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云白居,各位居主!”白初宜扬起头,回应道远,脸上笑容轻浅却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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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太空,最后一行人还是转移到东暖客,风絮又让人取了一个手炉给白初宜,六个人才在桌边坐下,用这顿迟了太多的晚膳。
白初宜与枫舞其实在路上吃过,略吃了一些便停箸,其他人却是饿了。枫舞见他们只顾低头用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眼睛一转,开始讲方才在长明宫的经过。
“这么说,云间国主是为《紫韫》而找你的!”凌晏讶异地抬头,却见白初宜笑着摇头,否了他的话:“是破解紫韫的东西。”
“那是什么?”道远也放下银箸,问得仔细。
并不奇怪,道远随母系姓燕,正是燕展老人的血裔,虽然他只沉迷道,却也不免会关注一下此事。
白初宜没有出声,枫舞却极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对众人低声道:“似乎与叶荻大人有关!”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起来叶荻是何人,都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他是云间的上任主祭。”白初宜摸着手炉,淡淡地道,“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人!”
“啊!”四人齐声惊呼。
提示至此,他们当然不可能想不起来了叶荻是何人了。
白初宜很欣常他们难得的惊讶之声,不由微笑:“其实应该是最接近神裔的!曾经战功显赫的叶家有莫舒氏的血统,圣朝灭亡后,叶家上下苦心孤诣,就想让自家子弟具备更多的莫舒氏血统,最后,叶荻就是他们最成功的作品!”
“若是那样便可以,圣朝就不会灭亡了!”风絮忍不住摇头。
这些人自然知道叶荻,但是,更多的事情就不清楚了,都听得极认真。
“混乱的血统……混乱的家族……”白初宜点头,却无法不叹息,“到叶荻十岁时,叶家便只剩他一人了,然后,他就被神殿带走——最接近神的人自然就应该在神的身边!神殿的理由无可指摘!”
其他五人同时皱眉,他们均出身不凡,自然比一般人都清楚神殿内部那些龌龊事情,一个十岁的孩子进入神殿,遭遇可想而知了。
“最后,云间王只能以叶荻有爵位在身为由,要求神殿不得将其送离云间。”白初宜闭上眼,似乎不忍再说了。
“即使云间是无足轻重的小国,即使有云间王的保护与支持,一般人也无法在十四岁成为一国主祭的!”道远冷冽的声音响起,惹得其他人都看向他——这番话的字于道远未免就多了些。
白初宜叹了一口气:“具体如何我不清楚,家父不肯细说,我当时又太年幼,反正,叶荻为云间国主争取到最安全的保护之后,便离世了。”
——那个雪夜发生的一切,即使她那样年幼,也始终无法忘记。
——白的雪,红的血,微笑离世的美人,伤心欲绝的君王……
——白子风抱着她,叹息低语:“自古情字最殇……”
——只是,那一切,她要怎么说出口?
“……家父一生最敬佩的便是叶荻!”白初宜只能跳过那些内容,直接说重要的内容,“而且,国主不惜动用家父的承诺,我无法拒绝……这趟安陆是必去的!”
只听她讲述的语气,便知其中别有内情,凌晏等人自然不会追问,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
“那破解《紫韫》之物究竟是什么?”眼神交流片刻之后,凌晏硬着头皮追问。
白初宜一惊,神色有些茫然地道:“莫舒氏的东西自要用莫舒氏独有之物破解。”
这句话让他们更加不解,最后先想到却是枫舞:“……你是说传说中的血珠?”
枫舞记得,当年叶荻会得到那样的赞誉,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的眉心有一点殷红,据说那红色仿佛血滴,隐隐有光采波动。——那段时间,世人才知道,莫舒氏一族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这一点殷红,被称为血珠,似乎还是莫舒氏一切力量的来源。
“是的!”白初宜忽然冷笑,“叶荻活着时,神殿就想要他的血珠,等他死后,云间国主为了避免他再受骚扰,当即就行涅磐仪式,所有的灰烬都供奉于长清殿后的奉安阁。”
枫舞想到方才国主的话,不由惊呼一声:“你是说……”
“血珠是烧不掉的!”白初宜肯定地点头,“但是,破解《紫韫》之后,血珠必毁!……叶荻毕竟不是莫舒氏的子弟啊!”
第六章商议
既然知道了详情,晚膳也用得差不多了,六个人自然再无心于美食,立刻漱了口,一起前往平时议事的苏轩,围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坐下,开始传阅白初宜带回来的那份请简。 “照你所说,永寒得到了《紫韫》,十日前又有人入奉安阁。按照这份书简的落款时间与安陆与云间之间的距离计算,窃取血珠的时间与永寒发出请简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两天!而且,云间虽然国力弱小,但是,依我看,长明宫的戒备不比卫阳王宫差,等闲之辈能直入到那么靠近王殿的奉安阁?”宁湛看完后,首先推算了一下时间。
白初宜点头:“也只有神殿能大致猜测到,叶荻的血珠并未焚毁!”
枫舞不打算为这些事费神,因此,直接将风絮看过后递给她的书简转手交给道远,道远只看了一遍内容,便交给凌晏,同样没有发言。
风絮沉吟片刻才道:“永寒真的会将《紫韫》公开吗?”
“这就要看他是怎么样得到的《紫韫》,以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册书了!”凌晏搁下那份书简,轻笑着看向白初宜,“阿宜,你说呢?”
“我不知道!”白初宜摇头,“但是,应该不是世人想像的那样……”斟酌了一下,她才将想法说出:“家父对《紫韫》并不是很在意!”
“圣朝帝君向来深谋远虑,草灰蛇线伏之千里,怎么可能弄出藏宝图之类的庸俗把戏?”凌晏忍不住撇嘴感叹了一句。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道远。
“不在燕家!”道远毫不含糊地开口,说得十分肯定。
凌晏不由皱眉,却听白初宜扬声唤人:“红裳,你进来!”
蕊珠与红裳都是白子风到云间之后才从外带回的孤儿,白初宜返回东岚后,云白居的一切事务都由她们处理,可以说,白初宜对她们的信任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红裳推门进来,面如冰霜,也没有开口询问。
“我们很好奇,永寒是从何处得到的《紫韫》。”白初宜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红裳的神色遽变。
“……”红裳咬唇不言。
“道远说不在燕家,那么,你知道吗?”白初宜毫不放松,立刻就逼问。
红裳原本青白的脸色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立刻涨得通红,更将牙齿咬得微响,令凌晏他们一惊,随后就听到她镇静的回答:“奴婢不知。”
“是吗?”白初宜看向她,“年幼吗?那么,为何要随我去安陆?”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是,红裳却不由一颤。
白初宜不耐地摆手:“如果你坚持这个答案,就退下吧!”
红裳紧紧咬住颜色苍白的嘴唇,半晌才道:“奴婢真的不知,但是,奴婢的生母曾经说过,‘若家中骤变,必因《紫韫》而起,得《紫韫》者,即仇也!’奴婢认为,永寒即便不是仇人,也必有关联!”
“原来如此……”白初宜点头,“你与蕊珠一路也都累了,先去休息吧,不必伺候了!”
红裳欲言又止,终是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行礼后便退下,只是脚步有些不稳。
以她这般年纪,又与《紫韫》扯上关系的家门并不多,其他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身世,一时间,连道远都不免抬眼多看了几眼。
松木门无声地合上,凌晏第一个出声:“这么看来,永寒不是已经知道《紫韫》的内容,便是与我们一样认为那得之无用、弃之可惜,否则,他绝对不会拿出这份天下唯一与‘圣朝秘藏’有关的东西!”
“得之无用、弃之可惜……”宁湛重复了一遍凌晏的评价,眼神一变,“那么,事情就不简单了!无论如何,公开《紫韫》对他而言,好处肯定必独占要多!”
道远握着长剑,这时忽然开口:“王上。郑后。王储。”
“永寒与安陆王真的闹翻了?”枫舞眼睛发亮,立刻问道远。
道远却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三年前,紫华君在遂关遇伏,东岚王向神司抗议,同时严令包括主祭在内,神殿人员未得王旨不得出境,眼见东岚与神殿正式交恶,世人的震惊未消,安陆王又谕令诸王子、宗亲与朝臣官员不得与神殿擅自往来。两大国皆与神殿正面对抗,各国刚以为两国有了默契,东岚兵就从东西两线直袭安陆,东岚王一句“永无和解”宣告当世两大国正式敌对。紧接着,安陆王召回正在雍都自省的三王子永寒,密谈近一个时辰,以永寒离开的脸色以及相关后续看,这对父子是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故意作戏的可能。
道远与安陆王室的关系暧昧,个中详情自然知道得比外人多,而且,以他的严谨态度,既然这样说了,就必是实情。
“安陆王在中秋大祭之后,对宗亲长辈表示将尽快确立王储,以安民心。”宁湛也说出一个消息。
至此,永寒的打算已经明了,至于如何做就是白初宜的事情,毕竟,白王的承诺与其他人无关,而且,之前云间王的强硬手段也让各人没兴趣参与此事。
白初宜了然地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枫舞他们各自起身,道远却没有动。
“何事?”白初宜本来在沉思,被凌晏碰了一下才发现道远的动静,不解地问道。
道远握着长剑,眼中的冷然稍敛,语气平直地道:“不要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同时停下脚步,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