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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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手-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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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倒是轻松,一个人躺在后座翻着报纸。
报纸头条用腥红大字告诉大家,施明德发起的静坐倒扁活动,已经突破了一亿元的捐款。一场关于政治的风暴,将在这十七级的狂风后接手袭台。
“丞闵,你有捐一百块吗?”川哥的鞋子顶着车窗。
“没。”
“为什么?”
“不知道耶。老大,你要我捐吗?”
“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发点老人的牢骚。”
“仔细想想,如果要说不捐的话还是有原因的啦。老大,当初马英九跟宋楚瑜在发动罢免总统时,施明德在哪里?我是没印象啦。然后现在换施明德在搞倒扁,马英九跟宋楚瑜又在哪里?”丞闵回转方向盘,心不在焉说道:“我说啊,那些政治人物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想出风头,都想一个人挥大旗,只有当聚光灯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才会挺、身、而、出。”
“有意思。”川哥笑了出来:“大家都想上台演讲,就是没人肯负责拍手。”
雨很大,雨刷怎么快也快不过雨水打在玻璃盖的速度。
丞闵不得不把视线往前贴,好看清楚前后左右。所幸这种鬼天气还愿意上街的人车都刻意放慢了速度,比平常还安全得多。
“其实,猫胎人也是这样吧,幼稚到以为出名就很爽,妈的把我们这些警察搞得团团转,又乱杀人。说不定猫胎人毕生最大的心愿,只是可以登上维基百科吧。”
“哈哈哈哈哈,这个有笑点。”川哥哈哈大笑,头一次觉得这小子有幽默感。
的确如此。
川哥心中认定,如果媒体全面不报导猫胎人的犯罪,那幼稚的家伙终究会意兴阑珊。若媒体越烧越旺,那幼稚鬼就会乐不可支,杀了一个又一个。
红灯。
“老大,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正义吗?”丞闵打了个呵欠。
“干了十几年的刑事,信不信都无所谓。如果有,你不信,它还是存在啊。如果没有,难道你自己就是?”川哥看着报纸上,施明德用正义当作反贪腐的口号,高高举起倒竖的拇指,说:“反正有人乱杀人,我就想办法抓他,就这么简单。”
“老大,我会帮你,你放心。”
“谢谢喔。”
川哥觉得很好笑,也有点感动。
自己多半会因为跟媒体乱搞台面下交易,最后被踢出警局,只能靠乱上谈话性节目赚回退休金。而这个小伙伴,好像还蛮崇拜自己的。真是,笨蛋。
“不过我说老大啊,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丞闵无聊地等着红灯转绿,漫不在意地说:“万一最后我们没有抓到猫胎人怎么办,他恶搞了这么多人,如果还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那些人岂不是死得很冤?”
“我说小老弟啊,如果真有,我是说如果。”川哥随口模仿丞闵的语气,说:“如果真有正义,那么,正义也未必要在我们的手中完成啊。”
“啊?”
川哥把报纸卷了起来,手指着天。
“天会收。”
丞闵瞪着后视镜里的川哥。
“老大真是高深莫测。”
始终不绿的红灯让丞闵感到厌烦。
需要等这么久吗?这机器是不是坏啦?
此时丞闵发现,在下一个街口隐隐约约有个咖啡店招牌。
“老大,你看看那一间是不是还开着?”
“哪里?”
川哥的视线顺着丞闵的手指,穿透风雨。
穿透风雨。
黑压压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一条大沟,数亿万条光从沟里狂泄而下。
那猛烈的光瀑布了整个城市,透明了,锐利了所有的线条。
每一滴雨都异常清晰,完全停格在化为横向水弹的瞬间。
每一道狂风都为此嘎然而止,震慑在光的面前。
这个极静态的城市,只剩下一个渺小的动词。
一个微小的黑影从高空弯身坠落,从上而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这城市唯一仅剩的最后一道狂风将那黑影斜斜掐住,让黑影以迫不及待冲下地狱的姿势,一口气削开停格的无限雨幕,重重砸在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上。

无法用任何状声词形容的可怕巨响,毫无疑问崩裂了黑色轿车。车玻璃碎成无数片凶器往四面八方扫射。割裂空气。割裂雨。割裂风。
就像劈哩啪啦摔成碎片的惊叹号。
啪。
其中一枚破碎的惊叹号,直接命中川哥的视线深处。
川哥的瞳孔缩到极致,不敢呼吸。
终于,雷声驾到。
雷声巨大却非常悦耳,像是抚慰饱受惊吓的大地般,唤醒了川哥与丞闵。
黑云密布,雷声远去,大雨回复奔腾猖狂。
远处传来长鸣的车笛声。
“去看看。”川哥深呼吸,通体舒泰。
“——这个时候,应该打给110吧。”丞闵勉强回神。
“我们就是110。”
川哥拍拍丞闵的肩膀。
24
       实际上不曾存在的英国文学家阿兹克卡曾说,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由一百万个巧合所构成。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说是离奇的故事。
这个城市里,有两百六十万人的故事,就有二十六兆个巧合绵绵密密地迭挤在一起。这个城市之外又有许多的城市。这个国家之外有很多的国家。
不可计数的巧合,拼杂了整个世界。
“妈的,他好像还没死——”丞闵撑着伞,呆呆地看着车顶上的男人。
瞪大双眼,彷佛不敢相信自由落体原来是这么刺激,自杀的男 人还想要发表感言。但他嘴里含着模糊细碎的空气、肺部爆炸,完全无法言语。
“能够死,就不忙说话,”川哥淋着大雨,在他的耳朵边大叫。
安息吧。
这位从三十五层楼高的办公大楼自杀的死者,有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毫无特色的庸碌人生。唯一勉强与众不同的特征就是他脸上的青色胎记,他原本无人关心的肉酱尸体,却因为迫使另一个人的人生提前走到终点,而声名大噪。
版图不断朝全世界扩张的鸿塑集团,领袖王董事长,当时就坐在那辆黑色轿车里,被从天而降的自杀狂一举压扁。据说,当时王董的尸体就像一颗橙子,一颗汁水挤出黄皮的橙子。一直到救护车赶到现场时,还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像王董那样的大人物,为什么在这风雨交加的烂天气出门的理由,就如同没有人理解那名自杀狂为什么要挑这种天气结束生命一样。
无法解释。只能说,这两个人背负的巧合,就像随风漂浮在偌大城市里的两条蜘蛛线,最后还是柔软无力地搭在一起,发出惊人的撞击声。
那个礼拜,所有的媒体都塞爆了关于这场悲剧的一切。穿凿附会,似真似假。
一个礼拜后,台风变成了一堆没有名字的热带低气压。
——再没有人关心那场可有可无的巧合。
毕竟在这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最不欠缺的就是炙手可热的大新闻。
一个有绑票、窃盗前科的通缉犯,潜进了负责侦办猫胎人案件的女检察官的家,正要动手行凶的时候被埋伏已久的警察齐上逮捕。所有的案发过程,都被媒体偷偷安装的针孔摄影机给拍摄下来。
秘密安排媒体交易的川哥没有被迫离职,甚至没有挨骂,反而因功升了一级。
理由无他,因为火热的媒体将他捧成了足智多谋的大英雄,全台湾一致鼓掌通过。全国孕妇互助联盟送了一块大匾额给刑事局,每个年底要投入选举的候选人都想办法颁个奖给川哥,在报纸上占点版面。
但川哥自己,可是非常的困惑。
“我怎么看,就是不觉得他是真正的猫胎人。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也不觉得他是完全的无辜。”川哥看着侦讯室里,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的通缉犯。
通缉犯害怕得全身发抖,没有一句话是说得清楚的。
“每一次猫胎人作案的时间,他通通都提不出像样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有例外就算了,偏偏他全部都交代不清——如果他不是猫胎人,那谁是啊?”丞闵拍拍川哥的肩膀,说:“老大,正义是不会认错人的,你就安心升你的官吧。”
最后,该名通缉犯被以“猫胎人”的代称与罪行,遭警方起诉。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卷结束) ……
杀手,欧阳盆栽——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
1
       我是欧阳盆栽,我是个杀手。
杀手宰人,天经地义。
但很抱歉,我这个杀手似乎当得并不称职。
不称职,指得并非我杀人的技巧不够高明,如老爱在天台上放枪的「鹰」。也不是说我杀人的技术不到发展个人风格的程度,如总是想完成目标最后一个愿望再杀死对方的「G」。或是欠缺杀人背后的高尚动机,如不由自主想杀掉家暴者的吉思美——老实说这个部份最是累赘。
是的,身为一个杀手,我并不杀人。
一次也没有。
唯一能确认我真的够资格拥有杀手抬头的,并不是我的名字登录在国际杀手公会的名册(并没有那种东西!),而是得靠抽屉里那几份散乱的「蝉堡」。
所谓的蝉堡,是一份连载小说。杀手专属的连载小说。
据说不论在世界哪个角落,杀手每完成一次任务,就会收到一份蝉堡,有时用牛皮纸袋装,有时用塑料袋,有时则用旧报纸像包油条一样折覆好。说起来神,蝉堡就像锁定杀手后脑勺的不限里程导弹,不管这个杀手把自己的行踪藏得多么隐蔽都拿蝉堡没辄,该拿到的就是会拿到,而且没有人抱怨。因为这东西乱有意思,像是嵌在报酬里的一份似的。所以没有杀手真的害怕为什么自己会收到这种东西,或询问该去哪里退订。
说蝉堡是连载也怪,但我每次拿到的章节都次序紊乱,前文对不上后文,还得自己花心思整理。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几个杀手同业,一问之下大家拿到的蝉堡都是断断续续、前后倒错。大家都很有耐心地玩起了小说拼图。
有个杀手叫豺狼,他妈的这家伙杀人如麻,拿到的蝉堡之多恐怕居所有杀手之冠,但豺狼还是没遇上结局终章。我猜根本没有蝉堡结局这回事。如果有,说不定作者就是死神,当你看到结局的时候大概也没剩多久就会断气了罢。
所以看不到结局就看不到结局,没什么大不了。依我的状况,看得到其他杀手看不到的好东西才真是没道理。如果有天真出现了结局,凭我,准能问到手。
离题了。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身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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