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夫人又念了一句佛号,很是感动。
丫头补充道,蛇修练好了,就会变龙,可以降雨救灾的。
许仙没事,就这样瞎编着故事逗大家乐。却没想大家都当了真,回到长安城里,越传越神,好些公侯都到斐府来拜贺,贺的是斐府出了个有道的高僧,在世的佛陀。那城里说书的正愁没新鲜故事说与众人听,只把那些个故事东借西挪,拼做一块。相国寺香火因此骤增。
一些香客见法海只是个担水劈柴的僧人,不过气宇倒是非常。许仙在旁边便来打消众人的疑虑——这才是普渡众生,我不担水谁担水,我不劈柴谁劈柴,佛陀一瓢水,能消百种愁。那些香客听得似懂非懂,只去争吃那桶中之水。有的说吃过那水后,先时有的病也好了,痛也消了。说得真的一般。
这些却被无德看在眼里。禅门不同于净土诸派,是不信神鬼的,也反对用“神鬼怪力”来唬弄人,甚至有的禅师都不供奉佛陀神像,只在中堂挂一“禅”字。他们讲的是不可有执着之心,执着于佛像本身和净土天堂同样也是迷途。正如六祖所说,心上要无有一物才好。无德便叫了法海来禅房对坐。
无德道,“禅者若染一丝功利,便如粥中掉入了老鼠粪。”
法海知他所指,忙说,“是许仙编造,并非弟子心意。”
无德“能劝人行善,敬畏三宝,也并非坏事——只是方法不当。今日誉你者,也必是明日毁你者。许仙不可在寺中,你打发他去吧。”
法海叩头称是。
法海思来想去,当日便写了一纸荐书与许仙。原来杭州太守与法海是同科进士,又是同学,便举荐许仙去那里做事。
许仙哪里肯依。
法海道,“你总须成家立业,这样下去终不是个事的。”
许仙却道,“大不了剃头与你一起当和尚。”
“你虽父母双亡,却还须要传宗接代,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了你。”法海说。许仙却不管,边脱他的僧衣边亲他的脸。法海下面早已是硬挺了的,许仙便坐了上去。上下蠢动,把法海弄得哪里还有心思说正事。
只等完事,法海又提这事。
许仙恼了,“你我便如夫妻一般,还要怎的?我若还喜欢除你之外的一个人,我便是蛤蟆养的。”却偎在法海身上撒起娇来。
法海却说,“江南景色如画,人情也与咱们这不同,你出去见识一下也好。古人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许仙不答话,法海又说,“如果我是个女的,你还喜欢我吗?”
许仙抬起头来,“也喜欢。”
“什么叫也喜欢。”
许仙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去,大不了,我还放我的牛。”
“你若不去,我便再不见你。”法海说。
许仙看着法海,想了一会,肯定的说,“是不是老和尚要我走?”想一想又说,“我早就看出他看我不顺眼了。”
“不,是为我的修行。”法海否定了。
“我又不影响你修行,我什么时候打扰过你。”
“不是说这。”法海说,“你一天到晚在我眼面前晃,我怎么能专心致志呢?”
许仙得意地说,“拿得起,放不下了吧。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法海拂摸着许仙的头认真地说,“纵然看得破,未必放得下。等我放得下时,也就是你哭的时候了。”
许仙调皮地道,“你真放下时,也有你哭的时候。”
法海道,“和尚没有七情六欲,不会哭的。”
许仙强道,“没有七情六欲,你刚才的是什么?”
“刚才的已放下了。”法海笑了。
“你放不下的。谁拿起了这个,都放不下的。”许仙坚定地说,但又问,“如果放下时,你会哭吗?”
法海想了一会,说,“既然放下,又哭什么?和尚若哭时,必是大悲大忏之事,天上会下起磅沱大雨随他同泣。和尚的泪水滴在地上,地上会生出美丽的莲花。”
'第三章'第二节
'回目名:'释法海漫说一人禅,厉无德精解三层境
斐夫人替许仙收拾停当了什物,又资备了盘缠,如亲生儿子分别时一般地看待。待分手时又不免哭了一回,只道自己命苦,收了个儿子,不想又要分离。
那许仙只拉了法海到一旁说体已话。碍于众人眼目,只把手狠狠地在法海手臂上掐着,眼中充溢着留恋之情,悄悄道,“你若是背着我与旁的放牛郎或是小沙弥干下那事,我是不饶的。”法海只是念阿弥陀佛。
许仙道,“待老和尚圆寂,你做了主持时,我便是要回来的。”法海只得唯诺。
却还不够,又说,“你若放下时,我便叫老天爷淹了你的寺庙,叫你做不得和尚。”
这才依依不舍上路,再看法海臂上,已掐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许仙走后,法海却并未收下心来,反若有所失,不能禅定了。纵然是终日担柴挑水,体力耗尽也不能泯灭心中的思念。这一切无德都看在眼里。
但禅门讲的是心法,心上通不过,纵然是打骂说教都无济于事。无德只得旁敲侧击,引他上路。不觉又是一个春秋。
无德年世已高,自知大限将至。这日法事毕,便对座下弟子说道,“大家修行多年,不知参悟如何,且说来我听。今日不比往日,有甚么都可说来我听。”其实是有意效法五祖当日麟选衣钵传人之法。众人也领会其中意思。
其中有大胆说的,也无外乎是当日神秀与慧能的说法。无德也不作可否,只一一评点。见大弟子法清没有说话,便来问他。
法清将手上戒棍恭敬放在地上,双手合什,方道,“弟子向来不及师弟们聪敏,未有所悟,不敢胡言,只是谨身修持罢了。”
无德点点头,微微笑道,“能谨身修持,身体力行,此等行为若还有尘埃,其谁又能免?”便又来问法海。
法海想了想说,“我与众师兄弟的不同,只未知可否。”
无德道,“说来我听。”
法海合什道,“我有一偈——菩提本是树,明镜不是台。心上只一人,何处容尘埃?”
无德闭目沉默许久,众人见师父没有评语,都面面相觑,也不知可否。有几个便来问无德,法海如此的修行如何?那意思是想知道无德有意将衣钵传与谁,便好与他相近。
有个与法海相善的师兄说,“妙,心中只佛陀一人,还能容下什么邪念妄想?”
也有说不好的。
良久,无德方开口,也不睁眼,“禅门有三种境界,第一层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因其心有分别,所以万法诸相都不相同——山是山,水是水。等到第二种境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因其心无分别,山水皆是诸法空相,无甚分别。这种境界虽好,但还是在分别,是不分别之分别。等到第三层,仍旧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因其知道万法归一,万相空无的道理,所以无心去分别山水,山仍旧是山,水仍旧是水。”
便有弟子问,法海到了那种境界?
无德不回答,只道,“不过在第二层上,放下这一人,便可达到第三层。”
也有问法清师兄在第几层上的。无德喝道,“何来层?”
有个胆大的便说,适才师父说过禅门有三种境界。
无德笑笑,“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修行之人若执着于境界,又是一误。修行不过是随心随意,岂能随境而动?水在江中,遇滩则静,遇弯则汹,水还是那个水,不过处时局地方不同罢了。”
众弟子又问了些佛法心得。无德或解或喝,一一答过。
无德终于说,“今日之会,乃我在凡世最后一会,他日升坛讲法,便是我亲传衣钵之时。”
有个师兄便问,衣体传与何人?
无德笑笑,“衣钵传与后人。”便挥手示意大家退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出去时,便分作了两派,一边簇拥着法清,一边紧跟着法海。
无德接过随身小沙弥的茶碗,淡淡地说,“禅门中若有功利,清者亦不能清,有容者也未必大。”
无德便吩咐沙弥出去,自己要为圆寂净身,不待叫时,谁也不许进来。大凡高僧知道大限来时,便要禅定,不吃不喝。一是为了心静如一,一是为了排空身上秽物,得一洁净之身。
'第三章'第三节
'回目名:'法明误吐分离事,无能智护劈柴僧
众人见无德如此,知道寺庙将易主,便根据那法会中的言语猜度谁是未来的主持,便好与谁相近。其中不免有荒废了修行的,也有那些好事的,未脱俗气的,便相互暗中攻陷。
这日,法海正在劈柴,便有那法清的支持者法明过来讽道,“你心中那一人是谁?敢不是哪个相好吧!”
法海只不理。
法明又道,“好好的公府不呆,却跑到这来抢我们的饭碗,也是师父看你父亲面上,才收留的你。”
法海仍劈他的柴。
法明却不罢休,“你只做得正人君子一般,你和许仙搞的那些丑事只当我不知道,师父也早是知道的了。你还是趁早走了得好,若法清师兄掌了寺院,是必不容你的。到时叫你好看!”
法海愣在那里,半晌才念了个佛号。
那边一个老头陀本在一旁搬柴火,见法海停了手,便说,“谁做主持,不一样要劈柴搬柴的,相国寺里唯一不缺的倒是闲人。”却把法明推了一把,去拾他脚下的柴。
法明骂道,“你个老东西!”
老头陀回道,“东西总有老的时候,若是不老,就成妖精了。”
“无能。”法明叫着老头陀的法号,“倚老卖老,你不曾记得你是个犯戒的僧人了?要不,师父会罚你在这?”
无能边拾柴边说,“若心上放不下功利,戒又有何用?若心上不知有罚,罚下十八层地狱又能怎样?”
法明只气得“你你你”的乱叫。
这个无能因不平时政,出家在此,与无德是同门师兄弟。因好酒,当日喝醉打伤了山下的村民,被无德罚在柴房做工。一做便是四十几年。
'第三章'第四节
'回目名:'智比丘传达身后事,痴和尚难舍前生缘
是日,小沙弥正在方丈门前打盹,却听得门吱地开了。无德走了出来,一手拄着锡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