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韩信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地位,怎么会无端端的走了?而且现在的天下,差不多已经到了非刘既项的地步。项羽随不是小气的人,但也决算不上大量。他离开刘邦这里,难道还能返回头去找项羽不成?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张良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汉王曾几次问他何时出兵攻打彭城。韩信每次都推说‘时候未到,还要继续练兵’。后来汉王问他时候何时会到,他倒也干脆,直接边说‘时候到了的时候,自然便会通知汉王’。换言之就是,你只管等着就好了,不必问那么清楚。”
我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嘴角——个把月没见,韩信这个恃才傲物的脾气,倒是越发见长了。
“所以他们就因为这个闹翻了?”
“也不算闹翻。只不过是汉王昨夜,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带着滕公二人闯入军营,将韩信的帅印、兵符都拿了回来。并责问韩信,营中守卫怎么如此松懈。”
我只觉得额头全是冷汗——这还不算闹翻?依着韩信的脾气,被刘邦这样折腾,不罢工才叫新鲜。
“所以他就负气跳槽了?”
张良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那倒不至于。他只是说很久没回故乡,要请假回去祭祖。”
“那现在的统兵之人是?”
张良长长的叹息一声:“暂时没有。不过按照原来的历史,最后汉王会策立魏王豹。”
“啊?”我再次很意外的发出这个单音节来。这个魏豹我曾见过一次,对于这个人,我唯一的印象就是能侃,而且是非常之能侃。说起话来口沫横飞,夸夸其谈亦不能形容其万一。“他行不行呀?”
张良摇头:“就是因为他不行,我才发愁。好在我早防着这个,平时经常跟汉王身边的人说魏豹的缺点。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劝住汉王。”
我挑了下眉:“你要离开?”
张良微微一笑:“是呀。汉王命我往陈留册封韩王毕,我也可以借此机会寻访韩信,劝他早日回来。不过——”张良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些。按照原来的历史,汉王会攻下彭城,然后在睢水被项羽打的大败。虽然历史已经有些变动,但是你也说过,性格决定命运。所以要改变历史的大脉络,还是很难的。”
我点头笑道:“这个你放一万个心好了。虽然我打架算不上第一高手,但是逃命的经验却丰富无比,绝对算得上第一高脚了。”
张良轻声一笑,转过身便将手放在房门上。
我一把拉住了他:“你等等。”说着,我从床头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方铁盒和一个皮囊来,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景兰姐姐最近研究出来的暗器。世道不太平,你拿着路上防身。”
见张良的表情有些茫然,我解释道:“这盒子里面放了三十六根铁针,你只要按上面这个凸起的地方,就会有四根铁针射出来。每一根针上我都粹了麻药,射入人体便会让那人四肢麻痹无力。铁针射完,你只要打开盒子下面的盖子,就可以另装新针进去,道理和换电池差不多。皮囊中另有七十二根铁针,可以让你替换,不过这些只是普通的铁针,上面却没有粹麻药了。”
张良接过盒子,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一阵子,忽然笑道:“这个东西打起仗来没什么作用,用来暗算偷袭倒是不错。这么古怪的东西,一定是你窜到着景兰姑娘做的。这叫什么名字?”
我对着张良翻了个白眼——想说“鸡肋”就直说嘛,还偏要用“古怪”这个词。不过看他难得笑得这样开心,再想起刚才他那古怪的脉象,我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眯着眼睛笑道:“你看过武侠小说没有?这个叫做‘暴雨梨花针’。”
张良摇头轻笑道:“好大的名气!看来拿着它,便是项羽的千军万马,我也可以闯上一闯了。”
“嗯,你可以试试。不过要是有什么不良后果,我先声明免责。”
张良笑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真实,不知为了什么,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笑容忽然在张良的脸上凝住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我点头:“你也是,要小心些。”
看着张良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转角,我轻轻的叹息一声。不料才叹到一半,便觉得小腿上突然一痛,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低头看时,才发现,三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貌似很不瞒的看着我。
我索性坐了下来,不管它愿不愿意,一把将它的身子揽了过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你知道吗,原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呢。我刚才无意中摸到了他的脉象。我记得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拥有他那种脉象的人,体内阴阳不能调和。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样的人身体会比一般人虚弱得多,而且寿命也会短得多。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急于求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想等,而是没有机会慢慢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它的身子不再挣扎,只是软软的趴在我的腿上。一道阳光从开着的门口射进来,让人觉得懒懒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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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雉看着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躁起来。
忽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那片阳光。吕雉松开眉头,笑着站起身来:“汉王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刘邦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寡人本来只是想提醒他一下,他的一切都是寡人给他的。谁想到那个韩信,一看到兵符在寡人手里,便恼羞成怒,说要回乡祭祖。哼,难道他以为寡人没有了他,就真的打不了仗了?”
吕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你就答应他了?”
“为何不答应?寡人这次就是要让他看看,就算没有他韩信,寡人一样可以打胜仗,一样可以攻破彭城,一样可以杀得项羽大败!”刘邦说着在几案后面跪坐下来。
吕雉张口正要说话,刘邦忽然看了她一眼:“寡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盈儿又往那个秋鸾房里去了。那女子确实有些见识,不过却有些妇人之人,做事又是优柔寡断。盈儿本就儒弱……”
吕雉端正的坐在他对面,敛起了笑容,说道:“臣妾会约束盈儿的。”
“算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他是改不了的。”刘邦说着站起身来。
“汉王还要出去?外面起风了,要注意身体。”吕雉说着拿起一件披风向刘邦走去。
刘邦对她摆摆手:“寡人不出去。我去戚姬那里看看,她有了身孕,你有时间也要多照看些。”
吕雉站在那里,用力的抓着手中的披风,仿佛要将它揉碎了才甘心似的。
良久,她脸上紧绷的肌肉才缓和下来。平静得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她口中轻轻响起:“人来。”
“小姐。”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暗处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低声应道。
“张司徒可以已经走了?”
“是。”
吕雉的眼睛眯了一下:“那陈平呢?”
“陈都尉已在外等候。”
“请他进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前
靠近帐门的位置,一只小锅正架在纹火上。虽然已经烧了很久,里面的液体,却丝毫没有沸腾起来的意思。我远远的坐着,将手边的铁针,一根一根的按在一只巴掌大小的扁方盒子里。在我身边的刘盈,却摆了最正宗的姿势,在表演发呆的戏分。
“唉——”刘盈双手托腮,对着那只锅,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一面将一根铁针按进盒子,一面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按说春天已经过了呀,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刘盈转过头来惊奇的看着我:“愁眉苦脸和春天也有关系?”
“当然有了。”我对他眨眨眼睛,轻笑道,“正所谓‘伤春悲秋’,又有道是‘哪个少年不怀春’嘛。”
刘盈愣了一下,忽然红了脸抗议道:“秋姨为老不尊!”
“啊呸。”我轻声啐了他一口,“谁说我老了?仔细我跟你翻脸!”
刘盈呵呵笑了一阵,忽然又皱起眉头,苦着脸说道:“秋姨,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在来看你了。”
“为什么?”我停下手中的活计,吃惊的看着他问道。
“刚才我去给娘亲请安。娘亲说,父王不喜欢我时常跟你在一起,要我以后都不要来了。”刘盈边说边撅起嘴来。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最近吕雉看见我,态度也冷淡了许多。难道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不成?不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刘邦他老人家了,为什么我自己都没有印象呢?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中的缘由。不过看到刘盈那张小小的苦瓜脸,心中也有些温暖起来。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小傻瓜,你娘亲这样做一定是为了你好。再者说,她只是说不许你来找我。又不表示,我们以后都见不到面了。”
“啊?”
看着刘盈茫然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笨笨,营地狭小,日常走动之中,碰个面也很正常嘛。难道说,你娘亲还能让你蒙着眼睛走路不成?”
刘盈把两手一拍,咧着嘴笑道:“盈儿真是笨。嗯,如此说来,今后我要常常出来走动一下了。”
解开心结,刘盈的好奇心也一起恢复了。他起身,走到那口小锅前,出神的看着锅中的事物。
我轻轻一笑,不经意的向帐外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今天外面好安静呀,居然听不到吵闹声了。是不是汉王选了新的上将军出来?”
刘盈转过身来,点头道:“是呀。前些日子,因为军中无人统领,各国盟军之间,多有摩擦口角。所以父王选了魏王豹立为上将军,来统领盟军。听说有将士劝说父王,言道张司徒常说魏王豹志大才疏,才德不足以服众。不过父王认为,魏王乃故魏王嫡孙,祖上五代为将,足以担当重任。所以最后还是立他为帅。”
我暗自皱了下眉头,果然还是选了魏豹。
刘盈伸手指着那口小锅,侧着头看着我问道:“秋姨,这里面熬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样久了,也不见水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