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妓女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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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妓女生涯-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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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的老部下、现在兰州当营长的宋之贤介绍,在兰州工业试验所当秘书,对我的历史,除宋之贤知道外,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我在机关里,埋头工作,不问政治。共产党究竟如何,我不清楚。我只凭直观认为,我是国民党的人,共产党对于我们这号人,是轻饶不了的…
    冯将军的夫人叫李德全,他的内弟叫李忠义,我和他们关系甚好。昨天,李忠义来信说,他已为我买好去台湾的飞机票,让我赶紧准备走。所以,我今晚特来向你告辞。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向人泄露!…
    听了他这番话,我惊愕了半晌,他原来是国民党的一个重要人物,人活着就是要设法生存下去,他的苦衷我理解,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魏瘦鹏又恋恋不舍地说:…咱们这两年的交往,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想带你去台湾,你能不能答应?…
    我坚定地说:…尽管我们情深义重,可是,我更爱自己的国家,爱生我养我的这块热土。我劝你也留下来,快要解放了,我们脱离妓院,在一起生活多好哇!…
    魏瘦鹏眉间皱起一个疙瘩,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说:…可是,那边催促得紧,我怎能不守信义呢?再说,我留在大陆,恐怕也没我的好果子吃!…
    我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惨然地分手了,他头脚走,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过了约有两三个钟头,只觉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摩着我的脖颈。抬头一看,又是瘦鹏,他眉开眼笑地说:…好了,不要哭,我决心不走了,和你一起留下来。我想了一路,觉得我一直跟随冯玉祥将军,又是个文职,没有血债。冯将军早就与共产党有来往,应该算做爱国将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所以一回机关,我就给李忠义拍了电报,让他退了去台湾的飞机票!…
    这突然的变故,使我立即破涕为笑,高兴得跳起来。魏瘦鹏又说:…我带来了一些钱,现在趁热打铁,我立即赎你从良!…
    不一会儿,他把仇永植叫到我屋里,跟他交涉起来:…仇老板,你也知道,眼看解放了,到时你的姑娘还说不定怎么处理呢,我不愿等到那时候,这会就打算把香玉赎出去。叫我说,你捞一个是一个,不要说大价,让我把她带走吧!…
    仇永植知道我是个捣乱头儿,惹祸的根苗,巴不得把我推出去。脸上却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你又掏走我一个红姑娘。唉,我这妓院垮台更快了。豁出去啦,我不陪不赚,你给五十块大洋得啦!…
    魏瘦鹏一拍大腿说:…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现点钱给你,你再一式三份,给咱们写个合同…
    这事办得出奇的迅速、顺当,魏先生当场付了钱,仇永植让人写了合同,天色已晚,我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魏先生拉上我就要往外走,却被仇永植拦住了。
    仇永植皮笑肉不笑地说:…魏先生,这会不能让她走哇,你看合同上写的什么?…
    魏瘦鹏因急于把我带走,也没有细看合同,他展开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魏瘦鹏已交教养费五十元,自订合约之日起,至卅九年正月底期满之后,再付三十元,在期限之内,仇香玉仍照常营业………
    魏瘦鹏一看就火啦,大声喊:…你红口白牙说得清楚,交五十块大洋完事,现在又出尔反尔,我找马省长去!…
    仇永植一听这口气不小,忙堆着笑脸问:…你找哪个马省长?…
    魏瘦鹏本意是说去找他的乡亲宋之贤的,他们原来都是冯玉祥的部下,后宋之贤来兰州,在马步芳手下当营长。他见仇老板吃这一套,索性将错就错,一拍胸脯说:…还有哪个马省长?我和马步芳是老朋友了!…
    他这几句大话,吓破了仇老板的苦胆,他见魏瘦鹏平时仗义疏财、文文绉绉,料想不是一般人物,看来果然不假。便忙点头哈腰地巴结道:…魏先生息怒,这样吧,合同作废,你可以马上领她走!…
    我在一旁插嘴说:…这合同我愿留着做个纪念,就不退给你了!…
    他想了想说:…也好。香玉,妓女从良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仇永植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拉什么粪儿。我知道他是要我摘下首饰,脱下衣裳,便爽快地说:…我知道,你的东西,我一个布丝也不要!…
    说完,我当着满院子姐妹的面,把全身的衣服、首饰脱光,扔在地上,只剩贴身的内衣,然后跟着魏瘦鹏,头也不回地走出云升里。
    ……
学过平民生活
    1949年夏末的一个傍晚,从兰州市云升里妓院走出一个模样俊俏、涂脂抹粉的小女子,她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只穿一身内衣。水灵灵的大眼里射出两道怒气寒光。这就是刚刚从良、虎口逃生的我。
    与我挽手同行的,是位年过半百、身材魁梧的男子,秃头下一张四方大脸,眯缝眼上架一付白色眼镜,一身中山服笔笔挺挺,手拄一根文明棍。他就是刚和我确立夫妻关系的魏瘦鹏。
    走出妓院,我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来兰州虽已两年多,先后到过民悦里、云升里两个妓院,可我就像笼中鸟儿,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是瘦鹏路熟,他租来一辆马车,拉我们一直到了卧桥。
    解放前的兰州,市面不大,卧桥就在兰州西部。市郊初夜,静谧沁人,天上星星闪烁,地上灯火万点,古桥边蛐蛐…嘟嘟…弹琴,公路上的马车…叮咚…奏乐。瘦鹏拉我来到…行人止步…的古桥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黑暗中透出一缕沉思,一脸庄重;…香玉,兰州很快要解放啦,我们的新生活也从今天开始。为了堂堂正正做人,希望你从今隐姓埋名,再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对于我俩的结合嘛——唔,你就说你爸是个商人,来兰州经商赔了钱,绝望自杀。你举目无亲,经人介绍,我们才结的婚…
    当平民百姓,要艰苦朴素,以此为美德;待人接物,既珍重自己,又珍爱别人。因此,我送你一个新名——康素珍——
    还有,这烫发太惹眼,剪了吧。吃过饭,趁着夜深人静,我们就悄悄回家…
    瘦鹏想的真是滴水不漏,我一一答应。办完这些事,车辆已经归巢,只好安步当车了。从卧桥经小西湖到实验所,有十几里,这一路我可受了洋罪。
    魏瘦鹏身高马大,一步顶我两步;我身小力薄,连跑带颠也跟不上。工夫不大,右脚便疼得一瘸一拐,终于一屁股蹲在地上。扒下高跟鞋,脱下袜子一看,脚掌鼓起了好大一个泡。我的野性子一下上来了,…嗖…地一声将皮鞋扔出老远。
    瘦鹏挨我坐下,把我的右脚端在他腿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绢,将我的伤脚轻轻裹好,又拾回我丢掉的那只鞋,慢声细语地说:…姑奶奶,走吧,马上要到了!…说着,递给我那根文明棍,一手提鞋,一手搀我赤脚慢慢走。
    忽然,我忍俊不禁,…扑哧…笑了…
    笑什么?…瘦鹏憨厚地问…
    看我们这样子,多像你讲的…狼狈为奸…的故事。瞧我这副德性,卷发剪成大分头,又像假小子跟着个秃老子!…
    瘦鹏被我逗得开怀大笑。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我们才到了试验所内的平房宿舍。我又累又困,倒头便睡着了。
    睁眼看时,瘦鹏已经起床。我身上盖着一个厚被子,上面有两件为我准备的外衣。旁边的柜子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皮箱。抬头看外间,窗台下放一张条桌,一把椅子,墙角有四个小方凳。狭小的玻璃窗外,映出半壁做饭的小棚,这就是魏瘦鹏的全部家当了。
    我开玩笑道:…看你出门像个人样,没想到家里这么寒酸!…
    魏瘦鹏苦笑着安慰我:…我们当职员的挣钱不多,国民党的票子又毛,过去只是单身,慢慢会好的…
    吃过早饭,瘦鹏上班去了。这时,从门外涌进一群家属,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还有几个孩子。甭问,她们是来看魏秘书娶的小媳妇的。
    她们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一番,接着便七言八语大发议论:…啧啧,这小妞好嫩,魏先生好艳福!——
    魏太太,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跟上魏秘书的?…
    这会儿,魏瘦鹏教我的话可派上了用场,我有鼻子有眼地复述了一遍。
    邻居慢慢散去了,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魏瘦鹏今年五十六岁,我才十八岁,差别是大了点,可我并不后悔。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做妓女的晚上脱了鞋,明早就不知穿不穿。跟了他,我总算有了归宿。再说,他自己舍不得置家,省下钱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这大恩大德,我终生难忘!
    最叫我动心的,是那一连声…太太。十八年来,我还没受过这样的礼遇。在成都春熙妓院,我经常跟老鸨到外面…出条子…,每逢过街,听到的都是…臭婊子…、…小娼妇…之类的骂声。如今我被称为…太太…,的确算得上与人一般高的平民了。
    为了避免碰到熟人招惹麻烦,瘦鹏嘱咐我尽量深居简出,戏称这是…金屋藏娇。我依言照办,只是一早一晚的到附近走走。
    兰州工业试验所设在市西通往张掖县的公路北侧,后面是狗娃山和黄河道,原有化验所、电池厂和酿造厂三家,后因这里多产有色金属,便合并成以鉴定矿石为主的工业实验所。院内盖了一排排简陋平房,前面是办公营业场所,后面是宿舍。门前有一片乱葬岗,据说是杀人的刑场,埋人的大坑。我们就像生活在一个荒凉的小岛上。
    从6月到8月的解放前夕,是一段难撑难熬的日子。城内戒严,物价飞涨,国民党的金洋券、银洋券一麻袋一麻袋往黄河里扔,一万元买不了个烧饼。瘦鹏每月挣的几百万元,简直是一堆废纸!
    这个刚刚组合的家,锅碗瓢勺不全,炒菜支锅的三块土坯,还是我向邻居借的。只剩下半袋面粉,顿顿是白水拌疙瘩,缺油少醋,还不敢敞开肚皮吃呢!饱经风霜的我,什么罪都受过,什么福也享过,甭看勒着腰带过活,还是挺精神。只是整天没事圈在屋里,百无聊赖,天性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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