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见他脸色仓惶,衣衫零落,两眼通红,由喜转惊,沉声道:“出什么事了?”孙安祖听得窦建德一问,英雄泪夺眶而出,哭道:“窦大哥,没法活了!”“怎么回事?”窦建德忙问。
原来前些日子山东大水,孙安祖家就在河边,入夜猝不及防,全家都被淹没,妻子孩子全被水冲走。孙安祖等洪水过后,本想重建家园,寻找妻儿。哪料还没等收拾残破的只剩下半壁的家,县里的衙役就来征他去北平,参军从征高句丽。孙安祖自然不愿意,仗着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去跟县令求情。县令竟然大怒,叫人鞭打孙安祖。孙安祖家破人亡,又被欺侮,盛怒之下夺下衙役的刀,当堂将县令杀死,逃奔出来。他无处可去,只得来投奔窦建德。
“窦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孙安祖讲了一遍,问窦建德道。
窦建德这些日子以来,眼见朝廷官吏腐败,天灾人祸。早就有所思索,如今见孙安祖问,把手中锄头一丢道:“如今天下汹汹,大乱之兆。大丈夫既然不死,就当立下大功,名扬后世,哪能做个逃犯。”“那该如何是好?”孙安祖见窦建德豪气飞扬,也有了勇气。
“贝州以北百里就是河北地界,我曾去过那里的高鸡泊,其中广阔无边。有数百里之辽,地势险要,水阔泽深,可以避难。你可以先去那里躲躲,召集有志之士,寻常时候掠夺州县。自给自足,等到忍受充足,天下有变,建功立业,轻而易举。”窦建德道。
孙安祖一听,大喜过望,紧紧抓住窦建德的手道:“安祖愿意奉窦大哥为王,鞍前马后,马首是瞻。”窦建德道:“既如此,你可先去高鸡泊,等我暗中筹划,广招豪杰,再去和你会合。”两人商议停当,孙安祖便一路往高鸡泊而去,路上募集了数百逃亡的民夫士兵和无家可归的农民,一起在高鸡泊建立山寨,自称“摸羊公”而窦建德也和结拜兄弟苏定方刘黑闼等人在家乡暗中积蓄金钱,收买豪杰,等待揭竿而起的时机。
山东海州,比邻黄河,自从大水过后。全境百姓遭灾,流离失所者十万人,身为海州地方官的高士达和高士魁趁机勾结了当地的米商哄抬物价,老百姓吃不上粮食,不少人卖身为奴,也有人冻饿而死,天怒人怨自然不提。
海州地方地处在海河黄河之间,早在数月前,就有运河总管麻叔谋的人马来到海州勘探地势,确定开凿连接通济永济两渠的运河路线。洪水一过,麻叔谋在南边开凿完成了一段运河,十几万民夫和数万士兵浩浩荡荡的开拔来了海州。高家兄弟忙着聚敛财富,一时没顾得上接待,礼数上不甚周全,这可气坏了麻叔谋。他身为宇文化及的干儿子,平素就飞扬跋扈,好不容易走后门得到了如今这个运河总管的,光是去年过年就给宇文化及送了五万两银子的厚礼。他这一路从南修到北,搜刮了无数财富,也养出了骄横的性格来。高家兄弟招待不周,麻叔谋顿时来了气,暗中叫人打探消息,想要报复。他的手下一番打探,还真问出了些事情,原来高家兄弟祖籍就是海州。回来当官算是衣锦还乡,他们七八代的祖坟都在海州郊外,恰好就在运河线路的附近。麻叔谋一听这消息,立刻来了主意,吩咐手下偷偷的变更了运河线路,正好在高级兄弟的祖坟上穿过。
看坟人王二发现了,连忙去报给高家兄弟,两人一听大惊。心想我们好歹也是地方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敢对我们家祖坟下手,你也够黑的啊。两人心中有气,不信麻叔谋真敢在太岁头上东土,就叫王二去给他传话。
王二颠颠的去运河大营求见麻叔谋,把事情一说,麻叔谋也不打哈哈,直截了当的道:“没别的说的,朝廷要征用你们家坟地开凿运河,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然就掘坟开挖了。再不然就拿出十万两银子,补偿重新画线的损失。”王二没有办法回去禀告,高家兄弟这个气啊,心想麻叔谋你这是诚心敲诈啊。两人琢磨着不能低头,马上写了奏折上报朝廷,检举麻叔谋敲诈,一边叫王二去拖延着。
王二又去见麻叔谋道:“我们家老爷说了,十万两实在太多,请将军宽限些日子,减少点数额。”麻叔谋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宽限几天可以,不过十万两一个子也不能少。”王二回去一说,高家兄弟心说你就狂吧,等过几天朝廷就该收拾你了。可是左等右等,宽限的一个月期限眼看就到了,朝廷里一句话都没有。原来宇文化及看到了奏章,给瞒了下来,奏章就石沉大海了。
一个月期限到了,高家兄弟还是没有得到回音,麻叔谋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高家的祖坟给刨了。棺材尸骨砸了个稀碎,丢粪坑里去了。
高家兄弟听了噩耗,当时就背过气去了,一苏醒过来,高士达就要去跟麻叔谋拼命,高士魁抹着眼泪道:“哥啊,他这是仗着朝廷里有人撑腰啊。咱们不能跟他硬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山东大乱,咱们也反了吧,迟早有一天杀了他报仇雪恨。”高士达一听,一不做二不休,和高士魁把府衙一烧。带上数千亲兵,收拾财物,大闹了一番海州,奔山中落草去了。两人招兵买马,专门在运河沿线劫掠官船,袭击官军,找麻叔谋的麻烦。
席卷各地的风云,就这样在山东一点点的铺开,蔓延全国。无数英雄豪杰如同点点的星火点燃在神州大地之上,只等一场狂风,把这火种播散到天南海北,燎耀沉寂在黑夜中的莽莽中国。
第201章 大业三年的冬天
大业三年的冬天比以往年头来的稍微早了一些,十月末,微微的雪花就飘在了瓦岗山的上空。隋军都换了厚厚的冬装,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能早日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杨林和十一家太保远远的望着一个月都没有人影下山的瓦岗山,脸色不佳。这几日附近许多村镇都闹了匪患,当地的驻军抵挡不住,纷纷来跟杨林求援。杨林这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这个瓦岗山,整个天下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四处漏风的破房,而他则成了补洞人。若是回朝,该和侄儿好好谈谈了,无论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当上的,杨家的天下,都不能这样败了。杨林默默的想着,七十年的人生,竟然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父王,该去接圣旨了。”罗方在杨林的身后轻声道,朝廷来的使者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何况杨林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对他这个古稀的老人来说,天气未免有些太过湿冷了。
杨林默然的点点头,感慨的道:“老了。”丢下这年轻的众太保根本不能明了的两个字,老王大踏步的走向中军营。
接过圣旨,杨林目视同样惊讶的武安福,笑道:“看来你在朝廷里的确交了几个朋友啊。”武安福忙道:“一定是裴矩等人担保,孩儿才有这机会戴罪立功。”“如今山东盗匪横行,朝廷又有旨意,我看来一定得走一趟了。瓦岗寨的响马狡猾透顶,实力非常,只怕你难以应付啊。”杨林担心的道。圣旨上要武安福接替杨林继续围困瓦岗,杨林则带兵回山东,与唐璧一起剿匪,武安福毕竟年轻,杨林颇有些不放心。
“父王可以放心,孩儿有不少帮手,凡事一定和他们多商量,不会再中响马的计了。”武安福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来打瓦岗,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忧的是若打不下来,只怕杨林那里不好交代。不过想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帮兄弟们把山寨的围给解了才是真的。
事态紧急,杨林当日就整顿军马,给武安福留下了包括他本队一万人在内的三万人马。至于其他十位太保,武安福嫌他们碍手碍脚,自然以孝顺为名让他们全都留在了杨林身边。等到杨林带着人马离开了瓦岗山地界,武安福长出了一口气,如孩子一般一脚把脚下的一块石头踢飞,得意的哼起歌来。
武安福的嫡系一万人马和中军驻扎在一起,不是嫡系的两万,则一东一西离的远远的,免得他们打扰。
杨林走后第二天夜里,在李靖,雄阔海。孙成,侯君集四人的护卫下,由丁天庆盛彦师二人引着,武安福第一次踏上了瓦岗山的土地。
虽是夜里,瓦岗寨内城的城门前灯火通明,大魔国天子程咬金咧开大嘴迎着小兄弟武安福,他的身后,魔国将领全数来迎。一年不见,众人分外的亲热。
“我说小武啊,这次可多亏了你啊。”程咬金当了皇上,却还是同从前一样不讲规矩,大咧咧把武安福肩膀一搂。两人勾肩搭背的就往里走,幸亏文武百官都是自己兄弟,大家倒也不以为忤,嘻嘻哈哈,似乎又回到了在贾柳楼的时候。
程咬金领着武安福在瓦岗山的城楼上一站,点起无数的灯笼火把,把整个山上都照的通明。武安福仔细一看,这瓦岗山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外山险峻,易守难攻,内里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地。足有四十里方园,有山有水,还隔出了大片的耕地,且不说能住上十来万人,光是自己种粮种菜,也能维持山寨一年半载的开销。再看内外两城修整的坚固结实,沟壑林立,机关密布,亭台楼阁无不能转化为坚守的碉堡,设计十分精妙。武安福啧啧称赞,程咬金得意的道:“这都是咱们先锋官翟大哥在此打拼数年的功劳。”说着将翟让介绍给武安福,武安福见他身高臂长,四十来岁的年纪,精明强干的模样,的确有江湖上流传的“小霸王”的威风,连忙行礼拜见。翟让见武安福谦恭,也对他十分的恭敬。
武安福看了一圈,程咬金将他领进金銮殿,虽然比起大兴的皇宫寒酸的多。却也不失威严庄重,不过想象起程咬金一本正经的坐在宝座上胡诌八扯的样子,武安福就忍不住想笑。看过了金銮殿,众人来到后殿,这里早就摆好了一排的酒席,程咬金道:“兄弟啊,我们山寨可有几个好厨子,专门做全羊宴,这回你可饱了口福了。”群雄依次坐下,满满的六张大桌,吃的是羊身上从羊头到羊尾巴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