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律师,如果有必要,我们会适时提醒你的。”
中年男人看着手铐,手缩了一下,推推眼镜,“你,你凭什么说我们故意破坏现场?你,你别吓唬我,我懂法律的,我照样要投诉你。我现在就给公安局打电话。”
中年男人手抖得厉害,掏手机时纸条掉了。旁边有两个邻居一看这阵仗,赶忙对章墨说,“这位同志,你说得太严重了。老严只不过是看个热闹,何至于这样?我们都是守法公民。”邻居一边说一边把老严推下楼梯,老严隔很远仍然在叫,不过底气弱了很多。
章墨一直站在楼梯上,拿着手铐,老严走远,他又回过头看了还滞留在门口的住户,门口的住户就都说要接孩子了,要办事情了,要煮饭了,突然事情多了起来,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派出所两个民警憋着笑,侯二哈哈大笑,章墨收好手铐,走进屋子。却看见高胜利蹲在尸体旁眉头紧簇。
高胜利75年侦察兵转业就在刑警队,到现在已经呆了30多年,业务素质从一开始就比那些半道进公安系统凑数的人强。别看高胜利平是脏话连篇,可对下属很关心,所以也才能和队里的二号人物,57岁的侯二经常开玩笑。
这次出现场高胜利特地带了章墨来。章墨一月前从警校毕业,托其当公安厅厅长舅舅的福,被安排在了刑城刑警支队,局长特意嘱咐高胜利多带带。
所以到现场后,高胜利和侯二都在旁边无所事事,表面上是在清扫指纹,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观察章墨的一举一动,他们要判断这个走关系进来的年轻小子有没有真水平。
刚才章墨已经看过了,所以高胜利要再看一遍,做到心中有数,以便估量章墨肚里有多少货。
高胜利直视着刘向金的眼睛,想从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他瞪了足足十分钟,又把眼光移到了刘向金的嘴巴处。
高胜利把刘向金的手从嘴巴里使劲拿出来,那嘴巴已经被手撑得毫无血色,空洞洞望着屋顶。
失去了手的支撑,刘向金的头向旁边一歪,磕在地板上。一只苍蝇从刘向金嘴巴里飞出来,高胜利嫌恶地躲开了。章墨倒是被吓一跳,他再看刘向金的眼睛,似乎看见刘向金在对着他坏笑。
章墨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本来不是多大个事,但是一牵扯到领导,事情想不大都难。
现场封闭,派人24小时守侯,任何人不能进入,包括刘向金的家属;刘向金尸体运回公安局,由法医进行更详细地检查。
高胜利回到局里就被通知参加案情分析会,出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参加。市里主管规建的陈秉坤副市长要到会。高胜利挂掉电话后骂了声娘,并没有避着章墨。
章墨在车子后面写着什么。高胜利转过头去,章墨举着本子给他看,是一些现场信息,写着一二三四,高胜利撇撇嘴,转回身去。章墨收回来,继续写。
车子颠簸起来,本子被笔尖划烂了几页,章墨骂开车的吴金龙,“你狗日的开啥子车,净拣烂路走。”吴金龙是章墨同学,反而笑了,头也不回,“你才是狗日的。”高胜利和侯二也笑了,笑得很大声。
章墨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为打断高胜利和侯二的玩笑进行了两次补救。听见二人笑了,章墨认为自己补救得还不错。
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里一片烟雾腾腾,所有人都在抽烟。章墨也夹着一支烟,时不时抽一口,没有吞进去,马上就吐了出来。
高胜利自从进了会议室后就完全变了张脸。“狗屁案情分析会,自杀他杀还说不一定呢,就当成个大案来对待。”当然是心里嘀咕,但是他不是一个能掩藏情绪的人,刑城公安局局长肖文武一看高胜利的脸,就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简单介绍了一下陈市长,会议就开始了。说是案情分析会,其实会议室里大部分人连现场都没去过,刘向金的名号倒是如雷贯耳,可这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没几个人清楚,所以这个会就成了刑警队唱主角。
刑警队自然是高胜利唱主角。
高胜利简单陈述了一下现场,陈市长就开口了。
“高队长,依你看,刘向金是何时遇害的?”
高胜利一看肖文武的脸,接话道:“陈市长,这个还不太清楚,我们带回来很多资料,还需要进一步分析研究。”
案情分析会半个小时不到就完了,陈市长在会上现身,就表示了市委市政府的重视,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公安局的工作了。
刑警队内部又开了个分析会。高胜利起了个头。
“刘向金是本市首富,钱多;和陈市长关系不一般,权多;正室加上****可以编成一个排,业余生活丰富;而且一个多月前才批了一块地,等这地一转手,估计他在省里的排名会大大靠前,而他今年才35岁,正是大展鸿图的时候,我想不出他有任何自杀的可能。”
“但是现场门窗完好,无撬动痕迹;屋内脚印两枚,一枚是刘向金自己的,一枚是其****向虹的,且无打斗迹象;小区监控提取的录象显示在刘向金进入五月小区之前半个月,以及进入之后直到我们赶到现场,无其他人进入屋内,如果是他杀,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高胜利的看法基本上就是在座出现场的看法,至少从现在掌握资料看,没有任何人对刘向金的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不是突发疾病死亡?”章墨望着高胜利,又看看其他人。
“陈眼镜已经把尸体运回去了,你晚上去看看,顺便催
催陈眼镜,那龟儿子现在办事越来越拖沓了。”高胜利抽出一支烟点燃,背着手走出小会议室,留下章墨、吴金龙和几个出现场的面面相觑。
章墨简单吃了盒方便面就赶往南寿山殡仪馆。市公安局法医处就设在南寿山,起初这让章墨很奇怪。
“公安局无论如何是个材大气粗的土财主,难道连个冷藏尸体的设备和地方都拿不出钱?”
“不是钱的问题。咱们什么时候缺过钱。”侯二双眼闪烁。“以前法医处就在公安大楼地下室,解剖尸体啥的也在底楼进行。”
后来有些同志说晚上值班的时候老是听见解剖室有响动,而且解剖室灯常坏,尸体经常缺根指头少块肉啥的,传闻就起了。
“干公安的,还怕这些?” 章墨更不理解了。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说不清楚。”侯二扔下一句话,沉思一会儿,走了。
法医处现在就只有陈眼镜一个人。陈眼镜是正宗的80年代西南政法大学高才毕业生,从分配到公安局之后就一直呆在法医处。
法医处人丁最兴旺的时候有两个人,陈眼镜,和陈眼镜的媳妇。
那个时候陈眼镜胆子好大哦。经常一个人深更半夜对着血淋淋面目扭曲的尸体左划一刀右划一刀,有时候下班了还带个内脏回去研究。陈眼镜更大胆的是居然把谈恋爱的女朋友带到解剖室参观,有时候中途送来个高度腐烂的尸体还让女朋友帮忙搭把手。
局里人都说陈眼镜胆子大,30多岁了谈个女朋友居然这样安排见面地点。没想到人家陈眼镜女朋友还真对尸体情有独钟,不多久两人就在一具无头女尸的见证下甜蜜初吻,然后就是结婚,然后局里便招工把陈眼镜老婆也安排进了法医处,工资虽然没有陈眼镜多,但是却是法医处的领导。
局里有安排都直接找陈眼镜老婆,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具尸体,让两口子做好准备。
陈眼镜老婆在法医处干了三年就辞职了。那个时候她怀了小孩,说经常接触尸体阴寒,对小孩不好;加上局里人对阴森的法医处有忌讳,局里便把法医处改在了殡仪馆,有现成的冷藏设备,解剖完了肠子内脏往肚子里一扔,直接就送去火化了,方便。
陈眼镜老婆又说火化场老是飘出烤肉的味道,对孩子也不好。陈眼镜便又恢复了法医处的领导职务。
陈眼镜在殡仪馆活得很滋润,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给老婆和孩子打毛线衣,做医生的人,手都很巧;局里有安排了,提着工具箱就上殡仪馆;后来有些来火化亲人尸体的看见殡仪馆有个法医处,疑心自己的富翁爸爸是被人毒死的;担心自己难产而死的老婆是医院不负责的;想搞清楚是不是自己亲儿子的,便陆续找到陈眼镜解剖。
陈眼镜也不傻,只要有人求,刀子往尸体肚子上一划拉,三五千便到手了。过后随便找点话搪塞一番,来钱贼快。
不过人说生怕水,熟怕鬼,与尸体打交道久了,陈眼镜居然变得神神道道起来。
在陈眼镜即将步入知天命的年纪时,突然不给殡仪馆来火化的尸体解剖了,又向局里提出提前退休。局里当然不同意,法医处就你一个人,你退了谁来解剖尸体。
局里当然知道陈眼镜在殡仪馆赚外快的事情,一个月拿得比局长多,心里也不舒服,不能总如你愿。
陈眼镜的辞职没得到批准,就跑到局长面前哭诉,说晚上睡觉老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央求,“别开我肚子,别开我肚子……”
局长推一把陈眼镜,“老陈,你咋变得这副德行了?!”
辞职没批,又舍不得退休后的工资,陈眼镜就只好在法医处撑着。不过变得很不可理喻,比如局里送来具尸体,陈眼镜要先在嘴巴里念叨一长串,然后给尸体点上两支白蜡烛,弄一套繁杂的程序,一边开肚子一边告饶:“得罪、得罪。”
陈眼镜还信佛了,打坐,念经,点油灯,把个法医处整得阴森森的,局里人更不愿去。
即使是这样,陈眼镜还是出事了。
那天陈眼镜又跑到局长室,说局长,有人要开我肚子了。手直抖。
局长开玩笑,“你开了别人那么多肚子,人家开你一次,有何不可?”
陈眼镜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垂着头走了。
第二天就听说陈眼镜住院了,是胃穿孔,被拉了一刀。
消息传到局长耳朵里,局长手冷了半天。
章墨到法医处的时候,陈眼镜正好在。又在为刘向金做法事。
刘向金的尸体在冷藏室里冻着,章墨给陈眼镜打了个招呼,就自己进冷藏室了。
冷藏室很大,是属于解放初期的建筑,修得密实、阔大,冷藏室里有几具装着尸体的推车或远或近的放着,更是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