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和那太真妃长得如此相似?”辰弑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抓住赵小玉的肩膀细看,一阵失神。
锣鼓声越来越近,那舞狮舞龙队伍已经走到了狮子楼下,那踩高跷的大头娃娃艺人们也渐渐走到窗下近前。
忽然,一张大头娃娃的笑脸,仰面朝天,一边跟着锣鼓的节奏,一边向赵小玉和辰弑站立的窗前望过来。
赵小玉哪里能理会辰弑的诧异,她使劲挣脱辰弑的双手,探出身去,向那步辇车高高举着手,挥舞着高叫:“菲菲——菲菲!花痴菲……”
“嗖——”一声轻响。
一枚暗器狠辣无比,又快又准向赵小玉胸口要穴飞了过来。若然打中,赵小玉定会当场倒毙。若然打不中,那暗器上深绿暗黄的荼毒,也能腐蚀掉碰擦的皮肤。
哼!
暗器是从底下那异样的大头娃娃方向飞过来的。但见那大头娃娃眼神尾随着暗器飞去的方向,竟微微点头,一直都是那张孩子的大红笑脸,可这暗器出手,此时那张乐哈哈的笑脸,再也不似方才一般童真和烂漫,倒似透着一股子诡秘。
“小心——”
“花痴……菲……”赵小玉那声尾音隐没在了辰弑的怀里,两个人一并向后摔倒,重重地跌在房间里的石子地板上。
那暗器显然没有打中原本的目标,倒顺着那发暗器之人所使的功力,径直飞向房中一块木头柱头上,深深扎入,冒出一股浓烟,还带着呛人的刺鼻气味。
“啊——腐蚀毒?”
辰弑和赵小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后怕。
那插入的暗器,很快冒起浓烈呛人的青烟,瞬即将那上好木质的柱头腐处了一处大洞,围绕在那暗器周围,逐渐蔓延开去,继而越来越开,那木头便如纸片一般,如遇火成灰,那暗器自行腐蚀掉了插入的根基,又失了准头,在那木柱上支撑没多久,便“叮——”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小玉看着那掉落的暗器,兀自躺着,仍然向上腾起冉冉青烟,方才那掉落的声响倒也一点不觉悦耳,而是种不寒而栗的狰狞。
“真的……有人想杀我?”赵小玉颤抖着声音,总算问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辰弑微微点点头,看着她那张煞白的脸,幸好她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他有些黯然:“若不是方才失神,我定会觉察到那戴着大头娃娃的艺人有古怪!也不至让她受这般惊吓!”
“圣子?”
鲁空灭大惊,奔过去急急忙忙半掩上了窗子,又回身奔到辰弑身前,看向辰弑额角那开始盈盈滴下的血迹,手足无措,想圣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什么伤,圣子一向爱美,这如何是好。便急急忙忙一个躬身,道:“属下保护不力,这便去追查——”也不等辰弑点头,便冲出房间,出了那狮子楼去。
“啊——你流血了!”赵小玉这才从方才失神中反应过来,看向辰弑,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现在总算相信是这厮一直保护着自己,想这厮一向臭美,他额角的裂口开得不大,却有点深,也不知是方才什么东西挂了的,毕竟她这一路上的命都是人家救下的。
她掏出绣帕,有些着急地往那伤口上轻轻按住,抑制住那流出的血,看着辰弑洁白的衣服上已经滴上了点点血迹,鼻子一酸,很是内疚,带了哭腔,盈着泪道:“以后要是落下疤……怎么办?”
辰弑见她哭了,便拉住她按压的手,笑道:“怎么?赵小玉?你总算知道关心下我了?要是落下疤,没人要了,你便以身相许吧!”
“去——没正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赵小玉急忙缩回那替他擦拭的手,那沾血的绣帕掉在他怀里,洁白的白裾衣的衣襟前,宛若一朵盛开在白日下的血丝红牡丹,刺痛了她的眼。她不愿欠他的情,只是担心自己会逐渐陷进他的温柔陷阱里。
“谁要你保护我了,人说五毒圣子很聪明,每逢遇难总是能以智脱险,可刚才是你傻——谁让你挡在我身前的?”其实想过要说感谢的话,可话一出口,却成了这样。赵小玉有些惊魂未定,开始失神,她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
血已经不再流淌了,辰弑闻言倒也不介意,兴许他真的变傻了,只是,是不是在遇到赵小玉以后?
他直起身子,拾起那跌落在白衣上的绣帕,揣在了怀里,与那枚胸前藏匿的碧绿宝石放在一起,继而快步走向那半掩的窗口,身子躲在窗框遮掩的一侧向下探视。
那群踩高跷的大头娃娃艺人已经走到了狮子楼的前头去了,却也仍旧随着那锣鼓的声响,踩着高跷,每个大头娃娃艺人依然大笑扭动着,挥舞着手里的红绸帕,偶尔抛出红绸,高跷一跳一跳的,间或也能跳出一个两个花式,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方才那凌厉可怕的暗器,是从这欢庆队伍中发出的。幸好这暗器是射向一个寻常的平民女子,若是射向那步辇中的一国之君,恐怕这开元盛世欢庆的局面也得消失不见了。
方才那发暗器的大头娃娃艺人到底是其中哪一个已是不能分辨得清了。辰弑看见了鲁空灭,被推挤在那群围观的人群中,隔在路旁一侧,四处搜寻着,看来也没有查到什么结果的。
他蹙了眉头,不由得看向那街上步辇中容颜隐没在纱帐后的女子,那个和赵小玉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子,有些疑惑:“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这回显然是想要取小玉的小命的,小玉到底招惹了什么仇家,以至于这人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下毒伤她,而是如此明目张胆,还在那暗器上荼了腐蚀毒,只怕不能要她的小命,甚至还要令她死前承受那痛不欲生的痛苦?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恨她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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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宫内,原本深红暖色调的厚重帐子全换成了轻盈飘逸的纱幔,殿堂正中摆放了一个极其精致的碧绿香炉,里面明明灭灭的燃着岩兰白檀,从香炉底部,悠扬而起的一缕紫青烟,带了清凉薄荷香味。两只黄铜仙鹤静默地站在大殿两侧,一动也不动,像两只加倍忠实的宠物。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轻轻摇晃着白孔雀羽扇,忽悠出一阵阵清爽的凉风,与那静默的铜仙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五月的温泉宫,倒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炎热。
殿前一案几上,摆了两碗冰镇去暑消热的绿豆沙,还有些粉粉绿绿的各式糕点,洒上了水珠的香花水果,摆在人前,格外爱人。
可案几前坐着的两人,却各自想着心事。
“爱妃,喝点这绿豆沙,可别中了暑,看这小脸热得……多红。”那穿着明丽纱黄腾龙衣的男子爱怜地替女子拭去鬓角的香汗,却见女子神情有些呆愣,心中那些许不快顿生。
李隆基从端阳节巡街回来,便一直端视着杨太真的神色,自从她跟那吴菲菲说过话之后,便不似方才那般快乐了,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愁。即便是看着案几上一桌的美食,也食不知味。
看来那个人,留在她的心里始终是个祸害。若是这样都还不能将那人从她心里拔除,那便只有除去……
为了得到,有时候必须要狠下心肠。失去一些,才可得到得更多更美。数十年前,那场血腥的王位争夺之后,如今剩下的便是女人。
“爱妃,朕有个提议?还请爱妃应许。”李隆基不动声色地看向媚眼如丝的杨太真,拉了她的手坐在龙榻上。
“皇上,臣妾愚钝,若是皇上决定的事,何须再征求贱妾的意见?”她一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哦——呵呵!”李隆基捋捋胡须,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这场无声的战斗,将是他赢得最最漂亮的一场。
“朕只是觉得菲菲姑娘既是爱妃的好姐妹,不若……”
“不若什么?”杨太真有些发虚,暗忖:“他不会又看上菲菲了吧?”忆起前段时日,菲菲曾说过自己已有意中人。怎么她们都这般命苦?若是被这掌握天下于鼓掌之间的男子看上,便再也不能选择自己相爱相亲之人。她已经走了这一步,便不能再让好友也步她后尘。
“若是皇上还想纳菲菲为妃,贱妾斗胆呈请……”杨太真忽而美目一转,换了一副娇媚的神情,竟有些撒娇:“皇上可知,若真要如此,玉环可是要吃醋的?”
原来她一路上担心的是这个,那正好不谋而合了。只要她不是想着那人就好。
李隆基心情顿好,道:“原来爱妃担心的是这事,也好,菲菲姑娘也到了如花妙龄,早该许个如意郎君了。不若让朕替菲菲姑娘做主,为爱妃的好姐妹谋个好去处如何?”
“怎么皇上不是想二女共侍一夫?”杨太真偏着脑袋问,可随之便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
眼前这个男人,他是——皇上啊,别说二女,这后宫中无数佳丽淑媛尚宫,哪个不是他的妻?
“哈哈哈——爱妃,朕便是爱你这番逗趣!”那男人果然仰头大笑,眉眼弯弯,不知怎的,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甚至才三十出头。
“若朕告诉你,朕从今往后谁也不要,只要爱妃你一人,你信吗?”他故意逗弄她敏感的神经,又揽了那佳人的香肩入怀,一阵馨香,使得她发髻上那朵明丽的牡丹越发娇艳。
“嗯——”杨太真对李隆基的表白,有些心不在焉,心底那个人低低浅浅的声音,让她有些失神。
“环儿,这辈子,我李瑁……对天发誓,我只爱你一人,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寿王府那棵桃树下,那个人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神灼灼,那里面的确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瑁哥哥……”
阳光艳艳,桃花纷飞,尽是两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爱妃——朕还是想和你继续方才的话题……”身边的李隆基摘下案几上一颗鲜红的荔枝剥了一半,放到杨太真的手里。
“嗯……”言者满眼真切,听者的心却不知已经飘向了何方。
“不若把菲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