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遭他吼得哑口无言的破浪,在他那双不肯让步的坚持眼眸下,不情不愿地撇过脸,“我去找她行了吧?”为什么要他去?赶她出去的人又不是他!
“不必找了!”一串愉快的女音,不待石中玉响应,立即接在破浪的话后。
站在殿中的石中玉与破浪,在听见那道女声后,神情皆十分不悦地转首瞪向站在殿门处,那两个当初一块赶走夜色的日月二相。
“你们还有胆来这?”记仇记到现在的石中玉,边问边撩起了衣袖。
“本王说过,离火宫不欢迎你们。”老早就想一清旧账的破浪,将十指扳得咯咯作响,决定把这阵子所有积藏在心中的火气全都出在他们身上。
“都别急着动手。”月渡者笑眯眯地朝他们挥着手,“今日,我们只是来这为你们引荐一人。”
“谁?”
“他。”站在月渡者身后频频打瞌睡的日行者,转身朝门外勾勾指,顿时一名背后背着一个箭筒和一柄造型特殊长弓的男子,自殿外的阴影处走进殿内。
看着那张脸庞半晌,曾见过他一面的石中玉首先将他认出来,并且防备地握紧了手中的百钢刀。
“你是九原国国王的义子阿尔泰——”为什么地藏的人会出现在宫内?
阿尔泰笑笑地颔首,“以前曾是。”他的名字才没那么长。
打从他一进殿门起,目光焦点就一直集中在他身后的破浪,愈看就愈觉得怀疑。
“你——身后背的是什么?”为什么那玩意,他怎么看都怎么像天宫的东西?
“这个?”阿尔泰瞥了瞥身后,气定神闲地向他们介绍,“天孙的神器。”
他俩霍然拉大了嗓:“神器?”
“嗯。”他耸耸肩,一副没啥好稀奇的模样。
瞪大眼瞳的两人,哑然无言地互看对方一眼,皆想不通他一个凡人,是怎么有法子找到天宫的神器,更别说是使用神人的神器。
“你带他来这做啥?”好一会儿,勉强压下满腹纳闷的破浪,一脸不痛快地将白眼扫向月渡者。
“打招呼。”月渡者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哪,你们都听好了,今日起他就是陛下亲任的新西域将军。”真是的,为什么每次接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专门负责代陛下惹毛这些四域将军的,总是他们这两个倒霉的日月宰相?
“你说什么?”火气十足的叫嚷声,下一刻差点掀掉殿顶,令在场的其他三者有默契地同时掩上双耳。
“往后你们就是同僚了,记得要好好相处。”月渡者掏掏耳,不负责任地把话说完后,就十万火急地拉着看似还没睡醒的日行者一块往外跑,以免待会倒霉地被离火宫的特产给波及到。
被留在原地的阿尔泰,在神色完全不友善的两位同僚,一人亮出百钢刀,并一掌轰上殿门,而另一人则去殿旁拿来两柄缨枪走向他时,蛮喜欢这种见面礼的他莞尔地笑了笑,而后也有样学样地拿起身后的长弓,再顺道抽出两柄箭。
“请多指教。”
与此同时,位在远方蔚蓝的迷海海底深处,古老的神庙里,端坐在玉座上的海皇,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全书完—
1。缘分需要等待
1
向秋风问路,相思该往哪个方向走。
年复一年,一条条洒满相思的秋道上,迷惘的人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擦肩而过,没有谁停留,也没有人回首,即使我们始终都在寻找着彼此。
有一日,当我俩疲惫了,终于在交会的路口再次相逢,不如我们就约好,暂且都把心事放下,一同服一帖文火熬成的浓情。
在那碗中装盛得满满的,是由三分爱,加上七分的心,再慢慢熬成沸腾后的你和我。
天涯又跑了。
有过自家儿子太多逃家经验的天垒城城主夫人,在年满十六的天涯,即将在明日继任天垒城城主的这夜,领着天宫三山的长老们前往天垒城最高处的城楼,去见见那个在三日前已被她给关进城楼里,并派来重兵看守的天涯,准备告诉天涯明日继位大典的行程时,楼门一开,迎面而来的风雪,自那扇虽已加装了铁条,却仍遭天涯破坏的窗扇吹进屋内,当下阵阵凛冽的寒意,将每个人的脸色都给吹冻成寒霜。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再也忍不住满腔悲怆的城主夫人.率先呼天抢地地发出一声哀号,接着两眼一翻,直直往后栽倒,吓得一群长老忙七手八脚接住她,并扬高了音量朝外头唤人。
于是在这雪大风狂的寒夜里,雁荡山的主城——一片灯火辉煌,城内一盏盏原本已熄的灯火再次点亮,城外高举着火炬寻人的人们,手上火炬的光芒映在雪地上,将已披上夜色的山林点缀得晶莹炫眼。
位于天垒城主城后头,城主夫人亲妹子朝露夫人所居的别院,此刻全院的人们,在收到主城传来的消息后,全都赶往主城去协助寻人了,而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朝露夫人,更是急着去安慰那个听说不知已昏过几回的亲姐。
被独留在别院里看家的海角,站在院廊上远眺着远方的主城。
他想不出天涯为何要逃。
身份血统高贵,集三千宠爱与期待于一身,且只要过了明日就将是天垒城城主,天涯究竟有何不满?打小到大,有天资、有天分,集所有天字美评于一身的天涯,从不珍惜所拥有的一切,而且生来就注定要当城主的天涯,更是视“负责”两字为洪水猛兽,总是能推则推、能躲即躲,若是没法推卸责任,天涯就使出令所有长老和城主夫人都跳脚的绝招——逃家。
他已经数不清天涯到底逃过几回家了,而天涯也老是在嘴上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什么责任都不必负,快快乐乐地浪迹天涯。
小天涯两岁的他,名叫海角,他与天涯两人,年纪相仿、武功不相上下,论起身材相貌,他俩亦不分轩轾,只是在他俩之间永远都有着一大段,他只能羡慕,如何也比之不上的距离。
名副其实天涯海角般的差距。
若是说,在这座雁荡山上,即将接任城主的天涯是天,那么世代皆无法脱离奴籍的他,就是地。
他是个奴,他这一生为奴的命运,在他出生前就已注定不能更改了。
听双亲说,他们的祖先原是海道的神子,真正算起来,还是海道里颇有威望的武侯,但百年前在两界之战时,海道节节战败死伤甚重,祖先因惧于帝国的六器将军,竟在海道生死存亡的关头畏怯而不肯出战保卫海道。战后,海道虽未亡,海道的神子们也存活了下来,但他们祖先,却因畏战之罪而被削除侯籍贬沦为奴。
一个叛国徒,在海道会有何种待遇?别说是海道,就算是在天宫或地藏,恐怕也同样不会好过,种种歧视与屈辱,并不是当年自武侯贬为奴的祖先所能承受的,自畏战的祖先悲愤自尽后,代代抑郁而亡的宗族先人们亦不在少数,直至他爹娘这一代,再也挨不下去这种苦日子的爹娘,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他自海道出走,在逃至天宫三山外,被正欲前往天垒城投靠亲姐的朝露夫人收留后,这才稍微改变了他们这一族不能改变的宿命。
可他,依旧还是个奴。
只是从人人唾弃的罪奴变成了家奴而已。
那些他从不曾参与,却得背负的过去,自他懂事以来,他无一日不为此而感到不平,可再不平,又能改变什么?逃至天宫的爹娘,很安于这等无忧无扰的新生活与新身份,甚至为此感恩得在他仍在襁褓中时,即将他许给主人朝露夫人为奴,并誓言他家世世代代,都将为奴以偿重恩。
串串的咳嗽声,在安静无人的雪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站在廊上的海角转过身,无声地走近屋廊尽头的厢房外,这才想起已有好些天没见着的小姐,在前些日子受了风寒。
年仅七岁的霓裳,是朝露夫人的女儿,同时亦是天涯的亲表妹,几年前在夫人的夫婿病逝后,夫人就与小姐相依为命住在这儿。
门内断断续续的咳音,令海角听得不禁皱眉,他愈听愈觉得她咳得厉害,像是要把心肝肺都给掏出来似的,听得好生不忍的他,本是想去找身为小姐奶娘的娘亲过来瞧瞧,但走没两步,他才想起方才娘亲随着朝露夫人赶去主城了,就连别院里那一大票私底下爱慕天涯的女仆们,也偷偷摸摸地溜出别院跟去打探消息了,而院里的家丁男仆们,在方才也都被召集出城去寻找天涯,现在整座别院里,就只剩下被留下看家的他,以及里头那个正病着的小姐。
在一连串不止歇的咳声过后,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站在屋外的海角等了好一阵都没再听见她的咳声,有些放心的他本想离开门前,但屋内却在此时传来另一阵奇怪的声响。
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水声的海角,纳闷地推开门扉,探首进去瞧瞧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岂料定眼一看,赫然发现那个应是卧病在床的霓裳,竟下了床站在小桌边,两手握着水盆,并将整颗头都给浸在水盆里。
“小姐!”被她举止吓到的海角,忙不迭地冲进屋内,一把将她的头自水中拉出。
成串的水珠自霓裳的发梢与脸庞落下,海角拂开她一脸的湿发,见她像个醉酒的人,整张小小的脸蛋红通通的不说,还连站都站不稳,当他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时,她迷迷糊糊地张开跟,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他后,她皱着两眉捧着自己的脑袋。
“我的头很热……”她说着说着又要把头栽进水里,他赶忙伸出两手将她给抱离小桌边。
抱着湿淋淋的她一掌探上她的额际,海角这才发觉它烫热得吓人,怕方才的冷水会加重她的病情,他忙扯来小桌上的布巾,不熟练地替怀中的小女孩擦起那一头湿发。
“好痛……”头发连连被扯了好几回后,受不了他粗手粗脚的霓裳,只觉得现在她的头不但热得像盆火炉,还痛得让她很想把整颗脑袋摘掉。
从没照顾过小女娃的海角,听了后随即放轻了力道,轻手轻脚地帮她擦干仍在滴水的发梢,再小心翼翼地拭净她的脸蛋,就在他认为大功告成时,他的视线往下一降,皱眉地看着她一身早被她弄得像是下过水的衣裳。
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小女娃,怎禁得起这一身湿衣?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动,接着将手上的布巾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