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看着他们几个在那里“咯嘣咯嘣”地咬着压缩干粮,让我回想起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幕,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为子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压缩干粮,我问为子:“张振鹤身上有吃的吗?”“好像没有吧,他替我背着火箭筒呢,干粮都在我这儿呢。”我什么也不想说了,真不知道这一天张振鹤是怎么过的。我看了一下时间20:15,我试着动了一下双脚,结果我发现神经末梢已经失去了知觉,腿可以动,但是脚与鞋之间没有任何感觉。我脱下袜子,发现双脚已经变得青紫,靠近鞋帮两侧的皮肤已经红肿。邵年凑过来,“冻伤犯了?”我点点头,“我帮你搓搓吧。”“不用了,没事的。”邵年还是把我的脚拿了过去,抓起地上的雪开始用力在脚上揉搓着。我疼得浑身颤抖,咬着牙忍着。搓了好一会,脚开始热起来,他把睡袋叠了几层,将我的脚放在里面。虽然有点痛痒,但是已经舒服多了。我把望远镜递给朱海:“去看看指挥部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他悄悄地爬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说:“没什么动静啊,还是白天那样。”“对面就是指挥部,大家想想怎么拿下……”我话音刚落,在位于指挥部的东北方向的天空突然飞起一串耀眼的信号弹划过雪夜,紧接着传来阵阵低沉的炮声,连续不断迸发的火光红透了半边天,我注意到被炮火点亮夜空的共有三处,呈后三角阵形,显然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炮击。“打起来了。”为子他们兴奋地站起来向那边看去。“注意隐蔽。”我急忙制止他们。炮火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停下来,按照地图上的显示,这阵炮火应该是蓝军的第一次有规模的炮击红军阵地,战役已经打响了。
第四十章(3)
随着夜色浓重,气温降到零下25°C。风和雪在荒原上翻滚着,纠缠在一起,始终不肯分开。当下首要的任务就是马上端掉指挥部,即使是演习,我想也许这一辈子也等不到真正的战争,那么我们只能把现在当成真实的战场。我把几个人叫到一起商量着如何在这冰天雪地完成如此艰巨任务。邵年主张单兵实施渗透,这样目标小,容易撤离。而朱海却坚持全部压上去,这样成功系数比较高。为子坐在一边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搂着冲锋枪在那儿发呆。大家的意见不统一,但是统一了一点,那就是必须在午夜之后行动。最后在行动路线上出现最大的分歧,我指着河说:“我们不能靠一个人过去完成任务,必须互相配合,而且我们采取必要的突袭手段,涉水过河,这样可以大大缩短来回的距离。”他们听我说完,为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天啊,趟水过去?”几次辩论下来,我是组长,他们只好面无表情地接受。他妈的,他们现在的眼神在梦里出现过,不是冷漠是无奈。他们不说话了,用沉默来抵抗。而在我看来,涉水过去首先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其次就是如果找桥通过,无疑增加了时间和暴露的可能性。“就这么定了,行动时间午夜1:20,大家有意见吗?”没有回应,只听见几声微弱的叹息声。“怎么了?怕了?我们是特种兵,没那么多的方便条件。”“不是方便不方便……算了,就这样吧。”邵年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我抽出双脚,穿好靴子,拿起望远镜爬出土包。
我偷偷地向河边摸过去,接近岸边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一下河面的宽度,大概三十多米,河水有成片的波纹,说明水不深,虽然温度很低,下了一天的大雪,但是靠近河岸边有不到两米宽的冰沿。河对岸只有一个岗哨,其他的帐篷全部在纵深五十多米的地方。上面全部盖着伪装网,与白色的雪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四辆雷达车亮着车灯停在帐篷边,营地周围亮着几盏照明灯,隐约能听见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我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那些穿梭于各个帐篷出出进进的人,比起白天,人数好像反而多了。我发现这个指挥部的警戒非常松懈,除了几个哨兵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隐蔽坚固的防御工事。我退了回来,他们几个还在小声地议论着。
“河不宽,二十多米,水不深……”我有意缩短距离来减少他们的顾虑,“而且警惕性不高。”邵年靠过来小声说:“这么冷的天,趟水过去难度太大。”“有什么难度?不就是冷点吗。”我故意让朱海他俩听见。“温度太低了,你看能不能等冻上冰我们再过去。”“开玩笑,现在是战争,你不知道端掉这个指挥部有多重要吗?”“组长,这是演习,有必要来真的吗?”为子旁边当啷来了一句。“演习怎么了?真打起来,你们说我们过不过。”我真有点生气了。怎么说我也是403惟一立过三等功的组长,虽然我不知道号称“虎头小组”是不是贬义,但是这样的士气让我着实很懊恼。“就这么定了,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一个个熊包样。”
我们几个人围着睡袋等待时间,我不住地看表,可是时间跟他妈中风了一样,慢吞吞地走着。张振鹤始终没有出现,怎么搞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笨成这样,怎么就走丢了呢。我坐在那里心情沮丧,甚至开始后悔当什么特种兵,加上不争气的脚丫子奇痒难忍,愈加显得烦躁不安。我开始调节自己,想些值得开心的事情,除了王佳以外,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们几个坐在一边闭着眼睛不知道琢磨什么呢,我也懒得看他们,最生气的就是邵年居然也不支持我。四个人跟雪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你干什么去?”为子突然站起来。“撒尿。”“怎么这么多事。”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向土包后走去。我把激光模拟器安好,把所需的装备都整理完毕,打开睡袋往里一钻。为子去了好久才回来,“***冻掉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冻掉,冻没了,尿了半天都尿不出来。”邵年看看我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我现在真想连野,还是大野驴好,有什么说什么,不像这个面瓜闷了呼哧的心眼那么多。我趴在那里瞎琢磨着,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当我被邵年推醒的时候,我急忙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我看了一下周围,为子和朱海靠在一起睡着了,只有邵年睁着眼睛坐在一边,我身上多了一条睡袋。我钻出来:“你没睡会儿啊?”“我怕时间过去。”我走过去把那两个小子踢醒,“准备行动!”他们俩急忙整理装备。做好一切泅渡的准备,我在伤口上重新抹上伪装油彩。
第四十章(4)
我们几个悄悄摸到河边,对岸的指挥所已经安静下来,几盏灯忽明忽暗地亮着,几个站岗的士兵在光亮中来回走动着。“行动……”我刚做了一个手势,就被邵年拉住,他贴在我耳边说:“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一沾水,衣服都湿透了,这样的天气会冻死人的。”“你的意思还是找桥?”话我说完了,但这的确是个问题,毕竟渗透指挥部不是终极任务,衣服湿了,没办法弄干,如果真的有人冻坏了那可怎么办。我有时候很佩服自己那点小聪明,脑筋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带头第一个下水,脚丫子刚一沾到岸边的冰层,顿时刀扎般的疼痛,我是组长,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畏缩的样子。我忍着疼痛一步跃入水中,没走几步,攻击背心就被水完全浸透,像铅块一样沉重。两腿的肌肉开始抽搐,呼吸明显急促衔接不上,牙齿因为极度寒冷开始打架,我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对岸移动,走到河中心的时候,河水漫过胸口,我把冲锋枪扛在肩膀上,脚下越来越不稳,身体开始随着水流摇摆不定。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几个举着枪跟在后面。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过去,因为我现在双腿已经开始抽筋,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举步维艰。我感觉脑袋马上就被冻上了,仅存的一点意识就是后悔,非常之他妈的后悔。当我再次迈出一步的时候,左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我身子一歪,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嘴里灌进了几口冰凉的河水。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猛地把我拉出水面,是个子不高的为子。我调整了一下,加快步伐,否则就会被这冷彻肺腑的河水吞没了。
三十多米宽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当我们靠到对岸的时候,才发现岸边的冰层高近一米多,我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去,最后邵年托住我,才硬把我架上去。刚一上岸,湿透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冰筒,像盔甲一样笨重。我带着他们躲过哨兵,悄悄地摸到了一顶帐篷后面,哨兵没有丝毫察觉,我们开始逐一搜索目标。我们听见一个帐篷里有说话的声音,便用匕首刺破苫布向里边看去,两个军官正在地图前议论着。他妈的,这么晚还不睡觉。我心里骂着,别说还真灵,那两位军官合上文件,关了灯就向旁边的一顶帐篷走去。我冲着朱海和为子做了一个手势,指示他俩去其他的帐篷看一下,接着我跟邵年悄悄绕到前面,趁哨兵不注意钻进帐篷,借助透进来的几丝光亮,我们开始胡乱地收集资料。我把所有的纸张全部一股脑地塞进口袋里,最后又用匕首将桌子上的几部电台连接线全部挑断。临走的时候,我用桌上的号笔在地图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G4”。任务完成,我跟邵年开始向河边撤退,朱海和为子还没有出来,我们两个蹲在寒风中等待。时间过去了三分钟,我惊讶地看见朱海和为子赤裸着下身,抬着一个什么东西,猫着腰绕过哨兵向这边跑来。我跟邵年急忙向河边退去。等到他们俩走到近前,我发现他们拎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上面盖着一件衣服。我伸手一摸还是热的,“什么东西?”“牛肉!”“牛肉?”“是啊,我们俩在炊事班里偷出来的。”我哭了,真的哭了。多么好的兵啊,这么艰巨的任务,他们居然冒着任务全盘失败的危险,抬着一锅热腾腾的牛肉回来了。
我们重新跳进河里,身体已经适应河水,不如说神经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