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守人员的名单里,贺菱的名字当然也名列其中,可是这个小丫头却说什么也要跟着大部队,任你说破嘴皮也无济于事。冯华只得板起面孔,用命令的口气说:“贺菱,你是义勇军的一名战士,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你懂吗?”
这丫头也很执著,立即立正、敬礼:“报告总指挥,义勇军战士贺菱向指挥部请战,要求上前线杀东洋鬼子,为死难的旅顺同胞报仇!”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冯华只得求援似地看了看贺国光。其实,冯华心里也很矛盾,虽然菱儿对冯华平常的工作帮助很大,但是行军打仗艰辛凶险,对于菱儿这样的女孩儿,肯定是不适合,而且也有许多不方便。邢亮也担心带上个女孩子麻烦事儿太多,会碍手碍脚的。
大概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的缘故,贺菱虽是贺国光的掌上明珠,却从小就没拿她当女孩子娇惯。不但请来塾师教她读书识字,郑偃武也经常抽空教她几路家传拳法、剑术;这几年贺国光外出经商,时不时的也带上她,也让她增加了许多见识,可以说贺菱还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孩儿。
在贺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只要贺菱认定的事情,当父亲的经常是拗不过这个任性女儿。而贺国光的想法也总是异于常人,他不认同“女子无才就是德”的说法,更没有一般人“女孩儿家打什么仗呀”的那种通常思维,却是想:既然古有花木兰、穆桂英,那现在为什么不可以有贺菱为国出征?
从中秋之夜冯华负伤,菱儿的焦急、担心和关切,以及后来对养伤的冯华细致入微地照顾,贺国光已经看透了女儿的心思。他自己也很喜欢冯华,他觉得冯华生得一表人才,且知识渊博,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蛮有资格做自己的东床快婿。虽说冯华年龄大了菱儿十余岁,但那时候丈夫比妻子大个十几岁、二十岁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两情相悦,却也未尝不可。因此也有让菱儿多与冯华接触,暗中撮合的意思。
这菱儿以前经常随着贺国光外出,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也到过许多地方,但是出门经商总是不同于行军打仗的。几位领导想法各异,最后却是一致地通过了贺菱的请求。
贺菱儿得寸进尺,自己的要求刚通过,又领来了自己的好姐妹龚芳。这个龚芳是贺菱的闺中密友,也是制药厂顾问李济棠老先生的外孙女,目前正在技术学院医护科学习。当得知贺菱以及医护班的许多男同学都已报名参加了远征军,她在征得家人的同意后,就来走贺菱这个后门关系。
冯华为此事登门拜访了李老先生,李老倒是异常豁达开通,笑呵呵地说:“贺会长的千金去得,芳儿自然也去得呀!”考虑到贺菱有个女伴方便,龚芳倒是很容易的参加了远征军。
女儿要出征了,做母亲的心疼、舍不得,可是也拗不过那父女俩。连夜收拾行装,却又让菱儿数说了一番:“妈,这是打仗,不是走亲戚!”让母亲又抹了一阵子眼泪。虽然贺国光表面上显得很平和,也知道冯华、邢亮等人会非常照顾菱儿,但临走前仍然忍不住对宝贝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罗嗦个不停。
接到命令后的第三天,全副武装的义勇军主力部队告别龙口街的父老乡亲,准备南下增援辽阳。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高唱着雄浑的歌曲,踏上了抗击日寇侵略的征途。贺国光、周天宇等留守人员以及许许多多的老百姓一直将战士们送到镇外,许久送行的人们仍然觉得那“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卫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的嘹亮歌声还在半空中回荡。
义勇军在自己可以影响的区域内行军,沿途的老百姓都来观看,很多乡亲还送上烧开的茶水慰问部队,让战士们异常兴奋,也分外有荣誉感和自豪感。可是自进入奉天省以后,冯华却深刻感受到义勇军要成为人民子弟兵,该做的工作还有很多。由于老百姓不了解,照例是一听到过队伍,人们便纷纷躲藏起来。
为了保证行军的速度,部队也不便于停下来宣传,只是让军直和各营的宣传队用白灰水在墙上书写了许多诸如“义勇军是老百姓的队伍”、“义勇军保护老百姓”、“义勇军上前线打日本保家园”等标语口号;同时,冯华还以远征军总指挥的名义,书写了包含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主要内容的布告,张贴在显眼的地方。各连队也三令五申绝不准许有一点儿违反群众纪律的事情发生。每到宿营地,各部队都要把宣传群众的工作放在首位。义勇军秋毫无犯的严明军纪,与大力度的宣传,产生了非常明显的效果,义勇军的好名声很快就在奉天地区开始流传。
12月5日聂士成部千余人进攻分水岭,击毙日军中佐富刚三造,日军败退,聂部乘胜追击。
当冯华率领义勇军赶到了奉天以西的噶布拉时,接到了分水岭捷报和长顺将军的第二道命令:“迅速接替聂士成部在摩天岭的防务!”
冯华知道日军在东路进攻受阻后,会把主攻方向转移到西路,目前海城已是危在旦夕。海城位于鞍山和营口之间,是日军北进奉天,西出锦州,进而攻占山海关的必经之路。海城如果失守,日军就打开了北上攻击奉天,南下进攻山海关的大门。此时,当务之急不是接防摩天岭,而是增援海城!但是,对长顺的命令他们却也不得不服从。
冯华对历史书上记载的甲午战争中一些地方沦陷的具体时间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他还是隐约记得海城是12月中旬被日军占领的,历史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冯华、邢亮他们询问向导之后决定部队抄近路直插奉集堡。这条路进可通往摩天岭,退可随时策应辽阳、海城,不失为两全之策。
12月10日,义勇军抵达太子河畔,又传来聂士成、依克唐阿联军在金家河重创日军,收复草河口的捷报。
12月12日傍晚,天空飘起了雪花,部队提前在汤河畔的安平屯附近扎营。冯华下达了就地宿营,加强警戒,继续进行侦察等命令。
由于部队已经接近作战区域,冯华利用天黑前的短暂时间,作了简单的战前动员。以前义勇军虽然打过几次胜仗,但都是对土匪作战,这次将要面对的却是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军。冯华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了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和发扬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狠狠打击来犯之敌这两个问题,号召战士们消灭侵略者,为死难的同胞报仇!
次日清晨,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还没有停,漫天皆白,大地茫茫。义勇军战士们顶风冒雪沿着汤河继续溯源而上,冯华和邢亮并肩走在队伍中间,料峭的寒风夹着雪片不时地扑打着他们的脸颊。此时,他们的心情如同这天气,寒冷、沉重。
还是邢亮打破了沉默:“华哥,你在想什么?”
冯华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还是不踏实呀!”
离开龙口街已经近半个月了,越往南走,离战场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厉害,因为他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心里是一点儿谱都没有。洞悉历史进程的他,对清军在战场上的表现,知道得是清清楚楚。只有一千多人的义勇军能否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他自己都是否定的,这才是他心情沉重之所在,也是他内心悲哀之所在。老实说,一想到甲午战争中国的惨败,冯华就心痛不已,义勇军在这场战争中究竟能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邢亮要比冯华乐观:“怕什么呀?小日本不也是人生肉长的,枪子儿打到他们身上照样是个血窟窿!”
冯华忧虑的不是这些,他们这些人,包括真正当过兵的正规军人邢亮在内,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模战争的经历。邢亮在部队里的军事演习到底不是实战,义勇军打过的土匪也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他所想的是如何以少胜多,以弱击强,如何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虽然他很欣赏邢亮的这种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但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着:“老亮,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要发扬光大,可作为一个指挥员头脑也要清醒。如今可不同于当年你在部队当排长、当参谋那个时候啊!现在咱们虽然说不上是指挥着‘万马’,可也够上‘千军’了,这一千五百人可是咱们义勇军的老本儿,既要保存自己,又要消灭敌人,你可得多动动脑子。”
邢亮会意的点点头:“华哥,我明白。”
虽然是前途未卜,但无论如何他们振奋中华的信念都不会改变。要想扭转东北不利的战局,他们必须要首先打好这即将打响的第一仗!一阵交谈,两个人的心里都豁亮起来。
雪花还在飘着,冯华却觉得不像刚才那么阴冷。看着这雪里行军的情景,毛泽东的诗词《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脱口而出:“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此行何去?辽河风雪迷漫处,命令昨颁,千五义勇下鞍山。”
冯华上学时本就是朗诵天才,他那雄浑的男中音,配上雪里行军的壮观景象,引起了极强的感染力。面对此情此景,邢亮明知道这是毛泽东的诗词,只不过是让冯华根据实际情况给改了几个字,还是忍不住赞了声“好!”附近的战士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噼里啪啦”的也跟着叫好、鼓起掌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贺菱听着冯大哥、邢大哥谈话,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心中赞叹,不由得说道:“冯大哥,你这是《木兰香》吧?(“减字木兰花”又名“木兰香”、“金莲出玉花”)填得真是太好了!”
听了贺菱发自肺腑的赞叹,对这种虽不是有意为之,却也属于欺世盗名的行为,让冯华和邢亮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贺菱当然不知道这些,还在心中默念着“漫天皆白,雪里行军……”
贺菱熟读唐诗宋词,在挥发河地区也算是一个才女,自然识得优劣。后来,贺菱把这首词录了下来,并寄给了贺国光,让贺国光对这位小老弟的才学、胸怀更加刮目相看。
行进的队伍中不时可以听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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