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又看上了一个。我非跟她断不可!”
“谁?你告诉我她是谁?你甭想不通过我和你爸就决定这么大的事,你哭什么?你给我说!”“妈,你不要逼我,你逼急了,我就象小西屋那两个一样离开这个家。”
“你在吓唬我是不是?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啊,你、你──”
“妈,妈,我也有难言之隐呀……我、我──妈,儿子不孝……”
“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呀!冰,你伤透妈的心啦,哎呀……”
3、
一直尾随着蒋立言和陈玲的命运之神,终于不怀好意地推了他们一下。这一个月,陈玲的“好朋友”没有按时来,十天后她才惊慌起来,跑到市医院妇科一查,她的肚子里已有了一个四十余天的小生命,蒋立言的“大肚子论”不幸一语成畿。
当陈玲语气沉重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蒋立言时,蒋立言先是一愣,而后又一厢情愿地兴奋起来,陈玲却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
“你怎么这么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你知道吗?爱情的结晶,可爱的天使,家庭的纽带,父精母血……你还让我说出多少来?我们都凭空晋升一级,要当爸爸妈妈了,你难道不高兴?”
“你难道让我当未婚妈妈?”
“那又怎样?”蒋立言唱了起来,“如果你有一个孩子的话,如果我是孩子的爸……”
“甭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我们现在就准备结婚,现成的人怕什么?正好几个月后孩子就出世了!”
“说得轻巧!我爸知道了还不气死?你甭拿这个做为砝码啊!”陈玲警觉地说。
“你这是怎么说的?我还用这个要挟你啊?你们家也忒不象话啦,他们到底想怎么着?!”蒋立言被激怒了。
“这孩子不能要!”
“你说什么?孩子是咱俩的,不能你自己说了算,我告诉你,在这事儿上我绝对不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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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为别人想想!”
“我为别人想,谁又为我想了?谁啊?!你,还是你们家?我成了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涮傻小子呐?!”
“我不跟你说了,走,跟我去。”
“去哪儿?”
“去医院,把孩子做了!”
“要去你自己去,你不是眼里没我吗,我不管,这事跟我没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陈玲抄起包来向外就走,蒋立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却没说出什么来,她一争,“躲开,不用你管!”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蒋立言气得一跺脚,恨不得一拳击碎什么,刚才陈玲含泪的眼又让他的心一阵儿发紧,他怕这个伤心的倔丫头做出点儿什么来,就骂了一句追了出来。
大街上,陈玲气冲冲地走着,头也不回;蒋立言紧赶几步,一把抓起她的手,“走,我跟你一块儿去!是我不对,我他妈的窝囊废!他妈妈的……”
他俩上了三楼来到了妇科诊室,女大夫问了陈玲一些问题后,就板着脸说:
“四十多天还不算迟,药物流产估计问题不大……”
“是不是很痛苦啊?”蒋立言担心地问。
“痛苦当然要痛苦了,怎么也得疼两三天,不过,作为医生,我得提醒你们,虽然药物流产保险系数大,可也不是说一点儿风险也没有,我事先告诉你们……”
“会有什么风险啊,医生?”蒋立言有些紧张。
“大出血什么的,虽然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服药期间尽量不要外出,不要做剧烈运动,一发生情况立刻送医院。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当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就是有的人流产后,子宫内部发生变化,会出现习惯性流产或不再怀孕。所以第一胎不提倡流产。”
《青春雪》 第十章(7)
蒋立言象挨了重击一样瘫坐在那里,脸色发灰。陈玲倒没什么,还与医生一句一句地说着,终于,他忍不住,拉着陈玲往外走,还对医生陪着笑:“我们考虑考虑,谢谢您啊!”
“干什么,你?”一出门陈玲就挣脱了蒋立言的手。
“干什么?有我这么孙子的吗?花钱打掉自己的孩子,再让你担那么大的风险,回去!咱们回去,我就不信我养不活自己的儿子!”
“你干嘛呀?这么大声,让人听见。医院都会这样说的,干什么没有风险,就是割个盲肠他们也会这样说;什么不能再怀孕了,人家有多少人想要儿子而把女儿一个一个都做掉,不是照样一次一次地怀上吗?这叫丑话说在前头。因为他们不是江湖游医,正规的医院都事先提醒你,其实没事儿!”
“没事儿?就是一万中有个一,咱也受不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我能担得起吗?”
“不会的,我想那么倒霉的事不会让咱们碰上的。”陈玲竟然还笑了一下。
蒋立言被她的凄然击中了,心一下子疼了起来:“陈玲,何苦呢?咱们没必要担这个风险。”
“不,我不能让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个好环境。”陈玲坚决地说,扭身又走进了诊室……
气愤、无奈、焦虑、愁苦塞满了蒋立言的心,他气闷似地跑下楼,站在医院门口又不敢离去。他万分沮丧地看着医院的楼和进进出出的人们,气急败坏:就在这里,我的孩子被扼杀!而我是凶手!
他真想有一挺机枪,把这些有着可憎面孔的人统统扫射掉,然后用炸弹将这医院毁为平地。他充满仇恨,咬碎钢牙。
天是阴沉的,暮色提早降临了,人们依旧穿梭着;他仰视天空,心里充满了悲忿,此刻,两句诗跳进他的脑海──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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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青年诗人的诗句,他是一个天才的悲愁者,最后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以他的死让文艺界念念不忘,使许多诗人们经常悲情重重地想起他。二十五岁,这是诗人死去时的年龄;也是自己现在的年龄,想到这里,蒋立言不禁仰天长叹:
诗人,你崇尚的是什么?没有房子能叫爱情吗?没有孩子能叫婚姻吗?我的伤口迟早会好的,而你却永远不能重新呼吸了!诗人,你死就死吧,你的诗不会使麦子获得肥料,也不会使蔬菜有所碧青;只有你守着满地长势旺盛的麦子,仍然饥肠辘辘!别人发展麦子的用途,譬如电烙大饼、譬如方便面,你却发现了麦子的光芒;麦子的光芒只能在饥饿者的眼中显现,当你抄起夹着熏肉的大饼时,麦子的结局只能是──屎!诗人,你的才情只是傍晚天际的一抹绛色,但人们不会注意到黑夜因你而提早来临!
蒋立言经过了呕吐般痛苦的感慨后,便上楼去找陈玲,一进去,正碰见陈玲出来。
“拿了吗?”他现在已平静了许多。
“拿了。”陈玲也有闯过祸、糟尽完东西后的乖巧。
“走吧。”蒋立言下意识地挽住陈玲。走出医院大门,他扬手招来了一辆红色大发──
今天是一个应该记住的日子,他也只有浪费一点点金钱来纪念可怜的孩子了。
车一开,陈玲就把头靠了过来,蒋立言知道她心里也七上八下且苦苦涩涩,跟自己是一样的,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把她紧紧抱住,柔声问道:
“怎么样?现在难受不难受?”
“傻瓜!”陈玲又是一笑,“现在还没吃那药呢!”
“别怕,有我在呢!”蒋立言安慰着她。
“嗯。”陈玲轻轻地应着,眼里有了泪光。
“咱可说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担着这么多顾虑,怎活下去啊!陈玲,咱们这就安排结婚,一天也不等了,好不好?”
“嗯。”陈玲偎在蒋立言的怀里,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青春雪》 第十章(8)
4、
六月的日子是平坦的,大家都行进着,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故障──
张原会回来上班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幡悟,他真的超脱了许多;红光满面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把许多伤痕自己都给挫平了。大家为他的良好状态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反过来穆梅倒有些讪讪的。不管她,张原会这条船还得向前航行呢!又是陈秋田热心肠,帮他介绍了师专中文系的一名应届毕业生。那女生对文学的热情是真材实料的,在报刊上发过几首诗,不象叶公好龙的穆梅;她老早就从《文泽》上认识一个署名“阿原”的诗人了,所以跟现实中的张原会对上号后,她就象走路捡了一个钱包一样庆幸。能从人海中打捞起这样的一个女孩来,张原会也算有福了;虽然这女孩真的不算漂亮,但“丑妻、近地、家中宝”不是?况且当他对人家说出自己多年因寂寞而走形的心灵时,丑女孩竟然感动得哭了,只有准诗人才这样体贴着诗人啊!
张原会又有了笑模样儿,而且他一步一步地严格遵循了陈秋田的指导方案,对那女孩使尽各种爱情招术,把没有人追过但每日虚构爱情的她冲得是死去活来、欲仙欲死,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两个人发展迅速,张原会就象烙大饼的师傅一样,掌握着自己爱情的火候,眼看着,离买喜糖的日子不远了……
许宁娜和黄玉河还是那么亲热的样子,人们也见惯不怪,不再十分注意他们了。没有人打搅、没有人侧目,他们好象生活在真空里,要实实在在地重新恋爱一回了。阿贵和秋田也相应地老实多了,黄玉河只是在使用电话上、稿纸分发上行使点儿小小的特权,大家也就懒得跟他计较,毕竟是一个副主任嘛!经过了两年爱情锻造的蒋立言和陈玲也向着婚姻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陈玲开始向叔叔和舅舅们求援,来了个先入为主,在自己的亲属圈里造出了结婚的声势,先取得长辈们的同情然后请他们出面或声援。
所谓的“冷战”一经加剧,大概只有两个结局,一是重新爆发战事,愈演愈烈;一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