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没走到我面前,他就粗声粗气地说。
“啥子大不了的事?”
一看他的脸色,我马上想起,按我和刘至诚事先安排,公司那台崭新的苹果机昨晚已搬走,我已经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于是我说:“先平静下来,我慢慢告诉你,这件事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把和刘至诚商量,让公司破产赖帐的事说了一下,话还没说完,王建南一把揪住了我的衬衫领子,把我扭到墙边,愤怒得好像要把整个商会大楼吞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很严厉地说:“你娃现实一点,10万块钱,你马上就可以买房子了,快把爪爪放开!”
王建南嘶着嗓子吼道:“日你妈10万块就把信誉卖了!马上叫刘至诚把30万划回来。”
我只好说,事情还可以重新商量,他这才放下我的衣领。
我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现在生意这么难做,上次那个雕塑艺术展大家累死累活,看起来闹热,实际上才挣两三万,有了这10万我们合在一起,重新办一家更大的广告公司。
王建南说:“当初签‘刊后付款’是我出的面,我输不起这个脸,我限你一周之内把报社的欠款结了,否则绝不认你这个朋友。”
我对他这番话相当失望,现在大家都在转变观念、与时俱进,他娃还用八十年代的方脑壳来考虑问题,这样下去根本发不了财。
我没这番把话说出来,说出来伤他自尊心。另外,主要因为我想到了周家梅,如果失去王建南这个朋友,我以后很难面对她。
我只好用缓兵之计,说:“刘至诚出差了,他周末一回来,我就和他重新商量。”
王建南的情绪这才稍稍平息,但脸上的怒气一整天都没有消失。
下班的时候,我主动和他打招呼,打算请他一起吃晚饭。
他头也不抬,说要加班写一下绵阳那个case的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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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王建南的怒气虽然平息,还是不主动和我说话。
好几次,我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在他办公桌前走上几步,他低着头写写划划,正忙着绵阳那个CASE,假装没看见。
快到中午了,王建南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看来那笔欠款的事不解决,他娃真要和我绝交。
我看着王建南瘦削的背影,对他产生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厌烦情绪。
要不是为了周家梅,我根本不想理会这种瓜娃子。我估计,唯一的希望是王建南这几天能够觉悟——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坐回老板椅,拿起电话。
“哪一个给官卫红打传呼。”一个男人大声武气地问:“打错了!这是诚东文化公司。”
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起来。
“前天下午哪个找官卫红嘛,就是这个号码!”还是刚才那男人说。
操TM我胡总正在思考经济大事,这莫然其妙的瓜娃子又来骚扰,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正要骂他两句,突然想起,前天下午我确实打过一个传呼找红姐,要落实一下周家梅当年的口红事件。
这官卫红可能就是红姐,我跟着王建南一起叫她红姐,却从没问过她的全名。我确认了一下她的号吗,然后说的确打过,有工作上的事要找一下她。
这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说:“这瓜婆娘不晓得死到哪个旮旮头去了,传呼丢在屋头,娃娃的饭又不煮,昨天一整晚上到今天中午,还没看到这逼婆娘的影影儿!”
我对他说,你老婆回来跟她说一声,就说广告公司的胡总找她。
到了下午,红姐老公又来电话,问我究竟找她有什么事,说老婆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在电话里面的声音特别着急,话也说不伸展,好像认为这件事跟我有很大干系。
我说:“官卫红上个月我们公司来应聘,放了一份材料。”
我刚放下电话,王建南就主动跑过来搭话了。
“向东,你刚才和谁在说官卫红?”王建南问。
王建南终于主动开口和我说话了,让我松了一口气。
一句话而泯恩仇,王建南的脸上也轻松了不少。
我说前天打红姐传呼,她一直没回,现在她老公也在找她了。
王建南说,这不是红姐的习惯做派,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回拨了过去。
自报家门过后,王建南拿着电话听那男人说了好一阵,突然焦眉烂眼地说:“你马上,立刻!到大慈寺茶馆来,把这两天的事仔细跟我讲清楚。”
我有点佩服王建南了,一个“绞家”居然敢命令人家的老公,这世界简直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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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烈要求陪王建南一起去大慈寺,会一会红姐的老公。
朋友之间刚刚言归于好,当然让我觉得珍惜,再说,王建南毕竟给别人戴了绿帽,我担心万一红姐的老公闹出什么事来。
和王建南在大慈寺茶馆坐了20分钟,一个五官还算端正,但气质相当委琐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就是红姐的老公,坐下后,他把最近一段时间家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说得来东拉西扯,完全没说到点子上,让人听不出红姐有一点点离家出走的理由。
王建南问他最近打牌手气好不好?
他吞吞吐吐不敢回答。
别人一看他的样子就会觉得,他最近手气肯定霉到家了。
王建南脸上的眉毛全部锁紧,我也觉得事情可能不妙,马上问他:“去‘砂轮厂’找过没有?”
他说红姐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去“洞洞舞厅”。然后补充说,他老婆虽说在“砂轮厂”上班,但从不卖淫,从不随便在外面过夜,他还说这一点王建南可以作证,她肯定不会跟别的男人跑——
王建南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告诉他:“现在马上去找!一家一家舞厅挨到找!”
这男人刚把屁股抬起来,马上又坐下,扭捏了半天才说:“王哥,这回你看是不是再表示几个嘛。”
王建南从裤包里摸出几张钞票,这男人把钱一揣,屁颠屁颠地走了。
我现在终于搞懂,王建南为什么可以把红姐的老公码干吃尽。
王建南看他背影消失过后,对我说:“可能要报案才行。”
“开啥子玩笑,清平世界,国际化大都会,还会有人把她吃了?”我安慰他说,“再说一个女人出走两天很正常,当年周家梅夜奔成都,也是过了几天才给家里打的电话。”
已近黄昏,太阳越来越歪,大慈寺里的茶客越来越少。
红姐的老公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打一个,我和王建南越等越冒火。
这时,上回那个算命先生又在我们桌子前晃来晃去,看起来他今天的生意更惨,一副穷凶极恶,饿慌了的样子。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说:“哥老倌,你的面相好得很哦,鼻大嘴大,相貌不是一般化。”
“快爬远点,你这些老一套。”我说。
想我胡总今年财运滚滚,即将发一笔10万元的大财,你娃居然也没有看出来。
“看不准不要钱!哥老倌,你左眉高右眉低,家有贤妻,外面还有暗妻。”算命人又讲了一堆套话。
我正要骂他胡说八道,算命人接着说:“你屋头的那位贤妻呢,最近有点问题,她肯定不在屋头,你们闹了矛盾,我看矛盾还深沉得很呢,我给你们俩个算一算。”
这几句话还比较受用,我“屋头的”当然就是周家梅,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虽然现在我和她矛盾确实深沉,不过很快就可以摆平。
我瞟了一眼王建南,对算命人说:“你看看他的面相如何。”
算命人仔仔细细端详了王建南半天,最后说:“两位哥老倌,今天我要是算准了咋个说,照顾一盘生意,给几个烟钱好不好!”
“你算准了再说。”我说。
王建南心不在焉地看了我们一眼。
算命人故作高深,盯着王建南沉默了很久,终于慎重地说:“这位眼哥的面相长得稀罕,我这辈子没遇到几个,别的我不好说,有一点我可以批死,你下面有一颗痣!”
“下面是哪个地方?”我问。
算命人说当然就是命根嘛,还说如果我们不信可以马上找地方验证。
真是稀罕事,这也看得出来。我隐隐约约记得,上次我们在花水湾更衣室我好像见过。
我还想再确认一下,对算命人说:“你不要走,我们找地方看看,如果你说对了给你一百元。”
王建南坐着不动,他抬起头对算命人说:“不用验证,你娃这是狗咬虱子碰端了,不过你还是没有算准,不是一颗痣、是三颗。”
我问是真的?王建南点点头。
我摸出50元钱给了算命人说:“算你说对了一半。”
然后我问这表示什么。算命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看着王建南敏笑不已,然后说:“这位眼哥自己心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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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明白!
我想起一直以来,我对王建南的一些猜测:首先,他和刘至诚一样从不嫖妓,刘至诚当然是有女人送上门来,完全没有必要,王建南却是不想也不需要;上次把婷婷发给他后再没有半句下文;还有他和沈秋之间的事,更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他在隐私方面真有问题?还是他是情圣?抑或两种都不是?男女感情世界里有我未知的领域?
算命人正想走,我赶紧抓住他袖子说:“你把话说清楚,我再给你50元。”
算命人附在我耳边,悄悄说出了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我心头一震,如遭雷击,差点把耳屎震出来一大坨。
在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中,都会遇到几次如遭雷击的震撼。这样的震撼可能是幸福的,幸福得昏头转向、魂不守舍。比如说我读高一那年,第一次看见沈秋在舞台上跳双人舞,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妙的东西可以让人黯然消魂;再比如我在师大礼堂第一次见周家梅,她青春的身体、美丽的容貌确定了我当年的奋斗目标。
但有时候这种震撼是痛苦绝望的,记得上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