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时而低头欣赏公园里的绿树红花,时而举目远眺海面上沐浴霞光的片片红帆,舒心地微笑着。美艳的宋大小姐就这样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先生,”马君武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笑着说道,“这次与您随行,在日本走了不少地方,我发现到处都有您的朋友。”
“是啊!我自组织革命党以来,途经和流亡东瀛不下十次之多了。”孙中山很有感情地说。
“可只有这一次是堂堂正正的,袁世凯给了两万元,让您以铁路总办的身份来日本考察,日本政府对您敬如国宾,优礼有加。哈哈……”何天炯见孙中山心绪特别好,便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日出日没,又过去一天。”一直没有吭声的戴季陶,望着海中的落日,感慨地说道:“我们此行考察,快满一个半月了。”
听此言,孙中山不由心中一动,很快收敛了笑容,把视线从远处收拢回来,深情地说道:“斗转星移,岁月流逝,弹指问,我辞去临时大总统,也快满周年了。”马君武笑了笑,说道:“这一年间,先生您的变化真大。人都说,孙先生过去是口不离革命,如今则是言必谈铁路,您的心思全扑在那两条铁轨上了。哈哈哈……”
“说得对。”孙中山听了后,眉一扬,眼一亮,会心地笑了。正当他们有说有笑地进入市政府迎宾馆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邮使取出一封电报,双手捧着递到孙中山面前。
孙中山看了一眼电报封面,满脸笑容,说道:“是黄兴来电,准有好消息!”说罢,“哧啦”一声,撕开封口,抽出电文看了起来。
忽然,孙中山笑容顿失,闪耀着红光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他持着电文的手在微微颤抖。孙中山目光平视,垂着手,脚步沉重地走出门外。
急性的马君武快步跟了出去,低声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
孙中山这才转过身来,将纸条递给马君武。马君武急忙展开,何天炯、戴季陶飞步凑上前来,看着电文——“宋教仁20日晚在上海车站遇刺,经抢救无效,于22日晨逝世。”
“啊!”
这噩耗如晴天霹雳,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
……
袁世凯方午睡初起,秘书等奔告宋教仁去世消息。
袁世凯嘴角刚刚浮现一丝微笑,立刻变幻成愕然的表情说道:“有这等事吗?快拿电报来。”
秘书捧了束电报来,是陈贻范一电,黄克强一电,江孔殷一电。
袁世凯做出极惋惜的样子说道:“这怎么好呢?国民党失去了宋遁初,少了一个明白事理的首脑,以后越难讲话了。”
袁世凯自认为这次宋教仁被刺事件是天衣无缝,永不会被人所知。他不禁捻髯微笑,认为又轻轻易易地去了一个政敌,可是表面上却装出一个“坏我栋梁”的样子。他命秘书草拟电报,草拟优恤命令,处理宋教仁身后事,他假惺惺地想借这些来冲淡宋教仁的惨死,他的慰问电云:
“宋君竟尔溘逝,曷胜浩叹!目前紧要关键,惟有重悬赏格,迅缉真凶,彻底根究。宋君才识卓越,服务民国,功绩尤多,知与不知,皆为悲痛。所有身后事宜,望即会同钟文耀妥为料理。其治丧费用,应即作正当开销,以彰崇报。”
袁世凯还颁布命令说:“昨据前农林总长宋教仁电称,20日晚在上海车站被奸人枪击重伤,当即饬江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及上海地方官、沪宁铁路总站,悬重赏勒限缉凶,并派交涉使陈贻范前往慰问。据陈交涉使电称,宋前总长于22日寅时因伤身故。民国新建,人才至难,该凶犯胆敢于众目睽睽之地狙击勋良,该管巡警并未当场缉拿致被逃逸,阅电殊堪发指。前农林总长宋教仁奔走国事,缔造共和,厥功甚伟。迨统一政府成立,赞襄国务,尤能通识大体,擘画勤劳,方期大展宏猷,何遽闻惨变?凡我国民,同深怆恻。”
他接边给程德全发了两个电报:一、命令“迅缉真凶,穷追主名,务得确情,按法严办”,并假惺惺地谴责暗杀之风;二、派兵对革命党人黄兴等“妥为保护,以昭慎重”。
他又令御用报纸大造国民党内部倾轧的谣言,以图转移视线。
袁世凯的命令一个个传下去。
“父亲,”袁克定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喜笑颜开的说道:“您看看谁来了?”
跟着袁克定身后的是东郊民巷外交使团的总领事!
“我的朋友,你做得好!”朱而典开口就夸:“你做得真漂亮!”
“你来得好。”
袁世凯被朱而典夸得心乱跳。立刻把朱而典拉到他总统府的小密室,清清静静密谈,问道:“宋教仁在上海车站被刺,你可听到什么没有?”
“谁看不出来是你干的?”朱而典笑道:“我所接触的德国人、俄国人、日本人,东郊民巷的公使们统统说你能干,到底同国民党闹翻了。”【wWw。WRsHu。cOm】
袁世凯脸色有点难看了,他自认为做得绝密的事情,想不到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因说道:“你竟然知道了,也因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如果你们不给我撑腰,这件事情有点糟糕。”
“安心吧。”朱而典拍拍袁世凯的肩膀,说道:“我就为这件事来找你的,袁,你真是平地一声雷,眼看着要大大地得发啦!我告诉你,”他放低声音:“这一次来,我是来告诉你,国际银行团的代表于伦敦开会,已经拟定善后大借款的条件。这次伦敦会议的参加者除英、美、法、德四国财团的代表外,还有俄、日两国银行的代表。这些情况表明,以前对善后大借款反对剧烈的俄、日对四国银行团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它们的金融资本正在走上与四国银行团合作的道路……”
“监督问题?”袁世凯开口就问在关键处。
“可以稍稍放宽……成立一个独立的审计处以监督国家的支出;在审计处、国家银行、盐务署、财政、交通等部门聘请外国顾问。”
“条件还可以!要知道,我并不完全反对外国对借款的用途等等进行监督,只是不同意监督权完全由外国人掌握;我愿意在允许外国人参与监督的基础上与六国银行团谋取协议。”袁世凯这时急需六国银行团的资助,恳求道:“能不能尽快垫款五百万镑,以后每月垫款三百万镑。”
“数目如此巨大,这当然是六国银行团不可能答应的。”朱而典哈哈大笑:“袁,这么大的一个数目,你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做抵押?”
袁世凯失望的倒在沙发里喃喃说道:“那什么做抵押?那你们又能拿出多少钱?”
“当然是你抵押能力范围之内的数目,”朱而典笑咪咪走过去:“六国财团代表在伦敦开会,考虑了一项向中国提供善后借款的协定草案,借款总额确定为二千五百万英镑。六国银行团提出可于本月的下半月向中国支付二百万镑垫款,条件是在此之前必须取消克利斯浦借款并签订善后借款合同。”
“能不能再快一点?”袁世凯更渴望尽快定议。
“这样要不是不可以,条件会更加苛刻。”朱而典低声笑道。
“说说看。”袁世凯急需借款已经是不管不顾了。
“借款利率由五厘提高为五厘半。”朱而典轻描淡写的说道。
袁世凯倒吸一口凉气。良久,透口气说道:“没问题!”
“有气魄!”朱而典大笑,突地面孔一板:“袁,现在,你该证明作为列强代言人,我们没有选错你。”
“杀了宋教仁,还不够证明么?”
“当然,”朱而典正色道:“要不,二千五百万英镑,怎会乖乖地送上门来?他们的确已经看出,你这一次是赚够了本,要有所作为了,以前清王朝是眼看扶不起了,为了找一个中国的代言人,你假装共和,这一点他们都能理解,所以今天是大总统!我们是绝不允许革命党党政的,我们就应该进行南伐,条件是反革命灭革命,毫无还价!”
“那当然,”袁世凯道:“国民党如果当政,对我也是末日。当然,对于和中国有密切商务关系的英国亦极不利。因为国民党可是反对帝国主义的,这是很值得列强各国注意的,尤其是英国。”
“这也不待解说的!”朱而典敞开心扉的大笑道:“我个人看法和你完全一致。不过您应该知道,列强对中国的政策有两点:一是不愿中国被一个或两个有野心的国家所并吞,所以必须在中国维持均势;另一是不愿见中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希望中国维持现状。自中国革命成功,我欧洲各国都有戒心,深恐中国扩充国权,因此希望通过大借款维持各国均势,同时监督中国财政。我们不愿中国借了我们的钱来培植力量,驱逐我们,所以借款用途必需详细规定,加以监督,而南方革命党人必须剿灭。哈哈……”
……
袁世凯做梦也想不到这件刺宋案只是三四天就被破获。
暗杀宋教仁的地点,袁世凯特地选在“十里洋场”的上海,这里又是国民党的大本营,袁世凯满以为经过如此一番布置,宋案查不出结果,国民党领导人之间将互相猜疑,陷于分裂。不仅政党内阁将化为乌有,从此国民党也会一蹶不振,不能再和自己为敌了。
然而,事出袁世凯的意料,一个买卖古董字画的河南人王阿发眼红巨额的悬赏,前往四马路中央捕房报案,遂使这一骇人的政治谋杀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王阿发在捕房说道:“十天前我在文元坊应桂馨的家里兜卖古董,因为应是我的老主顾,平素很熟,应这天拿了一张照片叫我在某时某地把这个人暗杀掉,许以事成之后给我一千元作报酬,我因为只懂得作买卖,从没杀过人,因此不肯承担这件事。当时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今天我在报上看见宋先生的照片,正是应桂馨叫我去暗杀的人,我相信如果找到了应,便可找到凶手。”
晚间,上海租界中,正在热闹的时候,灯光荧荧,车声辘辘,除行人旅客外,所有阔大少红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风头,往来不绝,清和坊、迎春坊一带尤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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