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华君,你效忠了,请你记住并仅记住那个誓言!”易洛看着白初宜,只是静静地看着。
“臣敬从王命!”白初宜没有眨眼,低头行礼。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重新回到君臣的位置,从一年前开始,对他们两人而言,那种距离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近了……必有一人遍体鳞伤!
远了……血缘、承诺、责任……太多的东西将他们紧紧联在一起,无法远离。
易洛将丝帕绕在手上,缓缓地道:“紫华君,那天在维谷外我们只谈了一件事!”
白初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往下说:“现在,明河谷地的大局已定,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王请讲。”白初宜轻轻颌首。
易洛却轻笑:“朕讲?还要朕讲吗?把你的亲卫留给朕,拦截朕的诏命,你会不清楚柳家的计划?”
“臣知道。”白初宜并不否认,“但是,您占据王位正统之后,他们毫无胜算。而且,您也说了,那是柳家的计划!”
“易庭就那么无辜吗?”易洛冷笑,“他对你提出婚约了,不是吗?”
白初宜皱眉,却没有反驳。
的确,易庭是在羽桓病重的时候对白初宜求婚的。白初宜无法相信,他的动机全然单纯,其中毫无计较。
东岚的军权全在她手里,得到她就等于得到半个东岚。
“柳家可是一直认为朕与你是在演戏!”易洛淡淡地一笑,“紫华君,易庭只是在试探这年猜测的真实性。”
“紫华君,你应该明白。”易洛微笑,话却是残忍的。
白初宜挑眉,却并未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很平静地反问:“王是在报复吗?臣应该明白什么?王是希望臣明白,在东岚,所有人对臣的友善都是别有居心的吗?”
易洛立时变色,只觉得怒意瞬将自己的淹没,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发火,白初宜平静无澜的声音便令他退去了所有的怒意。
“臣明白的!”
易洛愕然地望着白初宜,不敢相信,她居然给出这样的回答,而且是那样平静。
“王没听先王一直都只叫臣紫华君吗?”白初宜淡漠地一笑,“在先王看来,臣是承载着白王才华的工具;在臣父看来,臣是继承他意志的最佳人选;在您与诸位殿下看来,臣是通向王位的捷径……对了,在您看来,臣还是您报复臣父、发泄仇恨的最好方法!”
“不是的!”易洛立刻反驳,但是,事实比语言更有说服力,他甚至无法令自己相信,白初宜说的不是事实。
白初宜微微扬眉,轻笑着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易洛什么都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都只会先令他自己心虚。
说不出是意料之中的释然,还是意料之外的失望,白初宜对易洛的无语只是轻轻摇头。
“明白又如何呢?”白初宜转头,那只紫檀木匣赫然醒目,“自暴自弃,抛弃一身所学,还是毁了东岚?如果臣心中最怀念的不是与父亲相伴的日子,如果臣不是从七岁起就视东岚为家国,如果臣从未为东岚做过一点事,臣应该会那么做!报复时的痛快感觉其实真的很不错!”
“够了!”易洛的心被刺痛了。
白初宜的声音太冷漠了,仿佛她并非在说她自己。也正是因此,易洛才会觉得心痛。
“王不易久离京都,臣今晚就安排人手护送您离开!”白初宜没再多说,回到最现实的问题。
“你不随我一起回去?”易洛的双手紧握成拳,按捺下所有情绪,不敢再轻易试探。也许他早就该明白,白家人的心才是最狠的,对人如此,对己亦如此,而他做不到。
“臣还有事情需要做。”白初宜坦然地回答,“王无需担心,臣既然效忠,就不会改变。白家人素来言出必诺。”她以为易洛是在担心,毫不犹豫地给出保证。
“朕没有担心这个!”易洛的语气不些不稳,“朕只是认为,你会想亲自处理柳家的事情!”
白初宜稍显惊讶地道:“臣为什么要亲自处理柳家的事情?”
易洛被她问的狼狈,转身就走,将要出帐时,他又停下,没有转身,只是很轻地问了一句:“初宜,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白初宜背对着帐门,双手按在木匣上,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那五年是臣年少无知,自以为无所不能。轻狂不过少年时,如何有以后?”因为他难得柔软的态度,她的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那么,朕真的比易庭适合为王吗?”易洛苦笑,却知道必须通过更加刻骨铭心的痛让自己全然死心。
白初宜取了木匣转身,盯着易洛的背影,很冷静地分析:“易庭太仁慈,一旦为王,柳家必然如之前沐家一样权倾朝野,那样的局面,他掌握不住,最后只能使东岚衰败甚至分崩离析,他不似你,可以清醒知道王应当如何。羁绊于血缘亲情,他无法对血亲骨肉痛下杀手。”
“够了!”易洛蓦然转身,愤怒地看向白初宜,却只见她一脸平静,很显然,方才,她真的只是冷静客观地回答他的问题。
“很好!”易洛松开拳头,反而笑了,“东岚的紫华君?很好!”
*****
邵枫向紫华君行礼,一行人翻身上马,缓缓东行,大水刚退,道路已经不成道路,泥泞不堪,想来他们需要比来时更多的时间才能到达东岚的京都。
王虽然离开,但是,紫华君仍在,东岚二十万大军仍在,明河谷地的人们仍在重建自己的家园。
暮色中,炊烟袅袅,明河谷地已重新有了生机。
送走易洛一行,白初宜并未立即返回中军帐,反而让随同的将士全部离开,自己放开缰绳,仍由马儿随意走动,直到马儿一处山脚下停下,她从沉思中回神。
白初宜抬头,还没看清身处何处,一柄乌黑的剑便从天而降,迅疾地刺向她的头顶。
初宜不太意地微笑摇头,扬手敲开刺向自己的长剑,整个人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道灰色的影迹一闪,
“又失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不曾刺过那一剑,仿佛那一剑不曾失败。
“道远,你是剑客,不是刺客。”初宜却敛神正色以对,十分认真。
来者一身灰袍,没有束发带冠,只是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将头发绑在脑后,右手持着一柄被黑布裹着的长剑,容貌只是普通,却有一双孤傲若寒星的眼睛,十分吸引人。
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微敛,冷淡的声音依旧:“我以为你就是想让我做刺客。”
白初宜微笑,眼波流转,语气中却多了三分任性:“在伤人性命方面,好的剑客与好的刺客并无区别!”
“我懂了,你想伤谁?”道远明白地反问,眼中因白初宜的任性而多了一分笑意。
“东岚王。”白初宜毫不客气,“不能死,也不能动。”
道远点头,纵身离开前却仍一句话:“原来你是不想让他走啊!”
白初宜只觉全身一寒,不由颤栗了一下,回神时,道远已经离开,她只得没好气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小说迷K小说网小说迷k。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第九章嫁祸
陈都安阳是以安阳宫得名,并没有太多的特色让人着墨描写,只有一点,在诸国都城中,安阳是唯一从建成起就未经战火的城市。因此,安阳人总是认为战争永远离自己很遥远。 这是一座安逸的城池。
作为都城,它同样有内、外城之分。对于生活在外城的平民来说,尽管每天都能看到宣德楼顶上随风飘扬的王旗,但是,那实实在在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虽然是安阳宫中的最宫建筑,甚至是整个安阳城的标志,但是,宣德楼其实只是陈王寻欢作乐的地方。自然,宣德楼位于朝臣无法进入的后宫范围。
止步于顺仪门,陈相安平与大将军陈居焦急不已,却只能等内侍通传的结果。一个时辰后,他们有些失望地看着被内侍、宫女簇拥着乘舆来到顺仪门的太子睢。
“相国大人,大将军,你们有何事就对孤说吧!父王微恙,太医吩咐,不可受风。”步下肩舆,陈睢走到顺仪门前,温和地询问两位大臣。
尽管有些失望,安平与陈居对视一眼后,还是由安平上前对太子道:“东岚紫华君送来一份书简……”
“什么?”刚听了开头,陈睢便大惊失色,“东岚又想做什么?”
陈国上下慑于紫华君水淹明河谷地的威势,无人敢提反攻二字,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明河足以令东岚大军止步,不会再进攻陈国。
“东岚并无动作。”安平连忙安慰太子,听了这句话,陈睢松了一口气,重新风度翩翩地微笑,示意相国继续说。
太子如此表现,安平再着急也只能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表述:“东岚王在楚城遇刺,伤重不起,紫华君已经离开明河谷地,赶往楚城。”
这个消息令陈睢不由喜上眉梢:“那岂非我陈国的大幸,孤立刻禀报父王。”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安平连忙道:“但是,紫华君临行遣人过江投书,言刺客所遗凶器出于陈,且留有书记,表其为陈人,威胁东岚立时退兵,交还明河谷地,否则必再行刺。”
“什么?”陈睢闻言立时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反问。安平却顾不得再安慰,将下文一口气全部说出:“紫华君称东岚从不畏威胁,若我国不能在三个月内交出凶手,东岚大军必直下安阳,雪此大辱。”
陈睢此时已经不能思考,愣了半晌,才道:“二位稍候,孤这就去请父王定夺。”
陈王怿去年刚满四十岁,尚不算年迈,但是,多年的酒色纵欲,早已令他完全失去了一国之主应有的精神,苍白的神色使他看上去十分虚浮。
“是这么回事啊……”太子说完整件事后,过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