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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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瑶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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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怔了。这好像的确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设想过,也许是不敢设想。
“不会啊。”他忽然说,“我娶你,我去跟父王说。”
话说出来,也就安心了。是啊,他想娶她,一直以来他想娶的,只有她一个,那么为什么不呢?
瑶英笑了笑,可是看起来却不大相信似的。
门被人敲响了。“大公子!”黎顺隔着门说:“王爷传召。”
邯翊站起来。“等着瞧!”他安稳地笑着。
白帝在西厢独坐,见邯翊进来,神情异常复杂。
邯翊心里还一直转着方才的念头,所以一进门,便跪下来说:“儿臣求父王成全。”
白帝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他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句话的份量一点一点地显出来,他的头脑便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终于,白帝说:“这些年来,我对你怀着怎样的期许,你难道不知道么?”
邯翊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儿臣明白。”
白帝从袖中抽出一幅白绢,在他面前展开,“你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立你为世子的草诏。我原打算过了年便颁告天下,今日为了叫你安心,我还特意拿了来。结果,你竟然跟我说这样的话!”
邯翊垂头不语。
白帝又说:“你若真的不想做我的儿子,那也由你。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邯翊长时间地沉默着。方才想说就说了的话,此刻却成了世上最艰难的选择。那幅白绢,垂在他的眼前,仿佛无声的诱惑。他有多想那个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本来就是他的,他总是这样想,那本来就是他的。
可是此刻,当他伸手就可以拿回来的时候,却仿佛被什么阻滞住了。
他想,只要自己拿回了那些,只要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当然连瑶英也一样。然而,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清晰地感觉,她正渐渐地远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割裂了血肉一般,叫他痛不欲生。
第86节:天舞·瑶英(86)
        既然原本就是他的,为何还要拿她去换?
“是!”他叩首,“儿臣求父王成全!”
白帝久久不语。
然后,以绝望到什么都不想再说的声音抛下一句:“随便你!”便再也不看他一眼。
当日午后,白帝便召辅相入宫,告诉他们,他已经命大公子邯翊认回本宗,承袭青王这个封号。
事情突如其来,也实在惊人,一向老成持重的首辅竟然失去了惯常的冷静,他近乎无礼地一再追问原因。
白帝始终沉默着,最后他只是说:“何不去问他自己?”
“好,臣去问大公子。”石长德这样说着,站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年岁大了,又心绪激动,一时没有站稳,栽倒在地上。内侍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发觉他口角歪斜,看来是中风了。
太医赶来为他诊治,但都束手无策。
数日后,传出石长德过世的消息。
这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便成就了一次空前隆重的葬礼。白帝亲自致祭,满朝官员在灵前恸哭,悲声仿佛传遍了整个帝都。
一种不安的情绪也在悄悄地蔓延开来。
石长德过世后,白帝命匡郢接任了首辅。他也有同样精明干练的手段,然而人品却不能令人信服。他上书劝说白帝,让大司谏鲁韶安入值中枢。人人都知道鲁韶安和他关系密切,另一位辅相陆敏毓原本不是他的对手,看来以后辅相直庐就是他的一言堂了吧。
然而,白帝却迟迟没有下诏。
朝臣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你怎么看?”文乌问。
天气在年关骤然转暖,积雪迅速融化,修禊阁下水雾缭绕,看起来楼阁像是浮在云端。邯翊由大公子而成了青王,却没有搬出原来的府邸,于是绕了一圈,这里又成了青王府。
邯翊自己斟了杯酒,抬头看看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文乌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因为我听到一个传闻。”
“是什么?”
“说王爷留出一个辅相的位置,是想给你的。”
邯翊默然片刻。他也听过这传言。石长德去世时,留下一份由其子石琨代写的遗疏,朝中人私下里议论,都觉得必与储位有关,然而白帝却始终不置一词。这件事想必也为这传闻添了几分份量。
他笑笑,说:“这揣测得未免太没道理。”
“我倒觉得大有道理。莫要忘记,昔年王爷自己也做过辅相。”
邯翊叹口气,“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乌悠然一笑,“你跟我何必装傻?你那一招‘弃江山取佳人’,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照我看来,是妙得不能再妙了。”
邯翊不答,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打着一个江山、佳人都要的主意?”文乌说着,手往空中一握,做了个“一把抓”的手势。
邯翊怔了怔,然后苦笑,“你莫要再提这些事情,好不好?”
“不提就不提。”文乌自斟自饮一杯,又说:“你这一退,匡郢看上理法司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
“是听说——”文乌报出两个人名,都是权臣公子,可见不是空穴来风。
邯翊掂量片刻,微微摇头:“看着吧,他这个如意算盘打不成。”
“怎么?”
邯翊淡淡一笑:“从前萧先生跟我说过一句话——‘石长德在,匡郢在’。”
文乌愣了会,抚掌大笑:“妙!说得真妙!”
忽然,敛起笑容,以怪异的眼色看着他。好半天,说了句:“以闲散宗室终老,你能熬得住?”
那语气活似看着一个年轻守寡的小媳妇问:“你守得住?”自然惹得邯翊怃然不悦。然而未及说什么,文乌紧跟着又说:“说老实话,我不怕告诉你,外面有的是人早在等你落到这一步。”
邯翊眼光倏地一闪,“你这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文乌惫赖地笑着,“你跟王爷那档事,心里清楚的人多了,只是没人说破。对了,提起这个,有件事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虽然没有旁人在,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问:“你去秋陵,是不是见到了那个姓杨的?”
第87节:天舞·瑶英(87)
       邯翊迟疑了下,点点头。
“那姓杨的人现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邯翊一哂,“脚长在他身上。”
“我就不明白你!”文乌仿佛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人,你也敢放他走?你知道不知道,他连燕秋山都没走出去,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邯翊脸色一变,“谁?”
“还会有谁?”
邯翊盯着文乌看了好一会,冷不丁问:“你叫人跟着我了?”
文乌嗤笑,“我跟你作甚么?我叫人盯那个姓杨的。至于跟你的人么,你比我更清楚。就好比今天我们在这里说这些话,也许明天我这里就空空也了。”说着,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做了个怪相。
邯翊许久不说话,然后轻轻透口气,问:“那杨晋现在人呢?”
“我没你的胆子,不敢留他。”文乌不咸不淡地说着,四指并拢,平平地向外一推,做了个刀斩的手势。
邯翊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没有说什么。
“所以说呢,有这档风流事也好,没这档风流事也好,你早晚落到这一步。”
邯翊苦笑,“即便如此吧,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也什么都不用想了。”
文乌眯起眼睛,“真的什么也不想了?那前日有人托我带话,有事与你详谈,想来你也是不打算赴约的喽?”
邯翊眼波闪动,“谁?”
文乌微微一笑,“兰王。”
宫中的新年过得有些悒悒。筵席上,白帝望着欢笑或者强颜欢笑的家人,忽然长叹了一声。人人都觉得这声叹息很不吉利,可是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年初三那天,又下起了大雪,到了晚间,宫宇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暮色中,白帝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台上。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雪花飘落下来,有些挂在他的头发和眉毛上,渐渐地,他看起来就像个雪人了。最近他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所以宫人们都远远地站着,不敢近前。
黎顺捧着一件披风,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正在犹豫,瞥见青衣从殿后绕出来,他不由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将披风递到她手里,又朝白帝指了指。
青衣一笑,走过去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白帝回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看她,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青衣一面给他系带子,一面问:“王爷,在想什么?”
白帝笑笑,“你猜猜看?”
青衣巧笑着说:“我哪里猜得出来?”
“我在想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的事情,有些事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
青衣没有问那是些什么事,她只说:“王爷该进去了,外面太凉了。”
白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他的神情又变得有些茫然,“真快,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青衣故意打岔:“二十多年前?那我还没生呢!”
白帝恍若未闻,声音低喃得像在自语:“那时候我年轻,好多事情一时冲动就做了,现在想起来,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王爷做的事,哪能错呢?”
白帝怔了怔,回过头来看看她,苦笑了一下,又转过脸去,却不说话了。
青衣又说:“王爷大概是闷了,所以才想这许多。要不,叫青王来陪王爷下下棋什么的?”
白帝倏地转过身来,青衣吓了一跳,讷讷地问:“我说错话了么?”
白帝笑了笑,“不,没有。”
顿了顿,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说不是亲生的儿子,可是我养这个儿子,比亲生的花的心思还要多。无奈儿子养大了,却又不肯做儿子了,非要做女婿,你说这怎么办呢?”
青衣眨眨眼睛,“女婿是半子,不是也一样么?”
白帝默然良久,叹了口气:“可是女婿不能继承家业啊!”
“我们穷门小户的,女婿接了家产的也有的是,只要人品好,不都一样?”
白帝回头盯着她看,眼睛亮得骇人。
青衣胆怯地问:“王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第88节:天舞·瑶英(88)
“不。”白帝慢慢地吁了口气,“你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帝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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