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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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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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也帮你付了钱,你可不能像……”那一句“像你妈一样”李宛心还是没好敢说出口,只得接了一句“……某些人一样!你好歹念过书的!”
    “妈逼的你骂谁呢?!”林华凤激动得挥起手要扑过去。
    “妈……”易遥拉住她的衣服,低下头,低声说,“早上我确实打点滴去了……钱是我借的齐铭的……”
    林华凤的手停在半空里,回过头望向易遥。
    易遥抬起头,然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抽到自己脸上。
    39
    黑暗里的目光。晶莹闪亮。像是蓄满水的湖面。
    站在远处的湖。
    或者是越飞越远的夜航班机。
    终于消失在黑暗里。远远地逃避了。
    “算了算了,话说明白就好,也没几个钱,”齐铭母亲看见气得发抖的林华凤,满脸忍不住的嚣张和得意,“就当同学互相帮助,我们齐铭一直都是学校的品学兼优的学生,这点同学之间的忙还是要帮的。”
    对于齐铭家来说,几百块确实也无所谓。李宛心要的是面子。
    “少装逼!”林华凤回过头来吼回去,“钱马上就还你,别他妈以为有点钱就可以在我家门口搭起台子来唱戏,李宛心你滚远点!”
    说完一把把易遥扯进去。
    门在她身后被用力地甩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
    弄堂里安静成一片。
    然后门里传出比刚刚更响亮的一记耳光声。
    40
    易遥做好饭。关掉抽油烟的排风扇。把两盘菜端到桌子上。
    她走到母亲房间里,小声地喊,“妈,我饭做好了。”
    房间里寂静一片。母亲躺在床上,黑暗里可以看到背对着自己。
    “妈……”易遥张了张口,一个枕头从床上用力地砸过来,重重地撞到自己脸上。
    “我不吃!你去吃!你一个人给我吃完!别他妈再给我装娇弱昏倒。我没那么多钱给你昏。我上辈子欠你的!”
    易遥拿着碗,往嘴里一口一口扒着饭。
    卧室里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净”。那些话传进耳朵里,然后迅速像是温热而刺痛的液体流向心脏。
    桌上的两盘菜几乎没有动过。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冬天的饭菜凉得特别快。
    易遥伸手摸摸火辣辣的脸,结果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
    被擦破皮的伤口被母亲的两个耳光打得又开始流血了。
    易遥走进厕所,找了张干净的毛巾,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浸湿了毛巾,慢慢地擦着脸上粘粘的血。
    眼睛发热。
    易遥抬起手揉向眼睛,从外眼角揉向鼻梁。
    滚烫的眼泪越揉越多。
    41
    齐铭靠着墙坐在床上。
    没有开灯。
    眼睛在黑暗里适应着微弱的光线。渐渐地分辨得出各种物体的轮廓。
    拳头捏得太紧,最终力气消失干净,松开来。
    齐铭把头用力地往后,撞向墙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还是痛?有区别吗?
    心疼和心痛。有区别吗?
    易遥站在黑暗里,低着头,再抬起头时落下来的耳光,无数画面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爆炸。心痛吗?
    而下午最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进教室。落日的余挥里,易遥低着头,读着皮尺上的数字,投影在窗外少年的视线里。
    是心疼吗?
    42
    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过去。
    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哈出一口白气。走廊尽头打热水的地方永远排着长龙。体育课请假的人永远那么多。
    天空里永远都是这样白寥寥的光线,云朵冻僵一般,贴向遥远的苍穹。
    广播里的声音依然像是浓痰一样,粘得让人发呕。
    是这样的时光。镶嵌在这几丈最美好的年华锦缎上。
    无数穿着新校服的男生女生涌向操场。年轻的生命像是在被列队陈列着,曝晒在冰冷的日光下。
    齐铭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易遥。裤子莫名其妙地显得肥大。腰围明显大了两圈。被她用一根皮带马虎地系着。裤子太长,有一截被鞋子踩着,粘上了好多尘土。
    齐铭揉揉眼睛。呼吸被堵在喉咙里。
    前面的易遥突然回过头来。
    定定地看向自己。
    穿着肥大裤子的易遥,在冬天凛冽的日光下,回过头来望向齐铭。
    看到齐铭红红的眼眶,易遥慢慢地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在说,“呐,其实也没关系呢。”
    冬天里绽放的花朵,会凋谢得特别快吗?
    呐,其实也没关系呢。
    43
    易遥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两床被子。
    窗户没有关紧。被风吹得咣当咣当乱晃。也懒得起身来关了。反正再冷的风,也吹不进棉被里来。
    黑暗中,四肢百骸像是被浸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那些叫做悲伤的情绪,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慢慢爬上自己的身体。
    一步一步朝着最深处跳动着的心脏爬行而去。
    直到领队的那群,爬到了心脏的最上面,然后把旗帜朝着脚下柔软跳动的地方,用力地一插——
    哈,占领咯。
    44
    学校的电脑室暖气开得很足。
    窗户上凝着一层厚厚的水气。
    易遥在百度上打进“堕胎”两个字,然后点了搜索。
    两秒钟后出来2;140;000条相关网页。打开来无非都是道貌岸然的社会新闻,或者医院的项目广告。易遥一条一条地看过去,看得心里反胃。
    这些不是易遥想要的。
    易遥再一次打入了“私人诊所”四个字,然后把鼠标放在“在结果中搜索”上,迟疑了很久,然后点了下去。
第十四章
     正文第十四章 45
    那些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遍的情节。在自己的身上一一上演着。
    比如上课上到一半,会突然冲出教室开始吐。
    比如开始喜欢吃学校小卖部的话梅。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会一颗接一颗地吃。
    而还有更多的东西,是电视剧无法教会自己的。
    就像这天早上起床,易遥站在镜子面前,皮肤比以前变得更好了。
    而曾经听弄堂里的女人说起过的“如果怀的是女儿,皮肤会变好很多哦”。这样的话题,以前就像是漂浮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尘埃一样没有真实感,而现在,却像是门上的蛛丝一般蒙到脸上。
    镜子里自己年轻而光滑的脸。像是一个
    瓷器。
    可是当这个瓷器被摔破后,再光滑,也只剩一地尖锐而残破的碎片了吧。
    易遥这样想着,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林华凤也已经起床了。走到桌子边上,上面是易遥早上起来做好的早饭。
    而之前对母亲的愧疚,却也在一天一天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时光里,被重新消磨干净。面前的这个人,依然是自己十五岁时说过的,“我很恨她,但有时候也很爱她。”
    “照这么久你是要去勾引谁啊你?再照还不是一脸倒霉相。和你爸一样!”
    “我爸是够倒霉的啊,”易遥回过头来,“要不然怎么会遇见你。”
    一只拖鞋狠狠地砸过来,易遥把头一歪,避开了。
    她冷笑了一下,然后背上书包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林华凤的声音,“你再要摔就给我朝马路上朝汽车轮子底下摔,别妈逼地摔在弄堂里,你要摔给谁看啊你?!”
    易遥回过头来带上门,淡淡地说,“我摔的时候反正没人看见,倒是你打我的时候,是想打给谁看我就不知道了。”
    门被易遥不重不轻地拉上了。
    剩下林华凤,在桌子前面发抖。端着碗的手因为用力而爆出好几条青筋。
    窗外的日光像是不那么苍白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调。把天空晕染开来。
    有鸽子呼啦一群飞过弄堂顶上狭窄的一小条天空。
    远处似乎传来汽笛声。
    46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穿得也像是一张世界地图般斑斓的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教鞭在空气里挥得唰唰响。
    易遥甚至觉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学生脸上的感觉一样。
    不过今天她并不关心这些。
    右手边的口袋里是上次爸爸给自己的四百块钱。捏在手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汗水弄得有些发软。
    而左手边的口袋里,是一张自己从电脑上抄下来的一个地址。
    放学看到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齐铭时,易遥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打发他先回去了。
    齐铭没说什么,站着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推着车走了。
    背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白色的羽绒服被风鼓起来,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光。
    易遥看着齐铭走远了,然后骑车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骑过去。
    也是在一个弄堂里面。
    易遥摊开手上的纸,照着上面的地址慢慢找过去。
    周围是各种店铺,卖生煎的,剪头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各种世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网,甜腻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里。
    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猫。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易遥。偶尔有一两只突然从路边的墙缝里冲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定定地望向易遥。
    终于看到了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体,因为悬挂在外,已经被雨水日光冲刷去了大半的颜色,剩下灰灰的样子,漠然地支在窗外的墙面上。四周错乱的梧桐枝桠和交错杂乱的天线,将这块牌子几乎要吞没了。
    已经是弄堂底了。再走过去就是大马路。
    其实应该从马路那一边过来的。白白穿了一整条弄堂。
    逼仄的楼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层的时候只剩下一盏黄|色的小灯泡挂在墙壁上,楼梯被照得像荒废已久般发出森然的气息来。
    “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四下出没着,却又每次被母亲冰冷而恶毒的目光狠狠地逼回去。其实与母亲的目光同谋的还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后一直沉默的齐铭。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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