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妓女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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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妓女生涯-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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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地怪叫,连声求饶。看看打得不轻了,姚俞生又让人把他的衣裳鞋袜扒下来,只剩一条裤衩,像打狗哄猪一样赶出院门。
    在被称作…金城…的兰州,我第一次看到了这里老鸨们的手段,也头一回知道了这里嫖客们的赖皮。那时,甘肃人穷地薄,像这样没有钱又想占便宜的嫖客,后来碰到不少。
睡干铺
    嫖客,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是些游手好闲,不干好事的坏坯子。可是,在我遇到的嫖客中,也有一些心地善良的人。
    自从接待了那个耍无赖的家伙,又受到了马香君的冷嘲热讽,我心里一直不痛快。才来民悦里不久,就遇上了这个挫折,活像一把尖刀,刚一上阵就卷了刃儿,所以总是振作不起来。过去爱说爱笑爱拉爱唱,如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样一直熬了一个多月,到了1948年农历正月初一,我终于感到支持不住了。
    前头已经说过,妓院的春节前后的一段时间,是最上买卖的黄金季节。偏赶上这个时候,我病了,只得去找马大安告假,要求休息几天。
    马大安正斜躺在太师椅上,一边吸烟一边喝茶,见我眼里噙着泪花,说是头痛。便把我拉到跟前,摸摸我的额头,忽然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哈!人吃五谷杂粮能没点头疼脑热?这算不了什么大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开头几天的买卖你是知道的,只要你的俩鼻子眼还能出气,就得好好给我接客,去吧!…
    出了马大安住的十号屋,我眼里的泪水刷刷流下来。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凤仙、仙鹤、九红姐,只有这些亲人能理解我,给我温暖。可是,在这两眼一抹黑的穷乡僻壤,没有一个亲我疼我的人。哎,常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正是最热闹的节日,又碰上难处,思亲的心情比往日更加厉害了。可老鸨的话就是圣旨,我不敢违拗,只得带病到几个屋里接客。
    我一边低头走路,一边用手绢擦着眼睛。路过大门口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慢走!…
    我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约有五十来岁的男子,他身材魁梧,一张大四方脸,庄重沉稳,大鼻梁上,架一副白色眼镜,镜片后是一双不大的眼睛,左眼下面有一颗黄豆粒大小的黑肉瘤。头戴一顶法国式的盔帽,身着崭新的中山呢子制服,手里拿一根黑色的文明棍。人虽然有些老相,却是文质彬彬。
    他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去年,我来过这里,怎么没见过你呢?…
    我答:…俺叫马香玉,才来一个多月。您——
    那客人自我介绍说:…我叫魏瘦鹏,今天咱们算是有缘,有空房么?…
    我心里正在难受,不愿再多揽客人。可是,门口有茶房、帐房,他们都是老鸨的耳目,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我敢不接吗!嘿,有了,我不如问问茶房,她要向着我说一声…没有…就妥了。
    我于是故意问:…宋妈,还有空房吗?…
    没想到宋妈答应得满脆生:…有,二十号房间,准备招客喽——
    到这地步,我只好鸭子上架了,不情愿地领这姓魏的客人进了房间。
    他大概走了远路,脸上汗津津的。一进屋,便把钢盔式的帽子摘下放在桌上,再一看他,我差点笑出声来。在电灯的照射下,他的秃头明光闪亮,活像又增加了一盏大电灯泡子。
    我虽然打心里讨厌这个秃老头子,可脸上一点也不敢显出来。便按照平时待客的习惯,靠近他的身子,坐在他身边,唠起了家常:…魏先生,您是何处人士,在何处供职?有多大年岁?可有太太跟随?…
    那魏先生淡然一笑说:…我是河北人,过去在西安当中学教师,如今在兰州小西湖骆驼巷工业试验所当秘书。我今年五十五岁,因工资微薄,路途遥远,所以没让太太随往。我也愿意知道一些您的情况…
    只这几句话,我就感到此人出口不凡,不愧一个当秘书的知识分子。过去我遇到的成千上万的嫖客,不是土豪,就是富商,他们一来文化不高,二来是为寻欢作乐,所以说话粗野,很少见这样正正经经、温文尔雅的客人。于是,我把自己的情况简单向他介绍了一遍。
    谈话间,大概他觉出我的身子热得灼人,便伸手摸一下我的前额,吃惊地说:…香玉,你病了,病成这样子怎么还要接客呢?…
    我赶紧瞅瞅窗外,妓院有许多老鸨的耳目,他这样大声谈论老鸨犯忌的话,会引起人们的怀疑的。为避免是非,我忙托词说:…魏先生,我没病。对不起,我还有别的客人,请稍等一会儿…说罢,就要往外走,却被他那双大手拉住了。
    他诚恳地对我说:…您不要瞒我,你肯定是在带病营业。今晚请你不要留年轻的客人过夜,我愿睡一宿干铺,守在身边伺候你,成为你精神上的异性朋友。请你答应我,我马上给你上街去买药!…
    这一番肺腑之言,使我深受感动,我点头答应了他。便到邻屋去照应、打发别的客人,他却上街给我买药去了。
    直到三更后,我才送完客人。我连累带病,一回屋就躺倒在床上。
    魏先生坐在桌前,给我碾碎药片,凉好水,轻轻喊醒我:…香玉,吃药啦…说着,他把我平托着抱起来,放在他的双膝上,拿起小勺里的药汤,像喂孩子一样,灌进我的嘴里。又尝尝白水的冷热,然后喂我喝水。
    吃完药,他又给我暖好被窝,把自己的被窝暖在外面,再帮我脱去棉衣,只剩一件贴身的汗衣和三角裤衩,把我送进里面的被窝里。我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大天亮。再摸摸头,烧已经退下去了。
    魏先生见我醒了,赶紧起身,原来他一夜没有脱衣。他关切地问:…妹妹,你觉得怎样,看还难受,我今晚再来睡干铺!…
    他的体贴入微,使我心里热乎乎的,我觉得他像一个慈父,而不该和我兄妹相称。我连忙答:…魏先生,谢谢,我的病已经好了!…
    他高兴地说:…那我就星期日再来看你…
    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事实上,妓女们也不能轻易动情,在无情的嫖客面前,在花柳病盛行的妓院,动情只能伤害自己的身子。所以,我虽然遭受过不知多少嫖客的摧残,嘴里甜言蜜语给嫖客灌着米汤,却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心里不动感情。今天,这个痴心的老头使我受了感动,他花二十块金洋券,为照顾我的病体,瞒着老鸨睡干铺。在这禽兽横行的社会里,这样的人是不多见的。我对他的感情是女儿般的敬重,而不是肉体淫乐的男女之情。
第一次动情
    在我门前的院子里,有一棵粗大的香椿树。不知不觉,香椿树发芽了,院里飘散着一股特别的香味。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我,才知道已经到了阳春三月。
    春天是多么美好啊!在接客的间隙里,我经常一人坐在香椿树下静想心事:我已是十七岁的姑娘了,正像人们常说的…十七八,一朵花…,与这香椿树一样,青春旺盛、浓绿飘香。可是,香椿一年一度,还在枝繁叶茂的时候,而我的青春、我的前程又在哪里呢?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呢?
    这天刚吃过晚饭,我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刚要往屋里走,忽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那美丽的仪容马上吸引了我。他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一张瓜籽脸,白里透红,鼻梁上戴一副白色的水晶眼镜,镜后闪动着一双欢欢的眼睛,分头梳得铮亮。他那匀称的身上,穿一身黑色美国呢西装,领口系一条五色的带横杠的领带,上面别着一个黄金卡子。真是一个标准的风流男子。
    这个陌生的美男子见到我,目不转睛地足足看了一两分钟,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茶房宋妈见到他,忙喊:…香君,崔老爷来啦!…
    这喊声提醒了我,他一定是香君的常客。几个月间,我已深深知道了香君的脾气,她是个没底的醋瓶子,最爱猜疑嫉妒,为了少听她的刺头话,我忙走进自己屋。
    刚一进屋,那客人却挨脚跟进来,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坐在床上,随随便便斜靠在我的被摞上。
    没等我们说话,香君紧跟着进了我的屋子。见了她的客人,她不敢发火,反倒向客人卑贱地一笑。扭脸再看我时,可就唱戏的吹胡子——来火了!她阴沉着小圆脸,从鼻子里…哼…了几声,那意思最明白不过:我的客人,你凭什么要夺过来,今晚你要抢占了,我跟你没完!
    我理解香君的心情,便走到崔先生面前,委婉地说:…崔先生,我的好姐夫,香君姐来请你了,快跟她走吧!…
    这客人也不答话,走到门口,喊开了鸨儿,马大安闻声急火火地跑过来。一见这怒气冲冲的客人,忙点头哈腰打招呼:…啊,这不是崔寿春先生吗?…
    崔寿春质问马大安道:…马老板,谁给你们规定的这个条款,只许跟一个姑娘睡,不许我们跳槽。你知道吗,香君是个…白虎…,也不嫌害臊,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在哪里,只想把别人绑在裤腰带上!今天我就要睡在这屋里,不走了!…
    原来,…白虎…是指阴部没毛的女人。据说,这种女人命相最毒,会克男人。所以,妓院里最忌讳这种缺陷。
    马大安一听,心里豁然大亮了,怪不得香君接客最少,有的嫖客跟她睡一宿就走了,没有再来二次的。闹半天是个克星啊!他冲香君一瞪眼,像哄猪狗一样,喝声:…滚!…香君被嫖客揭了短处,又被老鸨一顿训斥,只得垂头丧气走出我的屋子。
    农历三月初三,这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我和崔寿春一见钟情,他为了和我结合,宁愿和香君这个醋瓶子决裂,使我当时的心里很受感动。他钟情地对我说,他一见我就醉了,就像见了梦中理想的情人,所以跟我一见如故。我依偎在他的怀里,也第一次打心眼里喜欢他,动了真情。也许是年龄渐大情窦初开,也许是在绝望中遇到了心上人,我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睡前,我主动向崔寿春唱了段…妓女告状…:
    正月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两边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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