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林白我一眼,语气不善的插嘴说道:“还不是因为主子担心你和长老的安全!明知道现在是正月间,古渡口外鸂涧水流又急又冷,寒彻人心。可主子却还是执意在你们坠河的地方亲自下河找寻,还是铁木看不下去了,一掌将主子劈晕,后来才………………”
“够了。”洛之隋大手一挥,打断铁林的陈述,将喝了个干净的银碗递给我,却在触到我手的瞬间低呼了一声,“喝,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接过银碗随手搁到一边,很有派头的看着一个丫环懂事的上前将它收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啦,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啦,就算是盛夏时节的也是一样。”
“哦?那这么说来,你的双手在夏天的时候还可以有冰枕的用途?”洛之隋冲我淡淡一笑,向来冷峻的面容仿若冰河化开,融了一室的温柔。
“嗯?这倒给怕死的我提了个醒,你说若是夏天的时候我把双手出租,按时辰收费供人取凉,可能赚上一笔?”我嬉皮笑脸的回着,打算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却被洛之隋紧紧的握住,拉到他的怀中,用他身上的薄毯轻轻覆上。
“如何,现在可觉得暖些?”洛之隋嘴角轻弯,用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向我询道。
温暖的包覆感自手中传至心中,我愣楞的抬首,只觉得在洛之隋眼波明灭间,仿佛盛载着千万朵鲜花盛放与枯萎,朦胧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自我脑子里炸开来。
我在心中无声长叹。其实在我的心深处,某个我一直不愿意正视的角落里,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我的初夜,其实,是希望献给眼前这个对我百般包容的男子的。
“主子,段将军求见。”铁林适时的进来,打消了我所有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
我憨憨的一笑,将手自洛之隋的怀中取回来后,从他身边的软榻上站起,乖乖的站至一边,扮演起一个合格的随身小侍的角色。
洛之隋深深地望我一眼,视线转回厢门,面色阴冷,眼中寒光如流星,“他倒是急着来看我死了没。铁林,召他进来吧。”
两声叩响,段孙顾掀起了厢门袄帘迈步进房,眼神精锐的扫了软榻上的洛之隋一眼,语含恳切的问候了一番,开始切入了正题:“此番炎国为了建堤只是派了二千精兵,远远多于我们的兵量,不知此事,国师大人有何看法?”
我看到这该死的段老头满脸的讥嘲之色,很想插嘴说‘比起炎国兵力,我觉得你这个从不肯称呼洛之隋为太子,而只称他为国师的老混蛋,才真的是更加危险的存在。’
洛之隋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声音冰冷的响起:“将军可是担心炎皇此举对本宫不利?”
段孙顾轻捋着自己下巴上长长的白色胡须,面上略含三分得意之色地说道:“此次出行之前,臣便向国师大人您提议过,请您多派些兵马,可您却只要求在下派出三百兵马便足够。”
“没错,三百兵马已是足够。炎国的兵马多,筑堤建坝出力也自然多。将军对本宫这样的计量可是有意见不成?”
段孙顾横眉一皱,一张脸皱成了个托瓤丝瓜,“倒也称不上意见。只是古渡口外,与那帮不知何处杀出的黑衣人一役,三百兵马折损不少,如今能用的兵力只怕不到二百六十人,假若遇上个万一,炎皇与我们兵戎相见,意欲俘虏了国师您,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臣唯恐………………”
段孙顾话里有话,却也不失语重心长的担忧,令洛之隋面色一沉,阴戾之色重现人间,“段将军之虑也是正常,此事本宫另有打算,请将军放心。此处离鸂天城还有二天的路程,二天后,与炎皇会面,到时再做计划也不迟。”
洛之隋眼中寒光频闪,阴戾之色满布的俊脸窝在床榻之中,染上一层暗色的极影,整个人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无法消散的薄雾,轻寒恻恻,四溢弥漫。
段孙顾见状,也不多啰嗦,假惺惺的问了个安后,便告辞退出。
我叹口气,又坐回洛之隋身边的软榻之上,大喇喇地把手窝进刚才的地方,抬眸淡看着他,“虽然这个老不死的我很讨厌,但是他的顾虑也没错,你有何打算?”
洛之隋回望着我,虎目灼灼,写满了意味不明:“你可是在担心我?”
我老实的点点头,如果一旦他与炎玉开战,必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画面,无论他们俩谁受到伤害,我都不会安心。
洛之隋眼里泻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嘴角勾起,右手食指轻弯,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叩了两下,“小狐狸,你是在担心我有了万一之后,你就没有了大树遮荫?”
“哼。”我轻哼了一句,抹下脸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洛之隋含笑的盯着我,笑容满面:“你可会唱曲儿?”
不爽的瞟了他一眼,我阴沉沉的回了他一句,“会呀。太子爷现在可是要听怕死我唱曲儿?”
“嗯”。洛之隋悠闲自在的往后一躺,以手支额地侧躺在软榻之上,轻解衣袍,露出蜜色的胸膛,半眯着眼睛冲我点点头。
我瞪圆了双眼地盯着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咆哮起来,期期诺诺地望了他一眼,如果我现在放歌一曲‘十八摸’,不知道洛之隋会不会扁我?!
第四十四章 人若多情死得早…
呼吸着包涵绿色植物清新气息的空气,眺望着鸂溪周围山脉一望无际的新绿,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只觉得天大地大,我身在其中,却只是这天地间一个渺小的蝼蚁。
从洛国皇都一路过来,直到鸂天城这一路,到处可见洪流过后给这块美丽土地造成的满目狼藉——恬静的村庄破落不堪,大批良田变成河滩,本该繁华的城镇却也离废墟不远,虽不至于白骨遍地,但入目所见的过往行人或是居民,面上皆是死气沉沉。
这一路行来,不断地遇上大群大批的难民或乞丐,踉踉跄跄的往高地行去。他们中大多数是妇孺和老人,不但看上去骨瘦如柴,且个个目光呆滞,似乎连眼皮也懒得耷拉一下,但当他们看到我们车队及先行马队上插着洛之隋的祭师旗后,几乎是蜂拥而上的围了过来。
他们中有的是为了讨口吃的,有的只是单纯的想见洛之隋一面,从这位洛国的祭师大人这里讨个安慰,哪怕只是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洪灾不会再来的空口安慰也足以笑逐颜开。
对这群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难民而言,‘独立自主,重建家园’更多的时候听上去只像是一句空口无凭的高调宣传,他们要求的仅是一袋白米或是几个面饼,能够让他们今天吃饱,活下去撑到明天而已。如果没有,那就是死路一条。
经过他们的时候,我心里酸楚难禁,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伤,只能够窝在车里,静静地不发一语。
洛之隋面色沉重,满目寒光,握住将令的手指指节泛白,泄露了他的痛心。
全因了段家父子的野心,拖延了与炎国合力除水患的时机,结果给此地带来了如此的灾难。后来洛之隋不管段孙顾的大力反对,坚决的从带来的银粮中拿出了一大部分来,给难民救济。
这是很愚蠢的做法,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是无论段孙顾如何反对,他底下的将士倒是无一人站出来抗议,反而是看到难民们手捧食品欢喜的样子,将士们的面上都露出了一种欣慰的目光。
我转头淡看洛之隋那满布阴狠之色的寒冽虎眸,轻叹口气。
看他目光炯炯,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想必是要对段家父子出手了。
鸂天城正处鸂溪下游,和边城古渡口一样,成为了炎,洛两国的边界重镇。
可是就像鸂溪并不是条溪一样,鸂天城也只不过是座小得几乎不算作城的城。
没有宽阔的街道,只有青石小道‘,最多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并排通过;没有亭檐楼阁,只有低矮的宅院和小巧的木楼。
几道窄窄的溪水从城间流过,溪上的拱桥只比木板桥看起来豪华一些;街间没有任何喧嚣的叫卖和娱乐,如果不是正处在交界之上,真的可谓是处荒凉偏僻的小城了。
难得洛之隋放松了对我的监管,我将这小小的鸂天城里外逛了个遍,然后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了半日,思考了一些关于人性,人生和理想的重大精神层面,顺便小小的计划了一下,假如有可能的话,我能否脚踏洛之隋和水南宫这两条好船的可能性。
结果我老毛病发作,一不小心又意淫过头,等回过神来已是黄昏,各处廊上檐下的灯笼也已高高燃起。
快步赶回鸂天城里,被改作成临时歇整处的鸂天府衙内,却见到满堂都是集结地兵将。
我皱眉不解,偷偷遣来铁木一问,好的不灵坏的灵,那该死的笨蛋洛之隋果然沉不住气,提前动手了,如今这满堂的兵将们没有见到身为统领将军段孙顾的出现,久候至半夜时分,全都心下不安,开始蠢蠢欲动,府衙内满溢了萧杀肃穆的气氛。
我暗咒一声,立马往洛之隋的房间跑去,刚打开大门,脖子上就被铁林的长剑逼上,幸亏洛之隋眼尖厉声喝止,否则我的小命当场就得玩完。
在看到地上丢弃一地的沾血棉带,以及侧坐于床,正被一个青衣侍卫伺候着爆炸伤口的洛之隋,我慢条斯理地蹭了过去,看着他青中泛白的脸颊,心疼的将手抚了上去,眼眶一热,一滴眼泪就这么突然地滚了下来。
洛之隋将我抚在他脸庞的双手取下,写满了阴狠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修长的右手弯起,在我额头轻叩了两下,低沉沙哑的声音满含安抚之意地响起,“小狐狸,不用担心,本宫不会有事的。”
他笑望了我两眼,转头望向铁林时,眼里的笑意尽收,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低哑的嗓音冷冽尽显,“铁林,若是待会儿情况不受控制,你带着她尽速离开,不用管我。”
铁林伟岸的身影一僵,与室里的几名侍卫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