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返回昌都的闹市区,假如你想这样做,他们会杀死你!”
阿沛的司令部石屋里已乱作一团,宗本代本们有的正化装准备突围,有的正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阿沛心情坏到了极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革命军的进攻愈来愈猛烈,阿沛站在石屋前,听着城内枪炮声不断,千思万绪。
第三代本牟霞也从前线赶过来了,和噶炯娃、第八代本恰日巴、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以及昌都总管府颇本霍尔泰、噶仲崔科、金中和宁静宗本玛雅、波密曲宗宗本基甲、江达宗本南噶江村、军械总管理员玉噶等一起,准备与阿沛总管商讨最后的解救办法。走到阿沛的石屋前,只见一堆大火熊熊燃起,阿沛哭丧着脸,如丧家之犬,正在烧英镑。阿沛已经作了最后的打算,他要把钱烧到阴间,再供自己去享乐。
望着一成之总管阿沛在这紧要关头的如此作为,一批宗本、代本真是失望至极。阿沛有点小聪明,分析敌情,讲起道理,都能口若悬河,甚至入木三分。但在情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要他在几分钟之内拿出决策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起来。要是把这笔钱用来奖励官兵,肯定还会鼓舞一下斗志。如今被一把火化为灰烬,无论是那个宗本和代本,还是帮助阿沛烧钱的士兵,都感到痛心!
第三代本牟霞把阿沛拉到石屋里,问他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阿沛抬起头,脸色仍然那样惊恐,说道:“还能怎么办?!”
牟霞说道:“总管大人,不能这样等下去啊?”
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伸出三个指头:“有三条路:一是再组织部队进行反冲击,争取把革命军打到城外去;二是迅速组织突围,保存部分实力;三是坐等就擒,准备作俘虏。”
听说要作俘虏,阿沛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他又拿不出一个方案来,仍然低头不语,唉声叹气。
牟霞急了,眼巴巴地望着阿沛,再看了看本夏江苏巴,说道:“第十代本大人的这几个方案都不行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阿沛抬起头,像是看到了希望。牟霞顿了一下,边拔手枪边说:“‘不成功,便成仁’,按总管、代本、如本的顺序来进行!”
城内的枪声仍急促地响着,门外的喊杀声、马叫声,还有革命军的大喇叭里传来的“缴枪不杀,国民革命军优待俘虏”的喊话声,一起进入阿沛死寂一般的窑洞里。各级贵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良久,阿沛终于说道:“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事至于此,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牟霞大人,把枪收起来吧!把这里剩余的现钞和大洋发给弟兄们,能走的就走,不能走的就等着革命军来吧!白利寺的格达活佛都说革命军优待俘虏是真的,咱们也不必为以后过多地操心!”
说完泪如雨下,小声啜泣着回了自己的石屋。
夜完全黑下来了。因为实行灯火管制,城里面一片漆黑。
阿沛和第三代本牟霞和噶炯娃、第八代本恰日巴、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以及昌都总管府颇本霍尔泰、噶仲崔科、金中和宁静宗本玛雅、波密曲宗宗本基甲、江达宗本南噶江村、军械总管理员玉噶等20余名藏军高中级官员都呆在石屋里,静静等候着那一刻的来临。
过了几个小时,守城兵力全部崩溃,革命军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在藏军俘虏兵的带领下,一个搜索分队马上就到了总管阿沛的石屋前。
阿沛早就等着这一刻的来临,他没有抵抗,几乎在隐瞒身份方面也没作什么努力。
第三代本牟霞更是爽快,在革命军打开石屋门的时候,他大声说道:“带路。我们走!”
第五百零九章 战争与和平
一张黑白照片放在李想的面前:在朱古寺前的一片山坡上,刘经的手和阿沛·阿旺晋美的手握在了一起。朱古寺的残垣断壁见证了一场兵戎相见的较量和最后以和平的方式结束的历史瞬间。
“昌都战役历时19天,歼敌5700余人,”李西屏向李想报告道:“2700多名藏军放下了武器,领取了3至5块银元的路费,这相当于他们原来好几年的津贴收入,对于负伤生病的藏军专门安排救治,发给骡马……”
李想感慨的还是有识时务的人,说道:“作为昌都最后一个总管,阿沛·阿旺晋美最终的抉择无疑是顺从民意的。这是他的正确选择,使当地藏民免受战火所带来的痛苦。可以说他也是和平光复西藏的功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了却了格达活佛生前的愿望。”
朱古寺受降仪式的这张照片也同时递进了北京陆军部。
冯国璋看了一眼,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这个李疯子真是个二百五的班头,惹事生非的领袖!你在鄂州做你的土皇帝就是了,尹昌衡都放弃西征来北京了,你西征西藏做什么?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利益不说,还惹洋人的不高兴!”
“老弟不知道吧。”段祺瑞瞥一眼冯国璋,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瞧不起这位掌握着九城内外宿卫大权的北洋之虎,“反正惹出外交纠纷来,个高的顶。你说,中国谁最个高?当然是咱们的大总统。”
冯国璋听见“大总统”三个字,目中波光不易觉察地闪了一下,起身过来要把照片和密报拿在手里,口里说着:“这一份要紧,不誊缮节略了,原折呈进。”
“原折呈进没说的。”段祺瑞笑道:“我们自己也要有个主张。李疯子看似温顺,整天摆着一副忠厚长者的口吻,动不动就是苦口婆心万言的电报,可对中央的命令一直阳奉阴为,明着裁军,暗地里扩军,鄂军有多强,你比我清楚。这一棍子扫来,打不倒李疯子,大总统脸上下来下不来?还有,南方各省的都督不都像尹昌衡这么听话,特别是李烈钧和胡汉民,柏文蔚这些国民党的都督,心怀不轨,咱们要对付李疯子的消息传出去,南方其余各省官场会不会引起震动?这些事不想好,大总统问起来,我们没个主见还成?”
“多承关照了。”冯国璋足而坐,呷了一口茶,“段总长这话确是老成谋国之见。不过,陆军部不同各部,历来名为大总统顾问咨询,并没有我们议决了共同奏本的例啊!”
这两个人,一个以首席北洋大将自居,要领袖北洋陆军。一个不买帐,要各自对大总统负责。
铁狮子大总统府。
袁世凯盘膝端坐在大炕上,正在接见绥远将军张绍曾。
袁世凯见冯国璋和段祺瑞两个人一进来就行礼,他只略一点头,说道:“张绍曾正奏北边军事。你们两个军部的当家人也一处听听……你接着讲。”
“是。”张绍曾坐在雕花瓷墩上微一躬身,侃侃说道:“外蒙局势到了那种程度,仅凭文电是无法解决的,不过今日北京成立了一个‘汉蒙联合会’,发表了一个宣言。”
张绍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念道:“我汉蒙自元代以来,异徵联合,然文言不同,政教悬隔,凡国家之法律,人民之习尚,往往多守‘蒙自为蒙,汉自为汉’之旧,而莫得沟通……方今五大族联为一家,放历史未有之异彩,我汉蒙鼓舞欢欣,情何能已。同人等鉴宇内之近势,慕欧化之大同,爰立斯会,冀以群策群力,同享和平之幸福……汉蒙若能联为一气,则凡行政诸大端皆可共谋幸福,同进文明……以实业上言之,金矿之富,甲于全球,煤铁铅锡之饶,更所在多有,盐碱之产,森林之多,种种实业断非一人一家之力所能成……必合众擎以举,乃可渐次观成……本会用是集合汉蒙闳通达识之士,公同研究,以上诸大端,以扶助共和成立之新基,而系东亚和平之大局,是为启。”
张绍曾把纸片递给袁世凯:“外蒙附俄独立已成骑虎之势,我们乃不能不争取内蒙,所以大总统决策对不争取内蒙实实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
刚进来的冯国璋还是头一次见张绍曾。同盟会在滦州策划兵变的时候,张绍曾也参与了,而主谋吴禄贞已经死了,想不到民国后张绍曾脱离同盟会变换身份,竟在这里见了面。冯国璋暗自慨叹着,由不得仔细打量这个浑身英拔之气的张大将军。
张绍曾穿着北洋的将军服,大檐帽下一张黑红的国字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两道浓黑的卧蚕眉梢微微上挑,带着一股粗豪的野气。塔一样的身躯稳稳坐在袁世凯面前口说手比,十分干净利落。
袁世凯说道:“前面已提到,内蒙古分为六盟,即东四盟: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锡林郭诺,和西二盟:乌兰察布、伊克昭。西二盟共辖13旗,但属地颇广,南界山西,西南连陕西,北抵上谢图三音诺颜,东南邻察哈尔,南北相距500余里,东西相距1300余里。照会乌、伊两盟各旗,令派要员至绥,我要笼络内蒙的决心已定,这事来不得半点虚假,我要知道你有什么法子召集西盟代表来议。”
“回大总统话,”张绍曾微一躬身,朗声答道,“召集西盟代表来议的理由:(一)是谋求各盟旗的福利,(二)是断绝库伦的羽翼,(三)是晓喻蒙人了解共和真旨。”说着又掏出一张纸片。“这是我拟写的照会。”
袁世凯接过仔细看去:“共和成立,五族一家,从前藩属名称悉已化除,本将军奉命前来守土,以造福盟旗为当务之急。惟前此种种困苦,应如何一律解脱,后此种种障碍,应如何一切排除,各盟旗身家所系,观察较详,文到之日,务各遴选通达政体蒙员作为各盟旗代表,限于本年旧历十月二十五日齐集绥远,公同筹议一切办法,苟有可以利各盟旗者,本将军自无不乐为设施也。”
袁世凯放下这张纸片,又递给段祺瑞和冯国璋两人,漆黑的瞳仁盯了张绍曾足有移时,点头道:“我信得及你。但这些蒙古汉子剽悍难制,所以你不可轻敌!”
“是,大总统训,卑职当悉心凛遵!”
“要给你多派一些兵。”袁世凯大约盘膝坐得太久,挪动了一下身子,蹬了青缎凉里皂靴下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