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三个人看到如霜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都愣了一下,叶悭然起身就追出去,柳青也要动身,却被艾青轻轻拦下来,柳青愣了一愣,就坐下了。
她知道拐过这个街口就是出租车的停车点,她放慢了一点儿脚步,希望柳青能够追出来,她要问的事情都没有问,都是那个叶悭然的出现弄砸了一切。她不再责怪自己,只在心里狠狠地怪那个穿蓝衬衫的男孩。
忽然觉得手臂一暖,被人从后面很有力地拉住了,她吓得心跳差点停下来,以为遇到了色狼,正要大叫,一个人却跳到她面前:“蔚如霜,不要走啊。”正是叶悭然。
她不出声,也不看他,心里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站在她面前喋喋不休:“你生气了吗?真的生气了吗?你别这样走了啊,我气走了柳青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把我的皮给剥了的,你了解柳青的性格,对不对?”
听到他的话,她忍不住为朋友辩解:“胡说,柳青才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他一下子眉开眼笑,拉住她的两只手摇着说:“你说话了,就是不生气了,你不生气,我们回去看演出,我唱歌给你听,当作赔罪,好不好?”
她才发现又上了他的当,又怒起来,可是这怒已经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对不起,对你的歌我没有什么兴趣,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手掌里,她想抽出来,他却攥着不放,仍然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她。
路灯也是昏黄的,把树叶割裂出的图形一片片投在他们身上,夏夜里轻柔的风带来若有若无的桂花的香味,路人看他们拉着手只当是一对爱侣在倾诉衷肠,她有苦难言,也不会泼闹,双手竟然被这么一个刚见过几个小时的男生这么拉着,一时又羞又急,只能狠狠地仰起头去盯他,眼睛里却不争气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触到她的眼睛,心里悸动了一下,慌张了一下,就放开手了,她垂下头看手腕上微红的痕迹,那一瞬间,两颗泪滴掉下来,掉在尘土的地上。
他再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歉意还有慌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手疼吗?”
她绕过他,走过拐角,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去。好累的一夜,在出租车上她无声地泪落如雨,想念妈妈。
(七)
第二天午休,她本来想躲在洗手间里给妈妈打电话,可是想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掉泪,惹妈妈徒徒地担心。正在筹躇,手机嘀嘟一声,有短信进来,是柳青的:我在公司楼下名典咖啡等你。
她有些恨柳青昨天没有追出来,看到她出糗还在一边笑,本来不想理她,可是后来唉了一声,心又软了,就下去了。
与她的灰败相比,柳青显得异常明艳。已经替她叫了一杯珍珠奶茶,吃准了她会下来,看着面前的茶,她撅起嘴。
“霜霜,你看看,我们俩倒底谁丢了工作,怎么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忿忿道:“你还说,辞了工作这么大的事,我这好朋友居然最后一个知道,没意思没意思。”
“色狼老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实在是恶心透了。”色狼是营稍部的主任,她也撞到过几次色狼的手不安分地停留在柳青身上。“这份卖笑的工作,我也做够了,想换个环境。之前我一直在犹豫,后来艾青鼓励我辞了,他要帮我开个旅行社,正好我做了这几年的营销,手上也有些人脉。”
这番话听得她又惊又喜,为朋友的担心一扫而空:“看来丢了工作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啊。”换个人说这话,柳青会觉得那人虚情假意,可是这话从如霜嘴里说出来,她知道是真心的。
朋友的前途反映出自己现在的灰暗,在这座城市里柳青有家人围绕,有爱的人关心,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为什么要坚持留下,为什么呢?柳青好像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昨天晚上……”
她立刻打断柳青:“别提昨天的事了。”
“不,一定要提,不然你还跟那个个色的研究生挤在一个宿舍里,每天坐公车挤一身臭汗来上班吗?”看她没有出声,柳青又说道:“叶悭然昨天都跟我说了,你们合租他奶奶房子的事儿,他是我的高中和大学同学,别的不敢说,你和他全租,他不敢对你非礼的。而且,他晚上都在神曲里唱歌,白天你上班也看不到他,所以你们不会常见面的。”她还是不发一言,盯着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了无痕迹,看不出来一双男孩子的手曾经握在上面。
柳青微地叹了口气说:“他还说,你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住在那里,房租不变。”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起身又坐下对柳青说:“他不用出去,我愿意合租。”
柳青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望着窗外的阳光怔怔地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艾青他是有妻室的人。一直没有告诉你,是知道你一定不接受这样的相爱。五年了,家里人也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她的心里一阵酸涩,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把握住柳青的手,那双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很凉。
柳青回过头,一脸的风轻云淡:“去吧,傻孩子,我也要走了,旅行社那边装修,很多事要打理呢。等我那边弄好了,再叫你来玩。”她重重地点点头。
走到门口,柳青又在背后叫她:“叶悭然下午六点十分在这里等你签合同。”
她又一次气绝,他们就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吗?
(八)
下午六点十分,她还是准时到了,叶悭然坐在靠窗的,她最喜欢坐的位置。看到她,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个男生真是好看。她在心里暗叹,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像对牢一个调皮却可爱的孩子,不能够认真的生气。
她走过去发现他面前放着一杯白水,椅边倚着一把吉它,他解释说:“晚上要去神曲演出。今天有个北京的乐队来,你要去看吗?”
她轻轻摇头:“不,我不懂摇滚乐。”
他问她“你喝点什么?”
“一杯白水就好了,合同在哪里。”
叶悭然把几张纸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她面前,她低下头认真地读,读着读着,觉得异样,一抬头,对面的男孩看她的眼神几乎要痴了去。她莫名地心慌,奇怪奇怪,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惊惶失措的。故作镇定地,她在最后一页上签了名字,手差点要抖起来。男孩子拿过纸,在她名字的旁边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回给她一张,异常郑重地说:“你一份,我一份。”她差点笑出来,忍了又忍。
把合同放进皮包,她起身要走,他也起身,又站在她面前,一只手伸过来,她本能地向后一躲,他的手离她还有两厘米时停下,手指张开,一串钥匙掉出来,叮冬作响:“大个儿的是铁门的钥匙,小个儿的是木门的钥匙。还有一把中等个儿没用的钥匙,就串在上面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过了钥匙,他没有借机握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儿隐隐的失望。
他背起吉它后对她说:“我赶时间,不陪你吃晚饭了。今天晚上可能会折腾到很晚,我就不回这边了,到江南的朋友家住一晚,你可以今天就住进来,明天是星期六了,你等我过来,跟你一起去搬东西。”听前面的一句话时,她又有点不对劲,听到后面又觉得他还想得挺周到,可是嘴上却说:“不用了,我的东西不多,明天我自己去学校拿过来就行了。”
他不由分说地瞪着她:“不行,一定要等我回来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床单是新换的。”然后就跑掉了。
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她有一阵的恍惚,好熟悉的一幕。手心里的钥匙暖暖的,有他的体温在上面,她紧紧地握了一握。
她还是听从了他了话,这个晚上留在合租的房子里过了夜。在回去之前,她先去旁边的商业大楼里买了点洗发水香皂之类的日用品,正好学校里的也快要用完了。从商业大楼里出来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
楼里声控灯似乎特别敏感,她只轻轻咳了一声就亮了。这一次再去找503就不像前一次那样忐忑不安和迟疑了,她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门前铺着黑色鞋垫的房子。想起他交待的,大个儿的是铁门钥匙,小个儿的是木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中等个儿的钥匙是干什么用的呢?不过只是一秒钟的事,她不会为不相干的事儿太伤脑筋。
本来她担心要为找灯的开关烦恼一下,可是没想到,一推开木门,发现客厅墙角里亮着一盏小小的散发着桔黄色光线的台灯,心里一下子暖暖的。她回身小心地锁好了防盗门,又锁好了木门。上次来的时候没有顾上仔细看房子,在找自己的房间和洗手间前,她先打量了一下客厅。
很简单的客厅,只有一张样式朴素的实木餐桌,两把配套的椅子,复合木地板,干净光滑,在台灯的微光里泛着均匀的光泽。她在门边找了一下,找到了屋顶上日光灯的开关,没错,如果这房子是老人的,开关应该会设计在入口这样比较方便的地方。
左手的方向似乎是厨房,她向右手走去,两扇关着的门,一扇门上贴着一弯弯的月亮,月亮上还有字迹,她凑近了看,写着:如霜的房间。字迹清秀,不难看。再看对面的房门上贴着一圆圆的满月,满月的眼睛对着弯弯的月亮,笑得弯弯,写着:超级风流叶公子房间。她无声地微笑。
(九)
一夜无梦,似乎是她毕业后睡得最为踏实的一个夜晚,当然她没有忘记睡前插好了门。正如他说的那样,床单是新的,粉色的铺在大大的双人床上,很像爸爸妈妈的床。早晨醒来发现自己习惯性的还是倦起身体缩着手臂,于是就伸展开来,放松地躺了好一会儿。
梳洗净,换好衣服,当然还是昨天穿的,她走进厨房,看到冰箱上贴着纸条,用一只胖胖的企鹅磁铁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