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还有“蓬莱海外族”的耋人耿瀛溪,上官族老二上官二叔,及上官英治,这三人尹靖白天在海上都见过。
另有一位小姐,面容清丽,身体显得很娇嫩。经主人介绍、才知是上官将军的千金上官诗昭,她自幼喜爱诗书,不习武艺,因此身子很纤弱。
她今年代表上官族,参加文榜会试,耿瑛琦与上官诗昭,自幼在一起长大,虽然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但因世族之交,倒也称得上是闺中密友。
上官将军听说尹靖是中原人士,立时另眼看待,尤其是对尹靖的英朗仪表倍加赞扬,誉为生平仅见。
席上主客相敬,气氛异常融洽,几人谈谈说说,先话家常,渐渐谈及文武榜试,瀛洲问及今日国政大会事,上官将军道:“今年大公主因事未克回国,‘天岳台主’改请二公主担任。”
耿大人微微一笑,道:“二公主贤淑温雅,秀绝人寰,有‘东瀛玉女’之称,以小弟看法,她的武功与大公主当在伯仲之间,只不知‘地岳台’敦请哪一位名家。”
“‘地岳台主’本拟请‘波罗仙剑’尉迟天长,但他依然怀怨前耻,因为大公主赢得文武双魁那年,正是‘波罗仙剑’主掌‘地岳台’,那一次百招之争,实是平分秋色,尉迟天长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国中乃纷纷传说大公主的剑术可压倒‘波罗剑派’,尉迟天长为维护‘波罗剑派’盛名,三年前与大公主约斗‘流严岛’,从清晨斗到傍晚,结果大公主险胜一招,威名震撼四域,赢得‘东夷第一剑’美名,自从‘流严岛’比斗后,‘波罗剑派’就一再婉拒担任‘地岳台主’,今年适逢‘觉远寺’白眉神僧坐关二十年期满,摄政王乃亲往恭请主持‘地岳台’,白眉神僧已亲口答应。”
耿大人微微颔首道:“素闻‘觉远寺’武功另成一派,渊深莫测,声望之隆不在‘波罗剑派’之下,白眉神僧坐镇‘地岳台’倒是很适当的人选。”
上官将军突然微微一叹,道:“今晨朝会,小兄听到一个消息,对我们武榜夺魁甚是不利。”
耿大人吃了一惊,道:“什么消息?”
“愚兄数年来全心全力培植英治,相信老弟也全力在课督瑛琦,小兄闻你们回国,本可确定今年武榜非你我两族莫属,国中诸族也都有这种看法,可是如今却出一个劲敌,对夺魁威胁极大。”
“上官兄说是哪一族?”耿大人不安地问道。
“吉田族。”
耿大人眉头一皱,道:“这就奇怪了,吉田族一向没有出色的人,不是小弟自满,吉田老大的造诣也远不若你我,怎能调教出好弟子?”
“这件事情事前无人知晓,原来吉田老大五年前把第三公子送到‘波罗剑派’去学艺,尉迟天长自‘流严岛’一败后,急于恢复声望,决心使‘波罗剑派’在‘无极岛’扬威,但他自知年事已高,今生无法找到胜大公主的机会,乃全力调教后进,吉田三公子机缘巧合,他又是九大族的人,被尉迟天长看上,悉心传授波罗剑派衣钵绝艺,听说现在吉田三公子已是‘波罗剑派’中的第二把剑手,功力之高仅逊尉迟天长少许。”
耿大人“嗯”了一声,道:“这的确是一大威胁。”
耿瑛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波罗剑派有什么厉害,明天好好同他较量一番。”
上官英治附和道:“我道什么出色人物,若是吉田三子,明日定叫他折剑而归。”说的甚是豪壮。
上官将军面色一整,道:“孩子们,不可轻敌。‘波罗剑派’岂同小可,大公主身怀盖代绝学,也仅能胜尉迟天长一招,吉田三公子已得其真传,岂能以等闲视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明日遇上得仔细应付,不可辱没门风。”
英治与瑛琦,心中虽然不服,但也只好唯唯受命。
尹靖听他们说的总是有关武榜之事,文榜只字未提,武将门第毕竟是武重于文,上官诗昭人本亲静,这时也忍不住道:“爹爹文榜主考官,今年是哪位大人?”
上官将军哈哈一笑道:“爹差点儿冷落了你们。”目光一掠尹靖接道:“今年主考官是你的老师,‘三塔文渊阁’天机丞相。”
上官诗昭眉稍浮起喜色,娇声道:“哦!是仲达老师。”
上官将军道:“尹公子来者是客,明天昭儿等他一道上‘三塔文渊阁’会试。”
尹靖称谢一声,上官诗昭突然羞怩地浮上一层红云,低头不敢说话。
几个老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接风宴直到夜深兴尽,才席终人散。
翌日清晨,尹靖早已起床,他急于参加秋祭,希望能与二公主见面,因此起得特别早,但偏偏不见有人来招呼,他来此作客自然不便到处乱闯,只好耐心地等候。
看看寅时已过,才听到一阵步履嘻笑声往这厢过来,有一娇嫩嗓音,道:“声音小点儿,公子不知起床了没有?”
另一位噗哧一笑,道:“读书的公子都是早起的,我看已经起床了。”
“仔细听听看起床了没有。”那二人果然仅在门外倾听。
尹靖故意干咳一声,门外“嘭嘭”地响着。
“公子请起床。”
尹靖立刻应声去启门,只见二位青衣小婢,一个端着洗漱盆,另一个捧着一件蓝色锦绘儒衫,深深万福道:“公子早!”
“二位姑娘早,打扰了。”
那位捧着蓝色儒衫小婢,道:“老爷吩咐,请公子穿上这应考制服,我们小姐在前方等候公子。”
尹靖洗漱已毕,换上蓝色儒衫,倒觉得还称身,胸前绣着“蓬莱”二个白字,底下一个“八”字号码。
来到前厅,席上早已摆满精致早点,但却只有上官诗昭一个人在那儿等候。
一见尹靖忙起身裣衽,道:“小妹恭候公子,请用早点。”
尹靖见她身着雪白罗衫,胸前绣着“上官”二字,底下有一个“七”。敢情会榜人均需穿规定制服,绣上族名以资识别。
当下忙拱手还礼道:“有劳姑娘久等了,不知祭礼如何举行?”
“寅辰以前皇上偕同其余族长,到‘飞来峰’顶宰牛祭祀,祈祷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噫,这么说来已经行过祭礼了,在下失之交臂,甚憾。”
“秋祭之时除皇上与各族族长以外,其余的人均不得参与。”
“令兄与耿姑娘不是去参加了吗?”
“他昨晚就在玄冰石上打坐运功,听说这样会补益元神,家父令小妹陪同公子上‘文渊阁’”。说着羞怩地低下了头。
尹靖觉得上官诗昭很害羞,但却别有一番文静的神韵,当即淡淡一笑,道:“小文生榜考后,想到武榜去看看,不知时间是否来得及?”
“武榜考场就在‘三塔文渊阁’下,在阁顶鸟瞰,可窥全貌,同时参加两榜会考的人,可来往复试。”
尹靖看看她胸前的“上官”,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蓬莱”觉得甚是奇妙,不禁莞尔一笑。
上官诗昭脸上一红,道:“这是应考人的制服。”
“是不是每人服饰都不一样?”
“不是的,规定男着蓝衣表示青云直上,女着白衣表示清高圣洁,胸前绣字以别士族。”
“只不知武榜着什么制服?”
“色泽一样,不过武榜是劲装,并以盔帽蒙面。”
用过早餐,府外有两台轿子在等候,二人上了桥,走过一程,忽闻一声喧哗,轿子已停在一处巍然耸立的古塔前,上书着“文渊阁”三字。
在“文渊阁”前,有一旷场,上凸下凹,成半圆弧形状,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坐满了四周,族旗飘扬,各个角落插着每一族的旗帜。
由于人潮遮住视线,也看不出“天岳台”与“地岳台”坐镇何方?
“文渊阁”却是冷冰冰地,文榜虽不若武榜热闹,但自有其庄严的气氛。
上官诗昭身本虚弱,由二位侍婢左右扶持,上到塔顶已娇喘吁吁。
这时各方会考的文生都已到齐,尹靖发觉其中竟有三位女生,除上官族外,是皇甫族与乔姜族。
考场是个宽敞的厅堂,正中壁上悬着一幅孔圣肖像,底下是主考官的座席,左旁墙上贴着一张大白纸,堂上排着八张桌子,文房四宝放在桌子左角,按号次落坐,尹靖在最后一度与上官诗昭相邻。
二人坐定,尹靖轻轻问上官诗昭道:“贵国裙钗不让须眉,与男子同临科举,不知可有女子当官者?”上官诗昭笑颜如花,曼声道:“天星族与乔姜族的族长都女人。”
尹靖“哦”了一声,道:“贵国这种制度比起中原开明多了,在中原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学富五年,也不能与男子同赴科举,当官涉政。”
突然外面传进一阵朗朗声:“主考官到!”
诸考生全体肃立,敛手静候。
只见一广额盈颐,美髯飘腹,身穿红色袍的相爷,踏着方步,踱入考场,诸生齐齐敬礼后才归坐。
天机丞相目光一掠考场,观各族人数已齐,也不打话,提起狼毫,在左旁大白纸上挥手书道:四书题,论文“乐乐乐”
写完后就回到席上,冥目静坐。
诸考生纷纷翻阅考卷,绞尽脑汁,各显才华,将十年寒窗的工夫,尽在卷上一展。
突然有一考生晃着脑袋,朗朗吟哦道:“独乐乐与人乐,孰乐?曰不若与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他每读一句,想一想就写在卷上。
众人不禁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只见那人胸前绣着“天星”正是天星族的文生。
他虽然不住地吟哦,主考官却不去阻止他,这一来旁若无人,声音越念越高,有一考生实在忍不住,哼声道:“子曰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阁下云云朗诵,旁若无人,未免有扰左右文思。”
文人自古相轻,天星族那人鼻孔哼了一声,犹自念念有辞,不过这次却不出声了。
隔了一阵,“文渊阁”下传出一阵呼号,拍掌声,众生不禁停笔翘首向下张望。
只见旷场中万头攒动,练武场里刀光剑影,映着晨曦、幻成万道银彩,敢情第一场武试正当高潮,二族的人各为其士呼喝助威,因此欢声喧天。
主考官突然眼睛一张,只见各生都向楼下眺望,脸色一整,朗声道:“朗耳不听窗外话,一心只作案上书。”
众考生脸上一红,都转回头来作文章,不再向下张望。
过了半个时辰,尹靖已把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