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七郎坐在胡椅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掌柜,吴七郎身后站着行刑的那名络腮胡子,他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刘掌柜。
刘掌柜毫不畏惧络腮胡子的眼光,走上前来,亲热地道:“吴七郎,今日我们来来经比酒量,看谁历害。”
吴七郎这才起身,对络腮胡子摇了摇手,示意其离开。道:“有何要事能让刘掌柜来到这穷乡僻野。”
刘掌柜见闲人全部离开,慢慢地道:“侯相请你到大梁去见一面。”
“今年的盐金我按时支付了。”吴七郎当上郑州帮道首领已有两年,两年时间,郑州帮已经成为了大周境内的第一盐帮,他和手下都在短短时间内家财万贯,有财有势的吴七郎,行踪也渐渐隐秘起来,如今侯大勇要求他离开自己地地盘及手下,这就让吴七郎颇有顾忌。
刘掌柜一幅爱去不去的样子。道:“侯相找你何事,与我无关,我仅仅是一个传信人而已。”
吴七郎“嘿、嘿”笑了两声,道:“刘掌柜远来辛苦,暂且到客房休息,等一会我俩一醉方休。”
刘掌柜退下以后,郑州帮的几位心腹头领齐聚一堂。
资历最老的副帮主道:“私盐贩子和官府历来是阴阳两条路,官府不知杀掉了我们多少人,凭老夫直觉,此次大梁城内藏着极大的风险,吴郎还是借故推脱为好。”
吴七郎苦笑道:“侯相权倾天下,若我借故不去,只怕对我们不利,再说,我还算是侯相部下,西北盐路亦靠黑雕军保护,我没有不去的理由。”
“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大梁城是非之地,吴郎千万要谨慎。”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会,吴七郎最后下定了决心,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还是要去,我走之后,你们要做好防范,见势不妙,就赶紧溜之大吉。”
第二天一早,吴七郎、刘掌柜、络腮胡子以及四五个随从,就做富家商铺的商队,刘掌柜自然是仍然是刘掌柜,吴七郎等人皆装扮成商队伙计。
富家商铺是大周朝最大的商行,最遵守规矩,和地方官相处得极好,又有侯大勇暗中撑腰,天大的难事也能解决得圆圆满满,因此,富家商铺在大梁附近基本上通行无阻,扮作商行最是安全不过。
中午时分,眼看着大梁将近,刘掌柜在马上哈了一口白气,道:“大家歇息片刻,等会一鼓作气到大梁,我请诸位到明月酒楼好好去喝一顿。”
明月酒楼是大梁城内一家档次较高的酒楼,价钱也是不菲,见刘掌柜如此大方,众人皆喜笑颜开,络腮胡子道:“刘掌柜到底是富家商铺地掌柜,办事就是有气魄,明月酒楼地老酒味道正又是劲,真是好酒。”另一位汉子接口道:“最是价钱有些贵。”
一行人一边说说笑笑,有人就取出水囊喝水。
一个孤独的行者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这位行者穿着一身白衣,面容俊美,只是这俊美中带着些阴气沉沉,他听到富家商铺掌柜几个字,轻轻勒了勒马头,让那一匹没精打采的灰马停了下来。白衣男子跳下马来,走到刘掌柜身边,拱拱手道:“在下水囊破了,口渴得紧,能否给一口水喝。”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先生别客气。”刘掌柜见白衣男子是读书人地模样,客气一句之后,就把水囊递了过去。
白衣男子道声谢接过水囊,嘴唇并没有接触到水囊开口,只喝了一口,水就见了底。
吴七郎正在刘掌柜身边,他见白衣男子意犹未尽,又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豪爽地道:“我这还有,尽管喝吧。”
白衣男子喝完水,脸上露出浅浅笑容,道:“富家商铺名扬天下,当真有过人之处。”
吴七郎知道自己的谈话被这男子顺便听了去,便道:“小哥真是好耳力。”刘掌柜笑道:“你一人前往大梁,莫非参加今春的大考,城北富家商铺有一家餐馆,各地学子吃饭一律只收半价。”
白衣男子拱拱手,道:“到时我一定去,我有事就先走了。”说完,爬上灰马,抽了一鞭子,灰马有些吃痛,长嘶一声,速度竟也不慢。
吴七郎凝神看了看白衣男子的背影,道:“此人眼睛亮,耳朵也灵,身上带有一股阴气,不知是什么路数。”
刘掌柜笑道:“春试就要开始了,大梁到处都是各地学子,看此子模样,定然是数试不中的考生,因此浑身都是落魄之气,刘郎在大梁城走上一圈,就会见到许多这般呆鸟般的考生。”
吴七郎也笑道:“这些考生也轻视不得,说不定那天就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其中的际遇,谁又说得清楚。”
一行人又歇息一会,这才上马前往大梁。
又前行了一段,大梁城高大的城墙就出现在众人眼里,吴七郎打开水囊,也不管天冷水寒,痛快地喝了一口,他见刘掌柜水囊已空,就将水囊递了过去,道:“虽说是寒冬腊月,行走江湖,却也缺不了这一口水。”刘掌柜以前多次到北面草原,也是极能吃苦的汉子,他接过水囊,也和吴七郎一样,大大地喝了一口。
喝完水,众人又行一段。
眼见着就要进城洞,突然,刘掌柜捂着自己地胸膛,大叫一声,撞了马来,双腿在地上瞪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众人对这个突然变故还没有做出反应,吴七郎也从马上撞了下来。
城门外乱成一团,守门的军士总共有一伍,五十人,他们分为三班,轮流到城门洞外站岗,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便提刀弄枪地一涌而出。
吴七郎、刘掌柜早已口鼻流血而亡,吴七郎的手下都是私盐贩子,他们和官军对抗意识已深入灵魂,见大队官军出来,下意识就掉转马头开跑,只有络腮胡子从腰间摸出了把短刀,挥舞着朝城门处奔了过来。
官军有的持刀,有的持枪,就和络腮胡子斗在一起,络腮胡子平日使一把大砍刀,这一次扮作伙计到大梁城来,大砍刀自然不能带,就带了一把易于隐藏的短刀。兵器不称手,又被二十多名官军围住,连杀数人之后,络腮胡子也被刺杀在门下。
其余私盐贩子仗着马快,很快就远离了城门。
第314章 南下之路(二十六)
潞州城外,刘成通每天总是在城外军营里和党项骑兵骑兵混在一起,刘成通总是命令党项骑兵全部下马,在冻得硬绑绑的操场上排列整齐,一会前,一会后,一会左,一会右。
党项骑兵有许多不懂中原语,这让以中原语为指挥体系的党项营在战场上出现了不少麻烦,在磁州大战中,差点因语言不同而贻误战机,另外,侯大勇坚持要用中原话来下达命令,于是,刘成通这些日子里,天天在操练场上训练这些勇敢善战党项骑兵,让这些党项骑兵听明白这些中原口令,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总是在前、后、左、右方位词面前显得昏头昏脑。
刘成通的亲卫们看着党项骑兵的笨模样,多次露出嘲笑之色,这就让党项营副帅房当支金颇为不满,他就找了一个机会,把刘成通的百名亲卫全部集中在一起,教了他们半天党项语,然后让这些亲卫们听着党项语口令做出各种战术动作,结果,黑雕军亲卫们同样做出了千奇百怪、啼笑皆非的动作。
有了这一次换位操作,黑雕军军士皆不再嘲笑党项军士,不过,侯大勇的严令,仍然在党项军中执行,渐渐地,党项军士基本能够理解黑雕军口令,只是,要想形成听到命令以后不假思索的条件反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滴水穿石的细慢功夫。
一日上午,刘成通就如往常一样来到操场之上,他的鼻子已被冻得通红,仍在精神抖擞地大声地发令:“前队改后队。”一群下了马的笨拙党项骑军,乱哄哄了好一阵,这才把黑雕军中简单的战术动作完成。
歇息之时,头上冒着热汗的刘成通就坐在操场边,喝着党项人常用的马奶,一名骑手从潞州城方向急驰而来。他身上插着一面传令旗,红色令旗被风吹得笔直。
刘成通心中一惊,这种红色令旗用于传达重要军情,平时并不常用,“难道又有节度使叛乱?”刘成通心中正在疑惑,传令兵已在刘成通面前下马,道:“刘将军,石帅密令。”
看完密信后。刘成通走到操练场外的一个火塘前,将密信放在火塘中烧毁,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潞州城,对着来到身边的房当支金道:“我要回大梁了。”房当支金听得懂中原话,他和刘成通已渡过了磨合期,两人建立了基本地感情和信任,听到刘成通要走,他急道:“刘将军走了,党项营怎么办。”刘成勇脸上涌起些笑意,“党项营新到将军是黑雕军年轻的老将。名叫铁川源。指挥作战可比我历害多了。”
房当支金脸色变得有些暗淡,他是一个有心人,这一段时间。他早已将黑雕军众将的情况打探清楚,铁川源,是一员铎芒突出的骁将,只是,屈居人下的党项营更需要刘成通这样有亲和力、在党项人中有威信的将领,铁血悍勇的战将,或许并非党项军之福,毕竟,党项人是新近才臣服于中原汉人,双方还有不少隔膜甚至矛盾。
刘成通明白房当支金的心思。他安慰道:“铁川源是黑雕军名将,统兵有方,你地族人最敬英雄,相信会听从于他。”
房当支金沉闷地道:“我知道了。”房当支金此时心中涌起一阵苦涩,党项房当人既然选择了投降黑雕军,就只能接受黑雕军的军令,反抗或不合作将带给族人以灾难。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谈着,远处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地马蹄声,刘成通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道:“应该是铁将军到了。”房当支金听了一会马蹄声,点头道:“冬天天冷,战马狂奔最易受伤,铁将军爱惜马力,果然是沙场老将。”
铁川源一到,刘成通就立刻起程,没有半点耽误,他也没有到潞州,在口袋里放了一些干肉饼,将皮囊里装满了水,带着十名亲卫,就从潞州直奔大梁城。
在中牟县外,吴七郎和刘掌柜被毒杀的消息传到了郑州盐帮老窝,一时之间,郑州盐帮如炸了营的马群一般,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