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陈秋田嘟囔了一句,只得和蒋立言站在坑边一前一后用力推,一边推一边自我解嘲地冲着车内的陈玲叫: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荡悠悠……”
仨人都被他逗乐了。蒋立言也想缓解一下气氛,喊:
“陈玲,你甭动,我这么推着你走一生!”
话一出口,不知怎么的,心竟然一动。
捣腾了半个小时才把车推出了泥泞,而且他们的裤腿上程度不同的溅上了泥点儿。没敢再耽误,赶忙上了车,车急急地冲着更加倾斜的太阳开去,等驶上原先的公路时,他们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同时也发现原先堵着的一长溜车已经不见了,公路上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2
车开进志安县政府招待所的大门时,天已经擦黑儿了。车还没停稳,黄简就迎了上来,开口便埋怨蒋立言:
“好你个立言,二百来里地你竟然走了四个小时!你不是打电话说四点就向这里赶吗?现在都八点了!我真是望穿秋水呀!你们家也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早急坏了,生怕半路上有个好歹,我……”
“行啦,行啦,你这总接待劳苦功高了。路上堵了车,我们绕去啦,可又误在了泥坑里,真他妈倒霉,甭说了,房间安排好了吗?”蒋立言打断了他。
“早安排好了,我下午三点就过来了,一直等到了现在。先接新娘。”说着,他牵住刚钻出车门的陈玲的一只手,一本正经的,“陈小姐,鄙人谨代表志安县委、县政府,对你光临下嫁鄙县表示热烈地欢迎!”
陈玲“扑嗤”一声笑了,“等了好几个小时,真辛苦你了!”
一行人往里走,黄简拉了蒋立言一下,低声问道:
“就这几个人啊?”
“呆会儿再跟你说,先安排好。”蒋立言含糊了一句。
在房间里,蒋立言为黄简与陈秋田作了介绍,在他俩互相客套时,就独自溜了出来,来到大厅的服务台打电话。第一个打给村里的舅舅家,让舅舅赶快告诉家里,说自己已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儿,让家里把悬着的心落下来。然后又打给文化局的肖局长,问肖老师定好的那辆桑塔纳有没有意外,并再次请局里的老师参加,人家说明天正好有个会儿,抱歉不能参加了;蒋立言一想也是:虽然平日里以师生相称,人家局长怎么会跑十来里到村里参加你的婚礼呢,去了是送礼还是不送礼,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和肖局长“再见”后,蒋立言拿着话筒想拨第三个电话,却一时想不起来打给谁了,正欲拍拍脑袋,后面有黄简说话:
“你可真够忙的,给谁打呢,这么一拿起话筒就放不下了?照理说,这个时候你就不该再联络别的女人了。”
《青春雪》续篇 第一章(3)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立言把手一挥:“对,我就是要打给一个女人,她就是孙-惠-娟!”
“立言,你这个提议我举双手赞成。”黄简笑了,“我已结婚一年多了,现在跟你换老婆我划算,不过,咱可说好了……”
“去你的吧!我只是借嫂子一天,让她当伴娘,你不会有意见吧?”
“一下车我就看着少点儿什么,怎么?陈玲连伴娘都没找啊,也没什么家人呀?”
“找了,她的同事,临来有事来不了。”蒋立言脸皮一紧,开始说谎,“你白在市里呆了几年,不知道那边儿的风俗,人家结婚那天娘家人是不露面的,婚后回门时各家再另表示。”
“哦,是这样啊。那你嫂子一个人伴是不是显得单啊?”黄简说。
“要不让嫂子再给找一个,人多显得喜庆热闹,你真是劳苦功高啊,到时非多灌你两杯!”蒋立言非常高兴。
伴娘有了蒋立言也就放了心,娘家人也还得有的,来之前已和陈秋田说好了,他就算大舅
哥;一个不行,再拉上司机,上了大席当娘家人款待,估计不会有问题。两男两女也就勉强说得过去了。接着又在餐厅吃了饭,然后跟黄简出去找美容厅,陈玲得去做新娘盘头,估计这一夜也睡不了。忙完这些后,蒋立言又骑了辆自行车往家赶,到家后已是晚上十一点。
家里所有灯都亮着,而且在院里又拉了两个一百度的大灯泡,可以说亮如白昼。人也多,街坊很多人在为明天的婚礼干这干那,忙忙碌碌、热热腾腾。蒋立言进了堂屋,听见新房里一片叫叫嚷嚷,是年龄相近的一伙在守着,按风俗这一夜还得有“压炕”的,他们就相近
似的热闹着。蒋立言没有进去,而是扭身进了父母的屋,家里人都在,还有两个村红白理事会的理事在分派着,吴良军也在,他随时听候调遣。一见他进来,妹妹志文就责备说:
“你看你办事这个没准儿劲儿,几个小时都没音信,呼你也不回,谁知道出没出什么事?咱妈急得够呛,你不知道她高血压吗?”
“堵车了,我们去绕了。路上也没个电话。”蒋立言解释着,一看母亲,确实脸色不太好,不由暗暗后怕。
母亲没说什么。蒋立言呆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事,就去了那屋,小哥们儿们一见他就炸了起来……
十二点的时候,人们都散了,这几天主家够累的了,需要好好休息以应付明天的婚礼。灯大多熄了,蒋立言站在新房的中间毫无睡意,明天五点就得起来,睡与不睡是一样的。他去接陈玲时新房还在布置,到现在他就可以看看爱的小巢的全貌了──
墙刚刚粉刷了一遍,西墙挂一块高山流水的彩镜,这是吴良军送的;北墙则挂着他和陈玲二十三寸的婚纱照──这是从一套十三张中精选出来扩大的,陈玲偎在自己怀里,目光微微下垂,既温顺又沉醉的模样;穿着燕尾服的自己则直视前方,眼神很柔又不乏刚毅,这可说得上一幅接近完美的照片。虽然只有这两件装饰着,但墙并不显得空,反而显得有余地。两条毛茸茸闪着金光的彩带,在屋顶交叉,这是志文精心挑选用来烘托喜庆气氛的。家具很简单,一个盛着蒋立言大部分“家当”的书柜,一个电视柜,一对带茶几的沙发,一个衣柜,还有几把皮面椅。他们俩都不主张买这买那的,因为他们不在家长住,市里的家还没安排好(就是安排好了也不可能把家具拉去)。他们是打算过一段苦日子的,所以在母亲提出要买一张豪华席梦思床时,他们回绝了,原先那床就蛮好:虽然样式旧了一些,但很结实,而且够大的,象一艘大船一样平稳,况且是蒋立言睡过几年的,每一条纹理中都栖着他的气息与旧梦……
3
七月一日举行婚礼的这一天,蒋立言有大半天“高兴得直流眼泪”。
早晨四点半,天刚亮,全家人都起来了,帮忙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蒋立言起来后就开始“打扮”自己:先仔仔细细地洗脸,他用香皂把脸糊住,用手指慢慢地揉,他很少这样洗脸,洗得有点儿像陈玲──陈玲现在也在洗脸吧,还是已梳妆好了在等着嫁车的到来?然后用梳子沾了水梳头,头昨天理过的,很容易就出了型儿,再喷上点儿摩丝,发型就固定住了。雪白的衬衣,猩红的领带,黑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一个标准的新郎出现在穿衣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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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雪》续篇 第一章(4)
六点差一刻,姨家的表哥开着他的小车来了,这车将和文化局的桑塔纳、宣传部的奥迪、从市里开来的红色大发,组成一个迎亲车队。蒋立言和吴良军上了车,奔政府招待所而去。
黄简已在招待所等着,他安排的计划也照步就班地进行。他爱人孙惠娟已和一个同样干净利索的伴娘在陈玲房里帮她做最后的妆点。七点半,光彩照人的蒋立言和陈玲走出房门,院里四辆车已排成了一溜儿,每辆车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陈秋田和吴良军一人一架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频频亮起的闪光灯记录下了这一对儿新人的喜悦。
一上车蒋立言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是左眼,好象进了沙子一样磨得不行,不敢强睁,闭上就开始流泪。原来是这两天忙,没顾上清洗隐形眼镜,致使眼睛发炎了。真是糟糕!他一抹眼泪,被身旁开车的黄简看到了,黄简很是惊奇地:
“老弟,至于这么激动嘛?”
“哪儿的话?这两天上火,眼发炎了,真寸!”
“上火好说,今晚不就都泄了吗?”黄简一脸坏笑。
“瞧你那样儿,哪像个大伯哥!”
车队快进村子了,路两旁的树上出现了小红“喜”字,这是昨天贴上去的,这“喜”字将引导着陈玲缓缓进入婆家──这真是人生难忘的时候啊!
蒋家的门口已聚了一大群人,大家都想看一看蒋家城市来的儿媳妇,叽叽喳喳的。车队到达,却先不下车,三个小伙子一人拎着一千头的大红鞭炮,围着新娘的座车走,一时间,电光闪闪、烟雾顿起,红色的碎片炸开、飞旋然后细细地铺了一地。按古时下花轿的风俗,早有两个当家嫂子搬着一条板凳过去,车门开处,先是一只红皮鞋伸了出来,踩在放得稳稳的板凳上,然后整个身子出来了:新娘子着一件大红绸旗袍,那红跳跃着光泽,上面用黄线绣着一只金凤;头发高高盘起,上面飘忽着两串小巧的绢花;而大红衬托下的一张脸,愈加白皙、细腻……
蒋立言再回到院里时,已把隐形眼镜除下,戴上了一副茶色眼镜,这样就舒服多了。可他毕竟是惹人注意的角色,已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了,他只得回答“高兴的”、“高兴的”。
整个院子都是声色繁杂地乱,看热闹的、写礼单的、做事的来往不停;两间房子分别招待男宾和女宾,宴席开始了,杯盘交错、声高音低。这屋陈玲众星捧月般地坐在当中,既客气又不失新娘子的羞涩;那边主宾陈秋田发挥良好、攻守得当。笑。叫。这时蒋立言很特殊,他是主人,他今天得到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