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呀,素面有,不过得等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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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一看来人,不冷不热的“哦”了一下,努了努嘴,示意他到角落那边的位置坐下,明显不希望这名不速之客打扰到他的贵客。他眼神里略带轻蔑,语气简直像是打发乞丐一样。
“龙池……”
那道声音刻意装得嘶哑而又古怪,可是听起来却又那么清晰,杨存不经意的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脑子灵光一闪,立刻回头喊了一声。轻轻的一声,高怜心愣了一下,似乎是回想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张妈妈苍白的脸上则是僵了一阵,疑惑的看了龙池一眼,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是你!”
这时蓑衣怪人也浑身一僵,微微拿起一直遮住脸的斗笠,斗笠下赫然是龙池那张半边都是图腾的怪脸。凭良心说,如果不是这些古怪的东西,他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不过如今不管再怎么看,尽管依旧俊美异常,但他身上那股怪异却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去去,别装熟,赶紧一边坐去,面马上帮你烧!”
店老板一开始没注意到两人的话,这会儿一看龙池一直盯着杨存看,深怕这家伙会打扰到自己的财神爷,立刻不耐烦的挥着手。
“你怎么也来这儿?”
龙池脸色略显犹豫,毕竟杨存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话。对高怜心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挑逗男人荷尔蒙的柔媚,他竟然视而不见,甚至在眼神一扫而过的时候连半点触动都没有。
“我有事过来一趟。”
杨存说话的时候,指着旁边的空凳说:“相请不如偶遇,要不中午就一起吃吧。”
“咦,你们真认识啊?”
店家过来的时候一脸吃惊,不过还是赶紧拿着他的河鲜一个劲的说:“这位公子你看,我这的河鲜可都不错,有大草鱼、河虾还有河蟹,全都是今天早上刚抓上来的,有病的话熬点粥喝,那可是大补啊。”
“全做了吧!”
店老板的殷勤有点啰嗦过头,杨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看着龙池一脸犹豫,立刻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笑呵呵的说:“没事,都是我家里人!这是我的内人,这位是我家的长辈。”
“公子好。”
高怜心顿时脸红得跟柿子一样,又羞又喜,难为情的嗔了杨存一眼。此时被这句“内人”一惊,脑子已经有点晕了,哪还想得了到底在哪听过龙池这个名字。
倒是张妈妈赶紧和龙池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是个会察颜观色之人,眼看着龙池虽然穿着相当破烂,但不论气质还是体格都不像普通人,而且杨存还那么客气,所以她也不敢怠慢。她刚才稍一回神就已经想起龙池这个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心里震惊于朝廷第一钦犯为何会这么年轻,更疑惑以杨存的身份为什么会和这种过街老鼠在一起。只是有些话她也不方便问,只能赶紧装作没听见。
“两位好。”
龙池明显不是什么知书达礼之人,而且他又那么阴森古怪。这客气话说起来实在别扭,眼神一扫,本能的带着一种阴森。刚才杨存居然明目张胆喊出他的名讳,这可让他吓了——跳,再一看眼前二人的神色没有异样,他皱了皱眉暗骂杨存鲁莽之余,也松了一口大气。
“这大白天的也能碰上你,真稀奇啊!”
杨存语气略显调侃,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一时鲁莽可能会带来麻烦。心想这家伙自己都说自己是朝廷头号钦犯了,居然在犯案后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未免太嚣张了吧!
龙池尴尬一笑,本想说话,只是一看旁边还有人在,一下子就把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拿起茶杯小口抿着,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怜心,我身子不好,别耽误公爷他们说话,我们去那边吃吧,我想吹吹风。”
张妈妈心思细腻,故意咳了一下,借口身体不适,拉着高怜心就朝小店外侧靠河边较远的桌子走去。
“公爷,我们去那边晒晒,不耽误您与朋友叙旧。”
高怜心也明白张妈妈的意思,起身的时候不忘朝龙池缓行一礼,柔声的说:“龙公子,我妈妈身子不适不便多陪,还请见谅。”
“怜心,走吧。”
病态的张妈妈倒是先牵起高怜心,温和一笑之后,拉着她坐到最远的那张桌子上。
“哪里哪里,是我打扰了。”
龙池一副不自然的模样,也很文诌诌还了个拱手礼。一看两人的表现落落大方,心想她们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里就释然了。
这家伙,怎么听他说客气话那么别扭啊!杨存在旁看着,心里感觉整个都很不对劲。以龙池的为人,说个什么杀人灭口、要你全家死光之类的话都很符合他的风格,猛然见他这种以礼待人的态度,就和青楼的表子说“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大概是一样的感觉,假到让人想揍他一顿。
高怜心和张妈妈款步轻挪,到了河边最远的一张小桌子上,此时店家已经在后头开始忙着宰杀河鲜。眼看旁边没人了,杨存这才看了看坐立不安的龙池,笑着说:“你干嘛那么紧张啊,杀人灭口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过。对了,你不是窝在那间小屋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那没什么口粮,今天累了,想出来吃一点。”
龙池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马上又是一脸兴奋,压低声音问:“对了,那天兵工厂死这么多人,应该有人报官了吧,事情怎么样了。”
“你什么都没听到吗?”
杨存倒是有点纳闷,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家伙就是始作俑者,怎么他自己连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
龙池苦笑一下。
他现在是朝廷追捕的对象,为了避免麻烦,他连大一点的小镇都不会去,更何况是杭州这样的大城。这家乡野小店离他藏匿的地方最近,平时龙池过的都是孤独的生活,吃的不是野菜就是野果。也就偶尔有机会才会出来吃一点别的东西,接触的人不多,也怕接触人,哪能听得到什么风声。
“你的素面来了。”
店家将河鲜宰完以后,先利落的生火烧了一碗素面,一把端到龙池面前,笑眯眯的说:“你每次来都是清水素面,菜都不舍得放几根肚子都没半点油荤,用不用这么抠门呀,存钱娶媳妇是不是?”
“少说你的,又不会少付你钱!”
龙池顿时大窘,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杀人如麻,不过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面对店家这善意的调侃倒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
“行了,端一边去。”
杨存把那素面往旁边桌子一放:“把你店里的好菜都端上来,那些河鲜都送那边去。我们要点下酒的就可以了,有什么酒吗?拿一点上来。”
“有的,您稍等。”
店家笑得更开心了,转身拿来了一坛烧酒,马上就跑到灶台边忙着,将店里乏人问津的肉食都拿了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
龙池眼看碍事的店老板走了,这才低声询问着。
“六十八人无一活口,第二天就有村民吓坏了跑去报官。”
杨存摇了摇头说:“那些夜里没来的工匠都是普通人,一知道这样的事情哪还待得住?死的那些工匠家属更是哭天喊地,一个个早吓得魂都没了!杭州衙门立刻派了捕快和仵作过去,一看那里惨状,师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案。现在城里都是蛇妖化形害人之类的谣传,白永望这会儿恐怕头疼得要命了。”
“蛇妖吗?满好玩的。”
龙池哈哈一乐,明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拿起筷子习惯性的往前面一插,看不见那碗清水素面,面前摆着的炒鸡蛋和腊肉倒是让他错愕得有些不太习惯。
“怎么了?没毒的,我请客,你尽管吃。”
杨存说话的时候夹了口腊肉,又拿来小酒杯,在两人面前各自倒了一杯。
“不是,有点不习惯。”
龙池沉吟一下,手有点僵硬的夹了一点鸡蛋放在碗里,眼眶发红的说:“五年了吧,我有五年没和人一起吃过饭了。”
“你习惯和死人一起吃啊!”
杨存顿时冷汗直流,这家伙果然不是正常人。
这类货色的变态就算叫他一边看解剖一边吃火锅应该都没问题,恐怕就算在停尸房里吃饭也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也很久没吃过猪肉了。”
龙池说话的时候,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尽管味道没多好,但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眼前一亮,甚至喉咙夸张的蠕动了一下。
“不是吧,你那么拉风,至于那么穷吗?”
杨存对他的穷酸样有点纳闷,不过心里倒真是有一个困惑。记得前晚在那间兵工厂杀人的时候,帐房里可是有不少银子,这家伙怎么连一分都没拿呀?要不至于窘迫到这种地步吗?
“杀人归杀人,脏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龙池此时眼前凶光一闪,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眼神里难掩的仇恨再次变得浓郁。
“好了,我现在倒有点事想问。”
杨存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好奇的问:“你不是把那些死人都变药尸了,怎么这会儿全都老实躺在义庄里?”
“得等到明夜月当空时它们才会成药尸。”
龙池一边说着,一边貌似心有不甘,啧啧感叹着……“可惜了,如今赵沁云他们在城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倒霉碰上,我真想看一下热闹,这次事情应该会闹很大。”
“行了,先吃点东西吧。”
杨存心细的发现他的喉咙蠕动很多次,本来还满心困惑,索性先不说了,拿起筷子,准备先慰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龙池虽然怪异,但其实长相可说斯文无比,只是一吃起东西来仿佛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看似身体削瘦的他竟然在杨存细抿烧酒的时候将两盘小菜吃了个底朝天,杨存可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如同牲口吃饲料一样的速度,唯一和他有得拼的也只有地奴那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