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箭
阿亮的心房上着了这一箭，颓然倒地。扑通扑通，他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房在震颤，他感觉心房每震颤一次，就有一股暖暖的液体从那里往外流。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心口，感觉那液体粘了一手，他把手指向了妻子，指向了自己刚刚拥有的儿子，他想说话，嗓子喑哑着，他觉得自己正在往外释放着力量，他越来越虚弱。
水镜紧紧握住阿亮那满是鲜血的手掌，他的手掌再不像平常那样有力，他的手掌也再不能给予她温暖。
水镜的眼中还有森，那是阿亮和她爱的结晶，也只有森才能在这一绝望的时刻给予她力量。
她用手招呼森过来，想让他父亲再最后看他一眼，他生下来后，他的父亲还没有亲吻过他呢。
森看到母亲在招呼他，可是小家伙却顽皮地跑到一边，继续他自己的游戏。达终于看不过去，他走到森的跟前拉起了森，森倒是挺听达的话，任由达拉着。
达把森交给水镜，水镜哀叹一声，拍着森的小脑瓜说：“你就是淘气，刚生下来就是这样，以后还能让我省心吗？你快看你父亲最后一眼吧……”说完，水镜就扑到阿亮的怀里哭起来，那哭声是断断续续的，因为阿亮在努力亲吻她，吻她的眉，吻她的唇。
森也调皮地凑了去，于是阿亮开始亲吻这个充满活力的小家伙，他手上的血摸到了小家伙的脸上，小家伙还很高兴，他竟然自己去父亲心口抹了下那红色，然后在父亲的脸上画起来。
“森！”水镜厉声说。
“没关系的，就让他画吧，以后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阿亮说着，还给森作了个鬼脸，那样子其实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凄惨的夜色中，在那瑟瑟的冷风中，在水镜的呜咽声中……
可是，森却一点也不害怕，是啊，再恐怖的父亲也是父亲，父亲就有父亲的气味，那种气味什么时候也不会变，即使在他死了以后。
阿亮死了，森一点也没有发觉，还在父亲的脸上作画，那是一副美丽的图画，展示了一个小家伙的天真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然而他的颜料，那从阿亮心口流出的血却越来越少，温度也越来越冷，终于，那血凝固了。
森哭了出来，不知他是为了他的颜料用尽而哭泣，还是发现他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他了而哭泣……
伴着他哭的还有水镜，还有许多看着阿亮长大的人马族老人。尽管那些老人哭的声音很微弱，但是似乎整个森林都弥漫了这种低低的哭声……
水镜拾起了那根穿阿亮的心而过的箭。
第5章 达
那根箭的箭头上还在滴血，就像水镜眼中滴出的椭圆形泪滴，泪珠滚落到箭头上和那血融到了一处。水镜抬起头来，凄迷地看着森林的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人在对她说话。
周围的人群都低下了头，森森的夜气让这个原本欢乐的家园充满哀凉。
达来到水镜的身旁，“他叫什么名字？”
“森……”水镜哽咽，泪水和后面的话都吞到了肚里。
达摇摇头，叹叹气，他步履沉重，踱到森的面前。“来吧，孩子，帮我一起埋葬你的父亲。”
泥土干裂，森止了泪挖得很认真，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呢，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是个迷。
坑挖得够大够深的了，达把阿亮的尸体驼来，水镜在一旁呆呆地观望，她不在哭泣，她的美丽眼角已如这泥土干裂，她的心半死，意识还停留在阿亮的最后一次呼唤中。
当阿亮的尸体被放进这坑中的时候，森忽然也跟着跳了进去。
“你这孩子！快上来！”达在坑口想拉他上来，森却在里面调皮地躲闪。
“把我们三人一起埋了吧！”水镜话音一落便纵身跳入了坑中和森抱在一起，她的身子在颤抖，越抖她便把森抱得越紧。
达守候在坑口，把手臂伸给水镜，水镜瑟缩着，不去接他的臂膀，达并未放弃，手臂依然伸得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王等得不耐烦，招呼大家支起帐篷。然后召集族长老商议如何在三天内把明救出来。否则，他们人马族将沦为人狼族的奴仆。
夜，这个流泪的夜，暂时安静了，帐篷里的人马族人奔波往返积聚的疲惫需要喘息，他们很快都进了梦乡，对于刚才那难忘的一幕，现在最多也只是他们一个小小的梦罢了。
只有两个人没有睡，一个是守在坑口的达，一个是蜷缩在坑里的水镜，森的眼角还有泪痕，但他却枕着父亲的手臂睡得很香甜。在梦里大概也不老实，森的脚时不时踹一下，踹在水镜的腰上，她却哼也没有哼一声。她看着阿亮，那个鲜活的笑容在哪里啊？
“水镜，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达的脸沐浴在黑夜的静流中，安祥而俊朗，他的目光很坚定，他的眉宇中有一股豪气，比他的父亲，人马族的王，还要强烈。
见水镜不答，达接着说，“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偷偷和弟弟跑出来玩，遇到你，你那时正在喝酒，哈哈，我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会在大晚上的喝酒。我和弟弟便向你讨酒喝，你却不给。我们又不便强抢，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你喝，你的酒量真大，竟把那一坛子酒悉数喝下，我猜这个小家伙将来也一定很能喝酒。等他长大我要跟他斗酒！”
达看到水镜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不会输给他的！”他的话一语双关，是说不会输给森呢，还是不会输给阿亮呢？除了阿亮，达是对她最好的男人。
“你看呐，小家伙睡得多可爱，你忍心让他就这样长埋地下吗？”
“难道让他生来就作奴隶吗？”水镜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很嘶哑，但听在达的耳朵里却是比人鱼族的琴师弹出的水琴更美妙。
“不会的，父王会有办法的……”
“他只会杀自己的族人，他能有什么办法？”
达沉默了，他也不满意父亲这次的做法，很明显，证据不足，可能是父亲为了弟弟而急昏了头。达也想他的弟弟，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呢？
第6…7章 夜探
第6章夜探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满天的星斗也暗淡了光芒，昏昏睡去。
水镜僵在坑中，她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即使想要去死也没了力气，更何况熟睡中的森也让她又爱又怜。这个小生命，她怎么恨得下心让他就这样告别世界？
“上来吧，你们可以住我的帐篷，这样我才能安心去救我的弟弟。”达再次把手伸向水镜。这一次，他的手终于抓到了水镜的手，那只冷冰冰但又软软的手。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那只手。
那只手渐渐热了起来，手主人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你真的要去救你弟弟？”水镜抬眼看达，达还是那么坚定，他从来没有垂头丧气过，即使到了这次面临全族的共同危机。
“我想我不能等待父王找到办法，弟弟在他们手中一天，就会受一天的罪，我不愿看到我爱的人受罪。”达同样不希望水镜受罪，他必须先要安顿好这对****，他才能放下地去救另一个他所爱的人。
“好，只要不让这孩子变成奴隶，那么他一定会长成为跟他父亲一样出色的射手。”水镜终于想通了，她还想让孩子长大后为他的父亲洗去冤屈，只是当着达的面她不好再多说，达的父亲，人马族的王也算是森的仇人。他会为父亲报仇吗？
达并没有想这些，他帮水镜一起把森抱了上来，这个小家伙头一次在母亲的体外睡眠，鼾声一声接着一声，这哪里像个孩子，倒像个男子汉。
虽然是情敌的儿子，可不知为什么，达很喜欢森，他把森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他还低头亲亲小家伙的脸蛋，他的脸蛋白嫩嫩的，像抹了一层奶酪。
达的帐篷并没有支在族群的中心，他喜欢处在最危险的边缘，即使在他小的时候，他也不喜欢躲在父亲的庇护下，达的弟弟却和他正相反，明从小就被父亲娇宠，达也处处让着这个弟弟。明变得任意妄为，总会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这次被人狼族中一个双手使斧头的小兵抓住，全是因他自己争强好胜。
达的床很大，足以睡下两个人，临走前达还为水镜和森掖好背角。
看到达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帐篷门口，水镜终于说，“一切小心啊！”
达回过头来，灿烂地一笑，然后就毅然出了帐篷。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达马不停蹄地向着人狼族的营寨跑去，他还没有一个好的计划，边跑边想，任何打算似乎都很难成功。一片灯火就在前边，原来人狼族在夜晚的戒备一点不含糊，趁黑摸入敌寨的想法看来也要泡汤。
就在这时，忽然从那敞开的营寨大门走出了一队人马，似乎簇拥着一个大官轿，他们大概一行是十个人，出了营寨奔北而去。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哪里，比起满营的人狼来说，这十个人看起来更好对付，达摸了摸肩上背的弓，又数数箭囊里的箭决定还是先跟着这小队人马看个究竟。
达对这一带很熟悉，往北走是个小温泉，那里常有附近山上的野兽在洗澡，因此也是个狩猎的好地方，他和弟弟就曾经来这里比赛射猎，每次都会满载而归，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就会变得很安静。
这十个人之中有四个人是抬轿子的，从他们的步履来看坐轿子的人不是很重，他们果然是奔这个温泉而来，到了温泉边上，轿子停了下来。
达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看着那绣了白****头的轿帘轻轻一挑。
第7章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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