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娃只顾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罗丽娅抽泣起来。“走了,你爸走了。让他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这冤家,在北京好好的,回黑虎镇搅扰人一阵子干啥?真是冤家,让人怎么好受得了呀。”她望着远去的车子抽泣不止。
罗长虎突然出现,发生一系列揪心揪肺的事件,搅得罗丽娅心神难宁。她压根儿没有想起早年那本藏宝手册的事。罗长虎走后,她心慢慢静下来,想,应该把那本东西交给罗长虎,他有可能识破里面的骗局或者破开里面的藏宝秘密。
C5 我不是我自己
那天,在通往刑场的路上,李万玉大义凛然地走在二十七人队伍的最前面,给围观的群众留下了一个硬汉形象。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人叛变了革命。这个可耻的叛徒,在刑场上,在群众面前,以宁死不屈的面目,掩饰了他脏污的心灵。
李万玉出卖了二十六个兄弟,为日伪军立下了大功。日本人还想再利用他,通过他继续掌握熊林和黑虎镇抗联地下党的活动,从而将其彻底清除,牢牢控制住这一带的局势。敌人为此搞了一个假枪毙李万玉的把戏,围观群众都以为李万玉这个英雄,同其它好汉一起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在激烈的枪声中,李万玉的身边倒下了曾一起奋斗过的同事,鲜血溅在了他的身上、脸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向他袭来。尽管敌人事前告诉他,枪声一响,要和其它人一起倒下,保证他万无一失,可他还是感到死神紧紧缠住了他。他几乎昏死过去,趴在烈士们的身下,久久不能动弹。迷乱中,他感到二十六位兄弟都一齐伸出血淋淋的手撕扯他,把他的心掏出来,扔给了荒山岗上的野狗。
驱赶走了围观的群众,敌人开始掩埋尸体,李万玉被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架出刑场,塞进汽车。这时,他还在昏死之中。
他在日本人的军营里昏睡了三天三夜,在二十六位死魂的撕扯追打之中四处奔逃了三天三夜。
醒来的李万玉心里空荡荡的,觉得自己成了一具躯壳,没抓没挠的,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李万玉受到了优厚待遇,敌人派了专门医生为他疗伤定期检查他的身体。他有了舒适温暖的单人房,有了诱人的美味饭食。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睡多少时间就睡多少时间。可这一切一切都驱赶不走眼前那二十六双血淋淋的手。二百六十根手指,每根指头上都滴着鲜血,一滴、一滴,似乎永远滴不完。他撕扯自己的衣服,用一块一块的碎布去擦拭每一个指头,却永远擦不干净,依然天天滴血如注。医生把他扯烂的衣服刚换上新的,很快又被他撕成一条条的破布。他双手已经撕扯出了鲜血,挥舞着布条乱擦乱摸,弄的满床满墙血迹斑斑。
医生开始给他大量注射镇定药,叮嘱他多睡觉,多休息,少想过去,多看未来。
李万玉是在白山镇被捕的。那天,他揣着一份黑虎镇日军驻防情况的情报去同上线接头,不知什么原因,上线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他在暗处等了一个多小时,依然不见接头人前来接头。
李万玉沿街往回返,无意间发现一家门面不小的烟袋铺。这家铺子的烟袋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两个连结在一起的大烟袋模型,中间系有红色幌绸。幌子的材料是木制的,长约一米,在不同部位涂着铜黄、紫红和黑灰色彩。有趣的是两个烟袋锅的方向相背,一个指向天空,一个面朝地下,好似两个吵架生气的孩子。这与几年前顺泽城章家烟袋铺的幌子几乎一模一样。这使他想起了章家烟袋铺门前,他同章天一吵架的情景,进而想到了妻子章红玉。
他不由自主地进了这家烟袋铺。店主热情招呼,他应付几句,眼光撒向了各式各样的烟袋。突然,一杆颇具特色的紫铜坤烟袋进入了他的眼帘。他觉得眼熟,像是当年章红玉爱不释手的那杆烟袋。他从店主手里接过烟袋,长时间把玩着,章红玉手持坤烟袋抽烟时的迷人神态,跃入他的脑海。他陷入了沉思。
店主发现这位客的眼神并不在烟袋上,心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于是就说:“客主,这可是外地进来的好货。想买就说个价,不买就放下。大凡好烟袋都是有灵性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摆弄来摆弄去的。”
李万玉回过神来,说:“这烟袋是好货色,可你这店主说话有些生硬。告诉你,我是最有资格摆弄这杆烟袋的。这样的好东西,放在你店里真污渍了它。”店主更来气了:“你说话也带着刺。买卖图个和气,今天这烟袋我还不卖了。”李万玉戗上了:“你摆在这儿就是卖的,我今天非买不可。我知道,你是便宜了不卖。你说个价吧。”店主真不想卖给这人,便狠狠地伸出一个巴掌:“五十块,少一分不卖。”李万玉知道店主斗气,报了个高价,于是就还价,可店主坚持一分不降。李万玉掏遍了各个口袋,只凑够了四十六块钱。最终,店主见这客真喜欢这货,就收了四十块卖给了他。
李万玉的心思都在这杆烟袋上,一心想得到它。到手后,便喜滋滋地往外走。一路走,一路摆弄着,心想着有一天送给章红玉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
让李万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心急火燎满身掏摸钱时,不觉中把那份情报掉在了脚下。拿到烟袋后,只顾一边摆弄烟袋一边往外走,也没有现掉在地上的东西。他走出店门后,店主拣起纸张,发现这里面的内容不同寻常,便送到了不远处的日伪警察署。日本人把店主推上摩托车,一路追去,很快,在镇外路上将李万玉抓获。
日伪特工对李万玉采取了残酷的严刑拷打。李万玉开始还是刚强的,在鞭打、吊拷、老虎凳、竹筷夹手指、压杠子、扭胸肉、搓肋骨等刑法面前,没有显示出半点屈服。他在痛苦中,长时间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怒骂不止,就是不吐一字真言。特工被激怒了,轮番给他灌一种特制的辣椒水。一天下来,他的心肺和喉嗓受到严重摧残,叫骂声停止。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开始还记得清给他用刑人的模样。他心里恨恨地说:“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日本曹长,这魔鬼把一条浸了水的牛皮长鞭抡得山响,狰狞地狂笑着:“李万玉,我只打你一鞭,便让你记我一辈子。”说完,他后退几步,运了运气,只听“叭”地一声,落鞭处顿时皮开肉绽。李万玉的左胸心尖处便一阵钻心地痛。那曹长果然仅抽了一鞭,就扔下鞭子,却抓起了一把盐,在李万玉的肉破处揉搓,一边揉一边审问他。
李万玉咬紧牙关,嘴角流出了血,渐渐昏死过去。
就那曹长的这一鞭,使李万玉永久性地留下了那块漂亮的梅花伤疤。
第二天,特工们对他施用了刚从日本运来的新式电刑器具。这种刑具能随便调控电压的高低,可以通过变换电流强度、频率等控制用刑力度,不让受刑人昏迷,使受刑人长时间处于难以名状、无法预料的痛苦之中,直到把他的意志和毅力慢慢耗尽,最终屈服下来。
上了电刑的李万玉全身肌肉抖动不止,脖子和四肢上青筋暴起,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几个回合下来,李万玉张嘴想说什么,可声音十分微弱,沙哑不清。一特工凑到他嘴前,才勉强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放心不下她……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她……”一个特工拿来笔和纸张。他用受伤的手,艰难地把部分同志写了出来,走向了叛变革命的第一步。特工继续电刑拷问,他又交待出了一些同党。他几乎要昏死过去,特工给他注射了强心剂,继续上电刑。毫无规律的电流涌进了他的敏感部位。最终,他供出了罗长虎,写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就昏死过去。
特工们详细整理好李万玉的案宗,上报给了熊林城日军最高长官。
黑虎镇日伪特工组织,按照李万玉提供的线索,准确地逮捕了黑虎镇二十六名地下组织成员。
李万玉向特工交待的情况比较彻底,却有三个情况没有提及,即使在神智不清、敌人反复追问下也没有吐出半字。一是他没讲在顺泽城章红玉曾和他一起参加过地下党活动。他只说章家有一子,叫章天一,是日本人的人。在章天一的告密下顺泽城的地下组织早已被毁;二是他没讲罗长虎家的俄罗斯媳妇。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特工问罗丽娅的情况,他说她是一个俄籍女人,从没有参加过任何地下党活动。她也不知道罗长虎是共产党人。三是他没讲罗长虎家设有电台。这个重要情况没讲,罗丽娅就没有受到牵连。
李万玉身体恢复健康,头脑思维趋于正常后,敌特工一心想继续挥他的作用,动员他出来做事。他却坚持不出门,一天到晚很少开口。他的嗓子被辣椒水毁伤,说话沙哑不清,完全改变了他原来的嗓音,因此他不想多说话。特工催急了,他就说:“我这张脸在拷打中被你们弄坏了,可黑虎镇的老百姓,都还认得我,让我怎么出去做事?人们都看到你们把我拖上了刑场,现在我又出现在他们面前,镇上的人怎么想?我怎么开展工作?”特工早有思想准备,说:“这些问题我们早想到了,在搞假枪毙时就有计划了。只要你答应以后还真心为大日本帝国做事,我们会有办法让你变得熟人认不出来的。”李万玉疑惑地看着特工,不知何意。特工解释说:“只要你肯完全配合我们,明天就把你送到哈尔滨去整容。大日本国的医术是高明的,会把你整成一个完全不像你的英俊男人。”李万玉思索良久说:“也只有这样了。不然,我没法在这个世界上混了。死鬼复活,谁都会猜到我是叛徒,整了容,我就可以重新生活了。”
不久,李万玉被送到了哈尔滨日本人的医院,成功地做了整容手术。
数月后,黑虎镇敌特工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双眼皮、高鼻梁、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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