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想看什么电视,想读哪本书,想吃什么,想几点睡……都由自己做主,不用询问别人的意见,看他人的脸色,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步调,去迎合四周的声音。
这算是对命运的小小叛逆吧?
比较起来,放弃直升大学,跑来与芊芊学子争夺院校名额的原野、陈婕妤,才是真正胆大妄为的那种!他们应该走着金碧辉煌的太子党路线,一路被阿谀奉承着长大。就像小姨说的那样,交一流的朋友,念一流的学校,成就一流的恋情,完成一流的婚姻……
二年级下学期再也没有过去的悠闲散漫,整个二年级校舍都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战斗气息!老师战战兢兢,学生也跟着神智不清。各科目的小考轮番蹂躏着每一天,我的生活,很快就被题海与试卷所淹没。
应验了之前和小波说过的那句话——我们真的没有悠闲日子可过了。
一边擦着滴水的双手,我从洗手间里慢吞吞地走进教室,巴不得能偷个空儿喘口气。冷不防地,一道嚣张的声音笔直地杀过来——
“方诺言,你给我过来!”
吓得我连忙抬头,却见陈婕妤拈着张试卷对我虎视眈眈!走近一瞧,我赶紧一把抓过试卷:“不问自取视为贼也!干吗拿我试卷!”
“这么烂的分数送我也不要啊!”她从鼻子里哼哼,“你没问题吧?化学考成这样!”江山一片红,多么可怜的65分!
“我、我会努力的!要你管!”我结巴起来。自从有过顶楼那次“偷听”的经历之后,陈婕妤好像特别关注起我来!
“你去年怎么会跑到理科班来?我记得你语文挺好的,应该到文科去!”双手叉腰,陈婕妤一针见血。
“小波她……”话到嘴边,我突然收住!怎样也不能说出来——当初选择理科,是想和小波同班。这是我自己的儿戏,与人无关。
“诺言?”柔和清凉的声音,在我身后幽幽传来,转身一看,只见小波悄悄地站在我后面,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两大校园美女把我做成‘夹心饼干’,前者是一种强硬而骄傲的气派,后者则是柔弱而温顺的优雅。只是小波的眼里似乎有些疑惑,似乎不理解我怎么会和陈婕妤站到一块儿!
“没考好吗?”她皱着眉头的样子我见犹怜。我慌忙道:“还好啦,没什么!是不是,陈婕妤?”
“哼!关我什么事?!”拨了拨秀丽的长发,陈婕妤的脸色迅速冷漠。她越过小波直接对我命令道:“放学后和我一起走,我有事跟你说!”
“啊?”是指我吗?
“就你一个人!”丢下莫名其妙的话,陈大小姐回座位上整理课本去也。这个时候,上课铃声恰时响起,我抱歉地向小波点点头,只好回到座位上去。这几天原野都在缺席,相对地,我只觉得轻松不少。
“为什么我偏偏要和你一起放学呢……”一路叹息着,被这个强势的女人又拉又拽地塞进的士,我对小波生起一丝负罪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婕妤是那种很容易就让别人陷入‘奴隶状态’的女人!我终于明白,她在学校里,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原因了!
“我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凌波一起放学呢!她住在东门,你和我们一样住在南门,根本不顺路嘛!”把我塞进的士,她随口道。
“你这种女人,跟你讨论什么女生的友情,简直就是妄想……”我悲叹。
“那不是友情,那是迁就……”这个时候,她示意司机停车,走出的士一看,发现我们正站在本市一幢黄金地段的电梯公寓前。
“你带我来你家干吗?我还要回家做饭呀!”我十分惊讶,怪不得她说我们是同路,华庭电梯公寓离我家不到十分钟脚程!
“上去有的是好东西给你吃到撑死!”拉着我冲到门口,向门卫出示了出入证之后,便将我直接带上顶层。在电梯里等待的时候,她还不住抱怨:“我也喜欢这种小户型的公寓,不过电梯实在麻烦!上次来找那家伙时,居然给我来个“故障修理中”,害我要靠两条腿爬上去!十五楼耶!会害死人的……”
那家伙?
“谁啊?不是你家吗?”我大惊失色。
“谁说是我家了?”
“那我到底来干吗?!”我哇哇大叫。
“我给你找了个免费的,好用的,厉害的家教,还不感谢我?”眨着大眼睛,陈婕妤得意非凡。
“鸡婆!我才不要!”不是不感动的。我和她连交情都谈不上,她却把我的事情挂在了心上——虽然这完全出离我的意料。
“别想逃!”被她抓个正着,推搡着来到一扇门前,玉指往电铃上轻轻一按,动听的旋律立刻传了出来。
可事实上,显然她安排的号称“免费的,好用的,厉害的家教”十分不合作,电铃响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突然飞起一脚踹向坚硬的防盗门,她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睡成猪了啊?开门!”
被她这么一吼,门内的响动姗姗来迟。随着防盗门应声而启,我看到一张睡眼惺忪的眼睛——
“我要回去了!”迟疑着,我坐立不安。陈婕妤在别人的家里如入无人之境,一会儿找零食一会儿泡咖啡,俨然有副女主人的派头。倒是这屋子的主人被赶进了浴室去改头换面,我才得以捉住空隙。
“为何?原野的头脑很聪明的!”
陈婕妤误会了。我完全不怀疑原野的脑细胞容量,只是太不习惯,这么莫名其妙地踏进一个陌生的世界。何况那“免费的,好用的,厉害的家教”是他!
“我……”正要拒绝,浴室那边传出响动,顶着一颗湿漉漉的头,高大的身躯裹着亚麻色的运动服走了过来。
热气从他的身上蒸腾出淡淡的馨香,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像一层迷障,阻碍了脚步。声音哽咽在那里,突然变成了干涸的硬块,我缩回沙发里,垂下了头。
人在屋檐下,我至少知道客随主便。
对于我的突然到来,原野的反应很平淡。视我如无物,径自到厨房里取了瓶苏打水,倒是陈婕妤扯着喉咙问:“今天吃什么?”
“饭厅里,你自己看。”那淡悠悠的声音由远及近,再次回到客厅时,他已经多了分神清气爽。淡色的眼眸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后,突然问:“你们跷课吗?”
你们?
在他眼里,我和陈婕妤的交情已经好到可以同属一列了吗?!
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睡糊涂啦?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半!”陈婕妤没半点客气,让我严重怀疑他们那看似严丝密合的友情是怎样建立起来的。
“他的血糖很低,老是起不了床。不过放心,当你的老师绝对没问题!要不是在乎他那颗打瞌睡都能打出天才的脑袋,原伯伯面子再大,学校也会把他踢出去!”突兀地向我解释着,陈婕妤拍拍我的肩膀。
“咦?我什么时候……”开玩笑?让他当我老师?我有可悲到这等地步吗?
可我的反抗在自我中心女面前完全不起作用,她自作主张地对哑然的原野道:“喂,你很闲吧?反正没事也是睡觉,帮帮诺言怎样?”
微微抬眉,俊秀的眼角轻轻眯了起来,这么近距离看去,只觉得他的眼睛,像两颗长方形的琥珀一样绚丽。只是,这两颗琥珀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闪烁着水晶般充满硬度的光泽。
“她最好是转到文组。”灌下半瓶苏打水,他那漠然的声音瞬间击溃了我为数不多的自尊。
我根本不该来这里……
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我的范围。
“我也是这么觉得。”没想到,陈婕妤居然发出同样的声音!
“陈婕妤!你们商量好了一起奚落我吗!”士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妥协、忍让,我也是有限度的!
我叫嚣的声浪如此尖锐,却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陈婕妤突然看看手表,然后尖叫一声:“啊,不好!今天要陪爸妈出去吃饭,我要先走了,拜拜!”
说是风就是雨,她像旋风一般刮过。呼啦啦地在我眼前消失无踪,只留下我同屋子主人干瞪眼!
“我怎么办?混蛋!”
张大嘴巴,萧萧的冷气团在我眼前盘旋。明明是她硬拉我来,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大衣,似乎变得好僵硬,像沉重的盔甲覆盖在全身,压迫着我喘息不过。我像木偶一般,坐在宽大的布纹上气若游丝。这间屋子里,似乎充满着属于原野一个人的气息,幽冷而孤单的,却丝毫没有寂寞的味道。
他坐了下来。
对于我的存在熟视无睹。并着我的肩,却坐在了沙发的那一头。漠然地凝视着客厅里的某个盲点,静默无声。
空气,从这一刻开始凝固。黏黏的,暖而沉重。
今天的气温明明还很低,我的围巾里却脉脉地酝酿着汗珠。盯着自己的手指,细细地看着手背上的每一缕细纹,那些细小的暗线,明明那么模糊,却在这一刻显现清晰起来!错综复杂,像结局成谜的棋盘。我的呼吸停止在那里,心里想着,下一秒吧,下一秒吧,到了下一秒,我就自己离去。
到底该是第几个下一秒呢?
也许,绵长的等待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当我的手心的曲线,长出了刹那的纠缠时,可能一切都已经擦肩而过。徘徊在我们之间的气流,依旧是那么冷冽,僵凝在鼻端的气息,也许只是他刚刚呼吸过的一缕风……
“我回去了——”
“先吃饭吧!”
莫名地,当我们同一时间发出声音时,居然是完全不同的结论!
他的视线,悄然地接触上我的目光,转瞬的哑然,化成了我尴尬的瑟缩,垂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已经扭绞成了复杂的形状。
“我要先吃饭。”他沉沉的声音,早以先人一步迈进了成熟的年头,在许多同龄的男孩还是公鸭嗓子的时候,他已经早早脱离了甜幼而羞涩的范畴。
“那我回去了,打搅了……”
“你的脸像马克思一样。”突兀的笑声,促狭地响起。他的笑声短促,杀伤力无穷!我慌忙扭过头去,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轻轻掀起了诡异的涟漪。
“什么——意思?”
“就是很红的意思。”淡然地挑起眉毛,微微下挂的眼角闪烁起精致而狡黠的光芒。那更像是两个寂寞的湖泊,因为笑意而掀起了潮湿的漩涡。每一秒里都产生着高深莫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