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停在了车前,静静伫立着,望向图书馆。
我心头扑腾一跳。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惠惠尖叫一声:“映映——”
我脚下一空,然后倒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除了闭眼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只感觉得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惊慌中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常精致俊美的脸庞,额前几缕深棕色的发落下,狭长的内双眼皮很有神,嘴角一抹微微讥笑。
四周一片寂静之中,他悠然将我放下。
他双手仍拢在我腰间,仪态潇洒不羁地对我笑,声音朗朗地传了出去:“同学,你是哪个系的,什么名字?”
观众这时方觉醒过来,顿时跟疯了似地鼓掌大叫。
我瞪他一眼,一把挣开了他。
惠惠拨开人群站到我身旁,笑容甜美:“今天谢谢大家捧场,请给我们最美丽的人权战士和从天而降的英俊骑士一点掌声好吗?”
观众欢欣鼓舞。
惠惠扯着嗓子喊:“新入学的师弟师妹,欢迎加入戏剧社,在这里你将实现你人生最美的梦想——”
我捂着脸拼命挤出人潮,跑向行政大楼,然而路边空无一人。
我呆呆站了半晌,才转身往回走。
广场的花树小径上,我看到方才的那个男生站在路上,身边的女孩拉着他的手似乎有些赌气地说着什么,他回头望见是我,别有深意地对我笑笑。
我心中隐隐的失落之情,懒得理会他。
他随即挽着身畔的女孩潇洒离去。
(十二)
第二日上课,我对着笔记本上的剖面图和细部节点详图皱眉,教授过来看了一眼,指了指我屏幕:“这里采光还不够好。”
我茅塞顿开,抬头微笑:“谢谢老师。”
教授望着我笑:“昨天我刚好在图书馆二楼,年轻人,很有干劲啊——”
这时下课铃响,同学从我身边走过,拍我肩膀善意笑笑就过,都已大四,前途茫茫,何曾有时间心思打探旁人的风流韵事。
下午没课,我收拾课本出校门搭车,开学前我发了数封电邮,收到寥寥回复,其中一封竟然来自金匠公司,他们公司在规划一个大型的海景别墅区,需招聘一批相关人才。
金匠是本城颇具实力的公司,这个机会很珍贵。
学院门口,校道上迎面走来的男生,嘴角微翘似笑非笑,T恤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杵在我面前,神态自然大方,带着不羁的洒脱。
我绕过要走。
“我是唐乐昌。”他拦住我。
“我知道。”我波澜不惊。
惠惠当天晚上就将他的第一手资料一字不落地发给了我。
我略略看看,唐氏某人,跟我们同届,读国际政治,相貌出色,女友名单上一打的系花名字,好一位今朝风流人物。
“江意映?”他唤我名字,清晰无比。
我挑眉,没好气:“有何指教?”
“可否赏光喝杯咖啡?”
“我没有空。”我转身就走。
“喂喂喂——女士,”他追在我后面:“面对一位诚心的绅士,这就是你下午茶式的教养?”
我停下,回头优雅一笑:“承蒙唐先生邀请,荣幸之至,但很抱歉,我今日无暇,请改日再约。”
他站在跟前,高我一截,脸庞在逆光中忽然神色无比认真:“你知道吗,按照古代凯尔摩人的戒律,你在月阴之夜破我姻缘,你就是上天派来的真命天女,你得对我负责。”
天啊,惠惠给我的资料上怎么没说这人是个疯子。
我实在忍不住,两眼一翻:“神经病!”
摆脱唐乐昌走出校门,时间已很赶,我只好匆匆打车过去。
金匠公司位于市区内一栋高耸的商业大楼,一个普通的助理职位,在人力部的面试厅早已等候着数十位竞争者,我只能尽力而为。
面试结束,我走出办公室,摸出手机,看到一串未接来电,都是劳家大宅的号码。
我边走向电梯边按号码回拨,电话却突然响起。
我看了一眼,马上接起。
“映映。”家卓熟悉的低沉温和声音从那一端传来。
“嗯,怎么了?”我问。
“绮璇怀孕,爷爷召我们回大屋。”他语气平和,带一点点疲倦:“你在学校吗?”
“没有,我在外面……”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消息,难掩惊讶。
家卓只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告知他地址,挂了电话之后,仍然有些震惊,绮璇那么新潮女子,一直快乐地享受着二人世界,整天满世界跑,怎么会突然怀孕。
我下楼在大堂处等家卓。
一会,我看到家卓的车驶来,他将车停在车位上,推开车门走下来。
我拎起手上的包包往外面走。
这时我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一行人簇拥着两人走出,中间的一名男子,穿鹅黄衬衣白色西装外套,样貌很年轻,远远看着有些面熟。
我礼貌地让开,让他们先走。
我看了一下,跟在两人身后的竟然有刚刚面试见过我们的部门经理。
年轻男子走到大门,忽然加快脚步,对着门口的家卓喊:“师兄——”
家卓转头见到,也不见意外,只笑笑:“阿霁——”
男子站他面前:“怎么有空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只是临时有事过来。”家卓说:“没想到会碰着你。”
“上周我去劳通办事,秘书台说你出差了。”年轻男子显得很高兴:“升职了吧,副总裁?”
家卓面上也不见喜色,只点点头:“是,那时我在香港。”
旁边的人忍不住出声催促:“阿霁,这位是——”
年轻男子侧身,对着身旁的人:“这位是劳通银行的副总,劳家卓先生。”
他身后中年男子面色微动,急急往前一步,殷勤地握住他的手:“劳先生,幸会。”
“我是金匠的董事长助理杨永发,你跟阿霁是——”
家卓客气笑笑:“阿霁是我校友。”
“好好好——”杨永发脸上笑:“劳先生怎么有空光临金匠,我们海景别墅的投资正在同贵行谈,您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一定要留您吃顿饭。”
家卓眼光朝大楼里面看:“没有工作,我过来等人。”
“是谁这么大魅力让二少爷亲自来等?”年轻男子笑道。
家卓含蓄笑笑:“世伯家的妹妹。”
语罢他抬腕看了看表,身旁的人心领神会,杨永发又说:“改日劳先生一定要赏光吃顿饭。”
家卓客套笑道:“好。”
两人热情同家卓道别,领着手下离去。
我悄悄后退,从大堂侧边的柱子闪了出去,溜到大楼外的马路上,手边电话响起:“你在哪里?”
我小声地答:“我在外面的路上。”
“站着等我。”家卓简洁地答。
车子在我身旁停下,他并没维持一贯绅士风度走下车来,只略略侧过身替我推开另一边的车门。
我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
“怎会在金匠?”家卓握着方向盘,手指白皙修长。
“他们公司招聘,我过来看看。”我答。
“怎么不去江氏——”
“我不想。”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想自食其力,过自己的生活。
家卓笑笑,也不再问。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郊的金鳛花园。
我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绮璇怎么突然打算要孩子?”
“不清楚,据说才十四周。”家卓答。
我小心看他面色,似乎并无异常。
一会他接电话,谈的是工作的事情,我也就不再吵他,家卓只专心开车。
我们到达大宅时,劳通公关部的副经理正垂着手站在客厅。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注意联络给绮璇检查的医院,保护好消息,待过几周情况稳定再对媒体宣布。”
副经理点头称是,告辞出来。
在走廊处碰到佣人正引着我们进来,他恭谨地同家卓打招呼:“二少爷。”
家卓点点头,偕同我走进屋中。
“爷爷。”我跨进客厅。
老爷子一向严肃的脸庞也带了些笑容:“回来了,坐吧。”
家骏见到我们进来,笑得畅快:“老二,映映,过来过来,看看哪个婴儿房样式好看?”
我们走过去,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人,一位是我上次见过的劳家私人医生陈,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士。
老爷子开口:“这位是绮璇的专门医生,养和医院妇产科主任石宗亚女士。”
然后互相客气打招呼。
“映映可来了,” 奶奶从里边走出来,远远地唤我:“上楼陪陪你嫂子吧。”
她站在大厅笑着道:“新式主妇的心思难懂了,怀孕初期脾气可真是差——”
口上这么说着,语气可甚是高兴。
我上楼去看绮璇。
卧房很安静,绮璇坐在贵妃扶椅上,趿着绸缎蕾丝拖鞋,见到我就叫:“映映——”
我笑着说:“准妈咪,恭喜你。”
绮璇笑容一闪而过,有些忧愁:“我还未准备好啊,只是意外,家骏却坚持要生下来。”
我安慰她:“始终都要生的,年轻生好,宝宝健康聪明呢。”
绮璇又怒嗔:“奶奶想抱曾孙应该叫你来生,你这般喜欢小朋友。”
我脸红:“你是长孙媳嘛,长辈多开心。”
绮璇扯被单,柔媚嗓音楚楚动人:“映映,我心烦死了——”
我忙扶着她:“别别别……”
这时佣人上来敲门:“大少奶,亲家母来了。”
我陪着她下楼,绮璇的父母正在客厅坐着。
绮璇父亲原本是劳通分行一个普通经理,女儿在国外邂逅东家大少爷坠入爱河并顺利嫁入豪门后,他早已提前从公司退休,专心做老爷子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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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璇远远地喊:“妈——”
沙发上一位妇人站起,一路小跑过来叫唤着:“哎哟,小心点——”
众人纷纷起身,小心地服伺着她坐下。
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