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完全没有力气,我竭力忍着情绪,轻声说:“抱歉,我不送了。”
郑律师点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将头埋入膝盖,觉得自己发出的悲嚎,像濒临死亡的动物。
我一直拨劳家卓电话。
我身体里面孕育着另外一个生命,我虽并不打算以此作何要挟,但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需要让他得知。
他的私人电话关机,另外一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一直到深夜。
他低沉声音在浓深夜色之中显得分外疲累:“喂……”
我握着手机对他细声说:“家卓,我要跟你说,照片不是我放出。”
他淡淡语气,没有任何情绪:“难道是我?”
我问:“你不信我?”
他微微嘲讽:“照片出处是新周刊韦记者之手,你们倒是同窗情深。”
他已查出是惠惠所做,我真是百口莫辩,只好说:“家卓,你在哪里?我需要见一下你。”
他说:“没有必要。”
然后加了一句:“律师和你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他的口气打发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我苦苦哀求他:“我只要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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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吧。”他在那端咳嗽起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进去房间里躺了一会,直到天亮,我起身换衣,洗了个冷水澡。
我逼着自己喝了点儿牛奶,然后下楼直接去劳通总部大楼。
我走进劳通大厦,光鉴可人的大理石地板,出入的都是西服套裙的写字楼精英,我没有心绪收拾自己,随便套了件牛仔裤,前台小姐看我眼神都带了轻慢,她往三十二层打了电话,客气地回复我:“小姐,对不起,上面说劳先生今天一早出去了。”
“嗯,我有急事,”我对着她微笑:“我可否在这等一下他?”
“可以,那边有椅子,你可以休息一下。”她又多疑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眼,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报纸上写的……”
我摇摇头走开了。
那位前台小姐可能也觉得不切实际,耸耸肩低头接电话了。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里,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
我终于看到劳通典雅奢华的大门台阶外,穿着西装的一行数人步履匆忙地走进来。
为首的正是家卓。
我揉了揉坐得发麻的双腿站起来,走了几步站立在电梯旁的走廊前。
家卓的目光投射过来,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微动容。
我迟疑了一下,还在想着这样上前会不会太冒失。
他已经目不斜视,径自走过我身旁。
我定定地望着他,迎面走来,然后是侧脸,然后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
家卓在电梯前停住脚步,站了几秒,终于还是皱皱眉对着身边的苏见抬抬手比划了一下。
苏见点点头,寒暄着将身边的几位男人引进电梯。
家卓转身朝我走过来。
他口气并不好:“你过来做什么?还嫌新闻不够耸动?”
我望着他脸色,苍白得有些惊人,事到如今我仍觉得心疼和担心,真是无可救药。
面对着他我总是没出息地揣度他的心意,只恨不得用尽全身的法宝换他展颜一笑。
我放软了声音:“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家卓避开我目光:“我现时没有空。”
我问:“你几时有空?”
他锁着眉头:“映映,我这段时间很忙,你不要添乱。”
我脱口:“忙到有空离婚?”
他眉头一直没有展开:“你过得不快乐,可以考虑出国读书,没有必要禁锢在一方小天地,婚姻注册记录是在国外,我甚至可以抹去你这一段历史,你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他已经考虑到如此周全地步,我还有什么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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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卓低头看我,声音是极力压抑着的平静:“你若跟着我,我太忙没空照顾到你小女儿的心思,你始终怨怪我,最后终究变成怨偶。”
“家卓……”我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不,我要的不是这样……”
他抬手拂开我的手:“你先回家去。”
我不肯松懈,继而紧紧拉住他的手:“家卓,你听我说,我有事情同你说……”
他忍着不耐烦,低声喝我:“映映,这里是公司,别任性!”
他拨开我的手,力气很大,拧得我手腕剧痛。
我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家卓……”
他已经转身朝电梯走去。
我双腿发软,只好倚靠在墙上。
家卓背对着我决然离去,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我闭起眼,忍住泛滥的泪水。
这时有一个人扶起我的胳膊,熟悉的干净爽利的声音:“映映,起来。”
我睁开眼,是林宝荣。
林宝荣将我扶入她的车中,抽出纸巾递给我。
我的眼泪已经干涸,擦干了额头上的虚汗,对着她勉强微笑。
她问:“你跟老二怎么了?”
我看着她张张口,却没有说话,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你也别怪他,他这几天的确是忙,”林宝荣语气温和安慰我:“他这几天疯了一般,情绪差,工作多,老爷子不主事了,大少毫无责任地撒手不管,他初掌大权,为了稳定局势,几乎每日连续二十四小时工作,偏偏这时这样轰动的新闻出来,媒体又一直追着他问你们的事情,我这个旁边的人看着都替他心力交瘁,在公司高管面前他还克制一点,一回到三十二层,助理室的人几乎天天被他训得面无人色。”
“连张彼德有一日出来都气得跳脚大骂他是暴君,” 林宝荣无奈笑了笑:“也就苏见他们跟了他多年敢说他一两句,其他人还不是战战兢兢低头做事。”
“我聘人查出了那些照片的出处,这个记者也太胆大,这样隐私的照片都敢刊,家卓起初看到新闻时甚为恼火,若是经我的手处理下来,我看她以后都没有必要再在本港传媒界待下去了,我已经将电话打到了新闻总署署长秘书处,他又改口说,算了。”
我真是到处都是错:“大姐,这也是我惹的祸——”
“好了,我知道,也不是你的责任,不过——”林宝荣话锋一转,语气带了严肃:“映映,你在机场不该说那句话。”
我一直都为此后悔,此时更是愧疚万分:“对不起,我实在气恼……”
林宝荣说:“你也了解他,性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骨子里傲气得不得了,你无声无息消失几天,新闻出来他也找不到你,回来时又和那个男孩子一起……”
“先回去休息一下,先缓几天,媒体的方面,我来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其实公布也不是什么坏事,男人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们总要好好过下去。”
“都结婚了,还有什么不能好好解决的。”
林宝荣温言款语,只是我渐渐听不见。
()
林宝荣召来司机,将我送回了家。
我累得衣服未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回来好几天了,时差和恶劣的心情让我日夜颠倒混乱,我睡在沙发上中途醒来过一次,走回到房间又接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模糊醒来,朦朦胧胧倚靠在床头,墙上的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按开了。
屋子里窗帘拉紧,漆黑似深海。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次日中午。
财经频道上昨天夜里的新闻正在滚动播出。
我勉强爬起来喝了杯水,又躺回床上看了好一会电视,头脑才渐渐恢复清明。
这时电视屏幕上出现家卓。
他代表劳通集团出席银江公司顺利上市的庆功宴会。
他穿一身银灰西服,黑色衬衣系温莎结,依旧是那么的光彩照人,在经过采访区时,摄影镜头特写他的戒指,媒体一直追着他问结婚的事情。
他直视镜头,英俊瘦削的脸上尽是冷峻:“我想我个人佩戴饰物的习惯并不会影响劳通的投资决策和期货市场波动,请各位财经记者朋友问专业问题。”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到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一字一字地传来:“对不起,我对那些照片一无所知。”
他隔空回敬我一句,真是滴血不见的一记绝杀。
我低声笑出来。
是啊,劳家卓从来不会输,他聪敏绝伦,手腕过人,他怎么会输。
我傻瓜一样干巴巴笑了几声,然后奋力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我紧紧地,紧紧地,将手指塞入嘴巴里,咬紧了牙关,痉挛的颤抖过去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我深深窝在床褥间,再无一丝力气挣扎。
这两年我偷偷想过很多次,我可能会和他分开。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竟痛得恨不得即刻死去。
没想到是这样的难过,我难受得几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真的没有力气了。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到夜里起来,像个鬼魅一般在屋子里走动,客厅的小圆桌上摊着那叠白得刺目的文件,我刷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疾笔签下我的名字,用力很大,手又抖得厉害,笔尖几乎将那张纸戳烂。
我看了一眼未干的墨迹,将笔往桌上一丢,再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桌上还摆着我们的合照,我们很少拍照,除了在婚礼上摄影师拍的,就是在大马那一次,那是我们离开的那一日,Gary的伙计替我们拍的,用了黑白色调,他穿一件亚麻格子衬衣,我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前,姿势并没有很亲密,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纯净幸福味道。
这张照片我和家卓都很喜欢,所以我特地冲洗出来,连相框都是我一手设计,背面镌刻有我们的名字。
我拿起它狠狠往远处墙壁摔去,木质相框激烈撞击墙壁发出尖锐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玻璃哗啦啦碎裂的声音,整个相框残破地掉落到地毯上,我看了一会,走过去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