁话说得比大梁人还顺溜,没有想到说了一句话,就被老者听了出来,不禁颇有些惊奇地问道:“听老丈口音,必是大梁人无疑,怎么知道我地是蜀人?”
老者笑道:“蜀人说话,不喜卷舌头,你有两个音就没有卷舌头。”
茶舍掌柜脸露佩服之情,“老丈端是历害。”
老者长叹一声道:“我是大梁人,二十岁放蜀,在蜀中住了三十年,我的两房小妾都是成都府人,这蜀语,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只可惜,战乱连连,想回去看看也不能成行,现在听到说蜀语的,也觉得亲切,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老者平日里半天也不放个屁,今日见了茶舍掌柜却说个不停,小武好奇地瞪着老者,正欲开口调笑,忽觉脚上一痛,已被师傅杜刚踩了一脚,抬头看时,杜刚却在低头喝茶。
第247章 鹿死谁手(八)
大周朝从广顺元年开国,日前到显德六年,十年时间,这个成熟的帝国经历了无数大战,幸运的是大周越战越强,残酷的战事总在边境线上或敌国境内进行,帝都大梁已经初具盛世的和平之景,不少回鹘人、吐蕃人、党项人以及西蜀、北汉的老百姓都定居在大梁。
茶舍掌柜来到大梁多年,他见老者谈到蜀中之时,脸上隐有泪痕,不由得大起好感,他禁不住提起自己最得意的手艺“老先生,我这个茶舍在早上还卖成都府最出名的杂碎面,大梁城里有不少蜀人喜欢在我这里来吃面。”
老者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道:“掌柜这里有杂碎面?真是太好了,成都府南门拐弯的那一家小店,里面的杂碎面臭死人,吃过永远都忘不了。”
茶舍掌柜他乡遇故知,心情激动起来,他对坐在一旁呆呆的小厮道:“把火捅开,我要给先生做一碗杂碎面。”茶舍掌柜看了看老者身旁的杜刚,狠了狠心,加重语气道:“来三碗。”
很快,三碗热腾腾的杂碎面端了上来,老者贪婪地嗅了嗅,“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杜刚在外走了大半日,正有些肚饿,见老者吃得香,也就动起了筷子。长长的面条还未进嘴,一股十日不洗脚的臭味就扑鼻而来,杜刚猛然间嗅到这个味道,胃肠一阵翻动,差点吐了出来。(注:向川渝两地朋友致歉。把香喷喷地杂碎面写得如此难闻,不过据可靠考据,蜀人早年确有食臭的习俗。)
老者吃得兴致盎然,吃完一碗之后,见杜刚不吃,就毫不客气地取过了杂碎面,风卷残云般地把杜刚的那一碗吸进了肚子里。小武年少时,流浪四方,曾经吃过又臭又香的杂碎面,他见老者吃得香美。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吃到最后之时,杂碎面的独特香味便充满了整个胃肠。
老者要付钱。茶舍掌柜死活不收,很有几分蜀人的豪爽。等到三人离开了茶舍,老者立马就成为了一个闷葫芦,转到了路口,他才轻声对杜刚道:“唐门之人全是蜀人,蜀人十有八九喜欢杂碎面,盯住这一家茶舍。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北伐之前,三公主和王朴相继中毒,三公主幸得智能大师出手,捡回了一条性命。枢密使王朴却不幸遇难。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