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放烦躁地踢着脚下被捏扁的矿泉水瓶:“你知道个蛋。老板说当今社会出来玩也得讲究团队精神,那也是向着他呢,都怕咱们不适应他,你还以为是什么高级管理理念呢?没看老板刚说要租一套好房子给咱,小军突然说他恐高,老板二话没说就租了一楼给咱,要是给狗子(警察)发现了,一楼最难跑了。”
孙树刚也不无嫉妒地说:“就是!咱们出去干活,谁不尽心尽力?说功劳也得是苗哥和奶哥出力最多。他武林军不就是练了那么几套狗爪子拳么?能空手打两三个,就觉得自己是武林高手了?老板就把他当宝了!……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老板太谨慎,不敢多招人,人家秦伯乾、邢坤这帮道上的大头都招武警部队退役的散打冠军,武林军要是上人家那里就更是狗屁不算了。唉,也怪了,你说他妈以前送他去武校的时候,就没专门练个轻功什么的吗?怎么练武的人连两层楼也不敢上?”
“你这个二杆子就是武打片看多了,周伯通那么厉害,不也怕蛇吗?欧阳锋歹毒不?丫不会游泳!”
三个人一路聊天走到车站,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双层大巴,这是本市为配合绿色奥运的环保理念刚引进的合资环保公交车,这车开起来没什么力道,但是不污染,所以政府以后打算大力普及。苗放和孙树刚正要上车,却瞥到武林军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日,你干什么呢?没完了?两层楼你不敢上,两层车也不敢?”
武林军支吾着说:“苗哥,我去买饭。”心里却寻思:“总不见得这一路全是双层巴士吧,我说去买饭,等下一站再走也是顺理成章。”
“不用,”苗放极不耐烦地一挥手,“今天中午奶头请客,在汇缘居订了一桌滩羊,不用吃破盒饭了。”
武林军坚持说:“以后总不能都吃好的吧。我去买几箱子方便面米线饼干啤酒什么的,哪天办完事长期不出门,早有储备可以降低风险。”
苗放本来很不满武林军总忤逆他,可仔细一琢磨也是个理儿,就推了一把孙树刚,一边对了武林军说:“行了,买完快点过来!一点半老板他弟弟来送钱,你来晚了你那份儿可就归全体人民公有了,心里最好有个数。”
苗放身后还有不少乘客都等着上车,司机也很着急,但他们见苗放三人都有些痞子气,看上去不像正儿八经的好人,也就不敢多嘴。苗放一只脚已经跨进车门了,而这时候,孙树刚也才上到二层。
一向沉默寡言的武林军陡然间狂叫起来,凄惨无比。
苗放虽然知道武林军性格怪诞,可也没想到他能在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发疯,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便传来了玻璃窗被撞碎的声音,急促而冰冷,一个黑影迅速从眼前落下,接着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切诺基狠狠顶上,再度带飞,抛出一片血帘之后,在空中胡乱翻滚几圈,落到一棵柳树下,顿时柳树由绿变红,那一片片尖长的叶子也犹如一把把刚刚屠杀过生命的刀。
苗放傻眼了,等他想开口叫一声“树刚”时,他的声音早就被目睹恐怖的围观者惊恐的叫声淹没。
只有武林军亲眼看到了二层车窗内那间深红色的连衣裙,以及那半张脸上暴突的双眼。
这一下不但午饭没吃成,苗放和武林军还被警察传讯。武林军和苗放的说辞一致,但他并没有将唯独自己能看到的场景说出,不然就得送到精神病院了。好在苗放虽然有名,但准确地说有名的只是他的绰号“小苗”,而且还没有正式判过刑,没蹲过大号,而武林军就更属于生面孔,警察队伍中没有认得他们的,故而没有深究,只初步判断孙树刚是突发癫痫自己撞出车窗才发生了车祸,便将人草草放走。
苗放总觉得憋屈,想找机会骂武林军两句,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只是愤愤地说:“你小子真是个丧门星,跟你在一块儿就非倒霉不可。老板中午听说咱们没到齐,还专门叫奶头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在派出所我都没敢接,你回去不想挨训就和我整一个词儿,就说咱们仨今天中午在车站等车,孙树刚一不小心从车窗上掉下来,被车撞了。我们处理他的事才回来晚了。到时候别他妈说不相干的,听明白了吗?”
武林军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两个人打车去了知味小区。这是乾隆集团精心打造的高档住宅区,宁静典雅,走在甬路上都觉得空气清新怡人,很是享受。
老板没有亲自来,但老板的表弟陈卓星却照例在场。苗放本以为会挨训,吓得忐忑不已,谁料陈卓星很爽快地多拿了五万块钱给苗放,让他给孙树刚的农村老家寄过去,也算兄弟一场。陈卓星态度谦和,很有老板本人的风采,像美国大片里的教父,本来是很让苗放等人折服的,可他偏偏特别关注地问哪个叫武林军,武林军不大好意思地上前,却受到格外的褒扬,称赞他“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以一敌三”云云,并多给了武林军一万块钱。
陈卓星布置好下一个任务就匆匆离开,这时候又没有谁爱搭理武林军了,大家都对他受到青睐而感到愤愤不平,苗放还时不时地骂句:“练你妈个逼功夫!熊猫!”
奶头真名叫刘玉河,他长得比较斯文白皙,还戴了副眼镜儿,跟粗暴野蛮的苗放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在老板的主要骨干手下里算是一个军师,满脑子都是坏主意,他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没有迁怒于武林军多拿酬劳,只是饶有兴致地问:“小军,来,过来聊聊。你说说,你今天为什么不上车?”
武林军还是那一套装懵懂可爱的态度:“我……我去买些吃的存起来。”
奶头狞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你敢不敢坐两层巴士的第二层?”
武林军给他一把抓住了辫子,不敢随便回答。奶头这个人看上去很客气和蔼,实际上本质毒辣得很,要是坚持说假话,奶头肯定拉他下去当场试验坐车,如果被证明是撒谎,奶头会对自己施以残酷的惩罚。
奶头见他踌躇,便说:“你也别寻思着怎么胡编乱造了,你就跟我明说,你到底怕高,还是另有别的原因?两层的巴士也并不算高,尤其对你这样练过武术的人来说,就更不算高了。你究竟怕什么?你怎么就能算这么准,孙树刚一上二层就摔下来?本来两层也摔不死人,可偏又被一辆车撞死。是不是不管谁上二层,都会是这个下场?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嗯?”
武林军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暗骂,你上学那会儿早这么热爱用脑刻苦钻研,早他妈念研究生了,还混个鸟社会。
奶头阴冷地说:“你别以为老板喜欢你那几下杂耍,就能随便为所欲为了。你们练武的人能预先感知危险吗?还是你有些秘密不想让我们知道?”
武林军忽然抬头说:“刘哥,你要是相信我,以后咱们就都只走平道,不上高楼大厦。”
奶头怔了怔:“什么意思?高楼大厦怎么了?满街尽是砖瓦房你就满意啦?你祖上到底什么成分?跟市场经济有仇吗?”
武林军摇摇头,又不想说话了。
第二话 高处不胜邪(2)
一伙人都不想和武林军呆在一起,就打发他用那额外的一万块奖励买些烟酒和长期储存的饮食,堆了满满一间屋子,足够五六个人吃上三个月。
中午吃饱饭,奶头开始布置任务,他拿着市区地图装模作样地比划,这是他从电视上警察办案学来的:“你们都听清了。这次是个叫苏远宾的,是晖森置业的法人。前年才开始搞房地产,没有关系的外来户,银行不愿意贷款给他。就跟咱们老板借了三百万,凑足了一千万注册了晖森置业。现在东兴路最高的写字楼凯丰奇迹大厦就是他建的。按说他发了财,钱也早有能力还了,而且他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今年年初吴海晴刚出狱,被他雇用当保安经理了以后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还说自己在社会上也算有一号了,谁要是敢跟他翻老账,就等死行了。”
苗放阴森森地一笑:“吴海晴我也认识,以前跟邢坤压过腿,垃圾一个,年轻的时候打架全靠那个牛体格,遇到真正的练家子马上就尿了,倒在地上装死,所以每次群殴基本上就他浑身上下一点儿伤也没有,人送外号‘尸体’。在监狱里让人捅了七年腚眼,出来就以为自己混成社会大哥了,真他妈恶心,人家邢坤现在根本不点他,俩早没关系了。咱这就去找苏远宾,乐子,去把我的喷管拿过来。”
名叫乐子的麻脸点点头,去墙角取出一个黑色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把自制的管喷,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煞气,这种农村用来打猎看家的土枪命中率较差,但是一打就是好几十粒,呈圆锥形爆发开来,近处开枪还是极有杀伤力的,打中屁股或者是四肢多半会让人终身残疾。
“那他住哪儿?”
“他一般不在公司,不是在度假村别墅,就是在高尔夫球场。咱们这两天先盯梢,摸清了他的活动规律之后再制定方案绑了他,然后让他家里拿钱赎人。尽可能在吴海晴不在场的时候动手,要是吴海晴在场而且真敢跟咱们玩儿一把硬的,就直接把他干瘸。邢坤那边老板会打招呼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又格外叮嘱道:“一切小心。小军,吴海晴长什么样儿你见过吧?”
武林军迟疑地点头:“上次在蓝狐酒吧见过海哥。”
“屁!”苗放骂道,“什么海哥!农民一个!”
武林军冤枉地暗忖:“你当时不也叫得亲热么?装什么清高?”
奶头没理会苗放,继续问:“怎么样?估计能不能几秒钟内干挺他?”
武林军脑中浮现出吴海晴屠夫般魁梧如牛的健壮身材,犹豫了少顷,认真地说:“他有膀子蛮力,胆子也大……不过只要他手里没拿家伙,单独对付他一个人,我还是有把握一分钟内揍倒他的。”
苗放等人听了不禁心里有气,不过他们也还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都知道武林军不是在吹,上次办事,武林军那一套与性格极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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