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炮要去外地看病,我需要这笔钱。”我说。
他沉吟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钱本来是有的,但前几天刚好都被我投到了一家新开的录像厅里面去了,你也知道,买那些设备真是贵的要死,再加上个租金和装潢费什么的…”
“好,算了,没事儿。”
“我操!你急什么啊,说了不帮你了吗?要不这样吧,录像厅你去当老板帮我看着,赚到的第一个五万块钱你就先拿去急用,怎么样?这几天我还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看场子呢。”
我略微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行!”
临走之前,我又“吹捧”他道,“对了,听说你们这拨人最近混得不错啊,打谁谁挂彩,特别是你啊,很能打。”
“听谁瞎说的啊,我压根儿就好久没动手了。你说这一般的人吧,我随便拿一把菜刀在他们面前刮一下胡子,就把他们给唬住了,还用得着我出手吗?哈哈——”他得意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谷子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似乎一切都没变,真好……
第二天,我就去接管了谷子在巷口新开的那家“南华”录像厅,在这之前,路南是没有录像厅的,所以这家录像厅一开张后生意就特别的红火,再加上我们的片源非常的丰富,无疑是迎合了各类观众群体的需求,不过这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谷子他爸有这方面的渠道关系,每次他都能托他在外地做生意的朋友,购来各类最新的录像带供我们放映。
我们把录像厅共划分为两个散客厅和八个小包间,小包间一经推出后,可以说是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包间的预定排期从来都是满的,很少会有落空的时候,小包间的优势就在于环境好,隔音好,服务好,不仅能看录像,还能做其它很多事情。
不过南华最麻烦的问题就出在散客厅,虽说看的人也挺多,但那些人大多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几乎说是什么人都有,并且整天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打出手。南华开业的第一个月时间,重伤或者被打残的人就已经发生好几起了,每次出事后,有关部门都要过来做一下笔录或询问盘查什么的,非常麻烦。
我也想过把散客厅全都改成小包间,但是把投入成本和所得仔细一算,散客厅还是有留着的必要的,它跟小包间刚好形成了互补的优势,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得起这个钱到包间里看录像的。
另外,在管理录像厅的这段期间内,我还有幸认识了一个人,他正是当今瓦城道上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齐盟会白堂口老大——七爷。当然,最一开始我是毫不知情的,在此之前,我只是只闻其说,而从未见过他本人……
那天,我正呆在二楼的办公室里看账表,突然间就冲进来一个人,一见我便没好气地问,“你是管事儿的吗?
“是的。怎么了?”我说。
“我想要订今天晚上的一个小包间,但是你们的人说早几天包间就被订完了。然后我就说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给你们两倍的价钱,留一个房间给我,可那小子居然说就算付十倍的钱也不给房间。”他怒气冲冲地说了一溜通。
“是的,这话是我教他们这么说的。”
他一听脸更横了,“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是谁要的这个房间?”
“不好意思,预订包间一向是先来先给,这是原则,不管是谁!”我说。
“行!你有种!”他指着我。
随后只听“呯”地一声,他把门关得脆响。
两个小时后,又进来了一个人:他拄着一根褐色柺杖,腰杆却很笔直,就像枪杆子一样;他的头发虽是黑白参半的,但却用摩丝打理得十分整齐,另外他的眉心股处有一道极深的竖纹令人印象深刻。
“小兄弟,你好!”他友好地先伸出了手来。
“你好!”我自然也是大方地回了礼。
“今晚我想要个房间,跟我一个朋友谈点生意,不知道可不可以?”他开门见山道。
“呵,这么多地方,你为什么偏偏要上我这儿来谈呢?”我笑了笑问。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可以给我带来好运的地方我就不希望再有所变动,前两次的生意我都在这里顺利谈成了,所以我希望这一次也能给我带来好运。”
“如果你能早两天过来预订,我相信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儿了,但现在,我只能说一声很抱歉。我还是那句话,先来先给,这是原则,不管是谁!”
他不说话了,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想他一定没有料到我会回绝的如此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个时侯,虽然我凭直觉就可以断定此人一定来头不小,但我还真是不怕他……
他盯了我好久,忽然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我跟一个老朋友吃饭,饭桌上他有一个手下无意中提起过,路南有一个脸上有疤疙瘩的人,胆色过人,而且很有头脑。我现在猜,他说的应该就是你。”
“呵,是吗?”我回应道。此刻,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但也并不是很肯定……
“那好!今天这件事就算了,房间我也不要了。”
“谢谢。”
他刚要转身离开时,又扭过头来道,“你说,我们能不能交一个朋友?”
“当然,可以。”我还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理不由地提防着他……
“很好。那今天我先走了,小兄弟,以后再来找你。”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在他背后喊了一句。
他听到后把脸又转了过来,嘴角的一撇笑意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自信,“你可以叫我七爷。”
从认识七爷的那天起,他大概每隔一个星期,必来我这里一趟。在跟七爷不断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从最一开始对他的防范慢慢转化成了一种敬佩。一来二往,我们很快便成了忘年交,他对我也很是欣赏…有许多次在吃饭的时候,他的口风中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着想把我拉进白堂口帮他做事的意思,但只不过我素来对大帮会没什么好感,所以总是好言谢绝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我每一天都在录像厅忙碌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想尽快能攒够五万块钱给二炮看病。但是直到有一天,这些钱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因为二炮死了……
二炮是亲手死在他母亲手里的,据说那天,二炮妈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二炮这么痛苦下去了,便在一时冲动之下,拿起一把剃须刀把二炮的喉咙割了,然后自己也自尽了……
9月25日是二炮的葬礼,大部分以前菜刀队的兄弟都赶去送了最后一程,唯独我没有到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十九章 【天虎】
录像厅的生意基本上稳定下来后,我回家去找过奶奶,我劝她别再这么辛苦去菜市摆油炸饼摊了,我已经完全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家了,但她对我很冷漠,始终不怎么搭理我…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因为奶奶的脾气向来很倔,或者说,这就是我们家人的性格,比如说过逝的父亲,比如说我自己…可如果那个时侯我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么我就算拼死也是不会让她再去菜市摆摊的……
南华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表面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你的生意越好就意味着越容易招来别人的嫉妒,这总归是一个定律。路南的马家弄堂口有一家老式电影院,在我们的录像厅没开业之前,它那里的生意也算不错,算是垄断了我们这里大部分爱看电影的观众群体。但随着我们这里的客流量越来越大,本着此消彼长的市场规律,去那老影院看电影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往往一个偌大的放映厅才坐着寥寥数人。
终于有一天,这家老影院的幕后老板再也坐不住了…老板的名字叫天虎,他也是混黑道的人物。在路南只要提起天虎的大名,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是齐盟会的人——青堂口九叔底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
天虎是一个很有特色的人,可他的特色不在于他的长相,而在于他的穿着打扮。每次只要他一出门,必是头戴一条绿色圆巾,身穿一套打仗专用的迷彩服,另外脸颊两侧还各烙上了三条红色斑纹。
虽说天虎的打扮是怪异了点,但他的为人却很低调并不乖张,极少惹事生非,在路南这么多年,我也只是远远地隔了一条马路见到过他一次。可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后果可想而知……
那天恰巧我不在南华,谷子和张超一拨子人在录像厅玩着,天虎派了几个人过来说是想要跟管事的人谈一谈,于是谷子就去见待了他们…结果双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对方人少,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然后直接一个个地都被扔出了门外。
当天下午,谷子还算机灵,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带人过来报复闹事的,所以就事先把南华的大门关了上,停业半天。但不想天虎带了一大帮子人吃了一个闭门羹后很是懊恼,于是就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了路南菜市卖油炸饼的一个老太婆子身上…后来我才知道,是失踪了很久的小李告诉他有关我家里人的情况的,小李自从那次血战二中后就加入了齐盟会跟着天虎混了……
我是傍晚才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刚踏进一楼的医务通道,就看到那边谷子和张超等几个人守在门口正议论着什么。
“你小子总算来啦!”谷子看到我后,皱着眉头,冲我嚷道。
我刚要进门,又回过身来问谷子,“奶奶,她没事吧…”我压低着声音,问得很轻。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啊。其它都还好,就是一句话也不讲,不管谁叫她,她都不应。”谷子说。
我转过身后,谷子的手又搭在我的后肩上,“快一点,一会儿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推开了门,进去了里面……
看护病房里躺着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