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正事,杜刚沉默了一会,张有富也就静等着他说话。
“张郎,你派人到海州去,帮我买一套小院子。”杜刚取过一个木盒子,递给张有富,道:“这是买房子的钱,此事是私事,请你为我保密,切切不可让外人知道。”
张有富也没有推辞,接过木盒子,道:“你放心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会用适当地方式,到海州城里买一套普通房屋。”
杜刚又道:“在海州找些本地仆人和使女,就为我守着这空房子。”
到了晚餐时间,杜刚这才回到了小院之中,他刚回到院中,孟殊一家人也来到了小院。
孟殊是孟真的哥哥,但是他们父母双亡,孟殊其实是长兄当父,两人感情极深,听到孟真有了身孕,自是高兴无比,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餐,在这里就不细表。晚饭后,姑嫂两人自回小屋去交流怀孕心得,杜刚和孟殊也来到偏房里,坐在一起喝茶,这个偏房是杜刚平日办事所用,没有经过充许,院中的仆人和使人都不能进入偏房。
“什么?你准备将孟真送到海州,为什么?”孟殊似乎不太相信自已的耳朵。
杜刚依然沉着脸,慢慢道:“陛下年幼,要成年还有十年时间,这一段时间里,不知大梁城会上演多少好戏,神仙打架,受罪的是凡人,所以我想悄悄把孟真送离这个是非之地,让她在远离大梁的海州安安静静地生儿育女。”小莲子不幸身亡,在杜刚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得知孟真有了身孕以后,本能地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孟殊是富家商铺的掌柜,又是飞鹰堂的堂主,他比杜刚更加了解大梁城的复杂形势,听了杜刚之言,沉默良久,道:“节度使是一个精细之人,孟真可以悄悄到海州去,但是我的娘子不能走。”
杜刚已经料到孟殊有此言,建议道:“狡兔有三窟,我们可以到偏僻的乡下,其他人的名义置些田土,情况不对之时可以立刻把家人送出大粱城,免得到时束手束脚。”
孟殊叹息一声,道:“目前只能这样。”
杜刚、孟殊两家人其乐融融,柳江清和柳江婕兄妹却如一对公鸡,昂着脖子,互不相让。小暑满身是油污,尴尬地站在一旁。
柳江婕背伤已经疮愈,她指着小暑道:“你给我出去。”柳江婕在军中已有半年多了,经受了战火的考验,说话间带着军营的火性。
小暑看着身穿软甲、瞪着眼晴的柳江婕,不觉有些心虚,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门。
第250章 鹿死谁手(十一)
大梁城内有无数会馆,最出名的是京兆会馆、郑州会馆等大型会馆。
这些会馆都是由各地商人出资修建,一般只接待同乡,为有前途、有钱、有势的乡党到大梁城内经商、办事、求学、考试提供方便,现今不少掌权的当朝大臣,未登龙门之时也曾寄居在会馆内,掌权之后,多数人都能记着会馆的情义,为会馆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灵州会馆是一所极其普通的会馆,论财力,不能与大名府、河中府等富裕之地相比,论在朝为官的人数,比不上江南一带的州县,只是在显德六年,灵州会馆大大地出了名,一个小小的会馆,竟然涌出了陈子腾、柳江清、吴若谷、柳江婕等知名人士,自然让大梁城其他会馆刮目相看,每次会馆联盟议事,灵州会馆也有了一个显要的位置。
灵州地掌柜们更是觉得脸上有光,纷纷提高了月份钱。有了钱,王馆长又对会馆进行一些检修,重新弄了门脸,如今的会馆,从头以外已经面貌一新。
这些变化,都是里奇诸子带来的。
按照惯例,制考结束以后,会馆也就尽到了香火之谊。参加考试的学子们不管是否考中,都要离开会馆另谋他处,而灵州会馆则网开一面。准许里奇其余诸子继续住在会馆里,安心备学。以备明年的考试,里奇诸人南下之时,带有一些钱财,可是大梁城米价高,居住着实不易。得到会馆的关照,自然都欢喜万分。
而柳江清、陈子腾、吴若谷、柳江婕等人,登龙门以后,各自又有不同机缘,陆续搬出了灵州会馆。
柳江婕回到大梁之后,就在侯大勇为其准备的院中养伤,她从小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甚少受到约束,此时关在院中只觉百无聊耐,日日想见到侯大勇,侯大勇却杂事繁多,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背伤稍愈,柳江婕就开始四处走动,今日无事,就回到灵州会馆搬取自己的随身物品。
柳江婕初到灵州之时,并没有掩饰自己女子身份,灵州会馆就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小房。房子虽小,却布置得清新雅致,两个使女一阵忙碌,小屋就凌乱起来。
柳江婕正欲离开,拐角处传来一阵笑声。
柳江清穿着青色长袍,腰垮着长刀,显得格外神清气爽,灵州会馆王馆主跟在他身边,两人边走边笑。
两人身后,则是风情万种地小暑。
柳江清和柳江婕近日来闹着别扭,柳江清不喜柳江婕跟了侯大勇,柳江婕则很讨厌小暑,柳江婕回到大梁以来,两人见面总是语不投机,已经发生了数次争执。两人都没有想到今天同时来到了灵州会馆,都是略略一楞。
柳江清看到柳江婕带着两个使女,使女抱着一些杂物,明白妹妹是准备搬家,他脸色一沉,对那两个使女道:“你们俩人出去。”
这两个使女是新近买来的,并不认识柳江清,她们见到柳江清腰上挎着军中的腰刀,面色严厉,就怯生生地看着柳江婕,柳江婕微微点头之后,两名使女便逃一般地出了灵州会馆。
王馆主能当上照顾八方地馆主,自有一颗玲珑八巧心,听到柳江清的语气不对,就停下了脚步。
柳江清是城尉,又是军中巡检,灵州会馆正是他地管辖范围之内,有句俗语叫做不怕官只怕管,王馆主对这位从会馆走出去的实权人物是尊敬有加,两兄妹说话之时,他已经假意去欣赏走道旁边剪裁得极为巧妙的盆景,虽说这个盆景他已看了千百回,仍然装作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王馆主也走到一边,柳江清凑在柳江婕耳边,低声却严历地道:“小妹,父亲是里奇部大长老,你是何等身份,为何要偏偏要做人小妾。”
这个问题很是敏感,柳江婕在养伤期间,和侯大勇见面亦不多,冷静下来之后,在内心深处也一直为了这个问题在挣扎,柳江清见面就直指柳江婕的心痛处,柳江婕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她反击道:“我们兄妹离开里奇部时,嫂嫂和侄子送了我们数十里,若她知道了哥哥身边有个这样的女子,也不知道心里是何感受。”
小暑紧紧挨着柳江清,虽说柳江婕是低声说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对于女扮男装成为禁军军官地柳江婕,小暑在心中颇有几分畏惧,听到此语,羞红了眼,有些幽怨地看了柳江清一眼,低垂着头,眼泪水就挂在了脸上,就向以前住过的房间走去。
柳江婕在草原长大,素来豪爽大方,看着挂着眼泪水的妩媚女子,就重重地“哼”了一声。
柳江清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说,走到王馆主面前,拱手道:“王先生,大恩不言谢,在下就告辞了。”
王馆主极为看重柳江婕,脸上却摆出一幅不卑不亢的表情,也拱手道:“其他几个学子的衣食住行,就由会馆全部负责。柳城尉就不必费心了。”
出了馆门,柳江清、柳江婕两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小暑才袅袅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委屈地看了柳江清一眼,这才上了马车。
几个人刚刚来到柳江清所住地院子,已经进入吏部的吴若谷穿着圆领便便服,淡淡地道:“小暑娘子先回屋休息吧。”
吴若谷是宽厚地兄长,颇受柳江婕的尊敬。听到他让小暑离开,柳江婕感谢地看了吴若谷一眼。
等到小暑离开,吴若谷有些着急地道:“柳兄到哪里去了。让我们一顿好找。”然后又压低声音道:“石山来人了。”
柳江清心中一惊,跟着吴若谷快步走到小厅。
来人是石山的柳江亮。他是柳江清的堂弟,是石山有名的商人,奉命从事对中原的商贸,是一位极为精明地汉子,他看到柳江清。随口笑道:“柳兄弟,你现在可是闻名于江湖,只有踏入大梁的地界,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柳兄的大名。”
柳江亮虽然说话带笑,柳江清心中猛地一沉,他太了解柳江亮了。
柳江亮常年在外经商。平日间很有些大掌柜地派头,不管走多远地路,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此时站在面前地柳江亮,满身尘土,头发蓬乱,眼带血丝,柳江清没有理会柳江亮的调侃,着急地道:“石山出现了什么意外?”
柳江亮面色一下就严肃起来,他语气低沉地道:“柳长老出事了。”
“什么?”
“前一段时间。仆固人和我们发生了数次冲突,一个月前,伯父率军驱逐仆固人,不料耶律大光设伏于后,突袭了我们,我们折损极大,幸亏黑雕军闻讯而来,契丹人这才退走。”柳江亮稍稍停了停,脸上面情日益沉重,道:“柳长老身中五箭,受了重伤。”
柳江清惊道:“父亲受了重伤,现在情况如何?”
“我是一个月前从石山南下,走之时,伯父还处于昏迷之中,如今伤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一旁的柳江婕已是面如土色,既然长老们让柳江亮南下,就说明父亲的伤情已经极重,说不定现在已经不治而亡,她的眼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却没有流下来。
柳江清同样意识到问题地严重性,他沉吟了一会,道:“如今禁军主力北上和契丹军作战,战事短时间难以结束,开封府尹有令,任何人不得请假,特别是几个城尉和军中巡检,更是有严令,此事如何是好?”
每次禁军远征,大梁城都是戒备森严,开封府的官员衙吏、军中巡检等重要岗位之人,一律不得请休,柳江清既是城尉又是军中巡检,责任重大,府尹绝对不会准假,若要强行回到石山,只有弃官这一个办法。
柳江亮并不知道其中的情况,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