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闷闷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似乎昭仪也还待在小厨房里。不过……阿骁不是去找昭仪了吗?算起来也走了好一阵了,怎么还没回来?
“来人!”小陛下扬声。
两名皇卫上前:“在!”
“你们两个去小厨房瞧瞧,看少将军和昭仪还在磨蹭什么。”
“是!”
*****
自从进入霜州城,赤英尧的行动便时刻处在楚逢君的监视之下。武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连上茅房也守在门外,唯恐他跑出自己的视线去,不可谓不尽职。楚逢君以“保护”之名限定了他的行动自由,这一点,让向来我行我素的他很是不快。
“听说在丰川时,相爷曾派你保护昭仪?”赤英尧径自在杯中斟满了香茶,一手执壶,一手在身侧的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武丑抱臂倚墙而立,两眼冷冷睨着他下棋的身形,也不答话。
赤英尧低笑一声,起身走到棋盘对面,细细审度一番,又落下一枚白子。
与自己博弈是他的兴趣——尤其是在现下这等情形里。武丑会不会下棋还是个未知数,最要紧的是,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虽然不晓得楚逢君都同他交代了些什么,但可以想见,那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本世子还听说,相爷身边有几位身手十分出众的暗卫,皆以戏曲中各个角色行当作名。你的名字是武丑……嗯,听来也该是其中一位了罢?”赤英尧目不斜视,说完,端起杯盏轻呷一口,任清苦的滋味在唇舌间弥散开来。
这一次,武丑甩来一记轻哼,算作是回答。
赤英尧搁下杯盏,笑道:“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侍卫,也敢对本世子如此不敬,真够胆。”
“主子只是吩咐小人保护世子安全,并未要求小人陪您说话。”武丑硬邦邦道。
闻言,赤英尧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武丑的面色有些难看。
早就听说这位枫陵王世子极难伺候,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无论怎样的冷言冷语、冷口冷面,对这位世子皆无效用,末了,他还总能找到一个法子叫你不舒坦。看上去倒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然言语间却暗藏气势。
欲图以静制动,却在无形中反被他所压制。武丑心中有些挫败感。
“对了,有件事,本世子一直觉着有些古怪。”赤英尧再落一子,转头向武丑看来。
真不想开口。“……世子请说。”
赤英尧拈了一枚黑子在手心把玩,“你一直跟在相爷身边,自然比我看得更明白……自我到达丰川以来,也与相爷相处了一些时日,可我心里总觉得……相爷对昭仪,是不是过于亲昵了呢?”
武丑心底一沉:想不到连这个家伙也看出来了?
“看你的表情,似乎……你也这样认为,对不对?”赤英尧碧眸晶亮,指着武丑轻声笑道,“分明是陛下的女人,为何相爷会对她这般上心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中缘由?”
武丑浓眉蹙紧:“世子,主子对任何一位姑娘都是如此,请您出言慎重。”
……慎重?
长指交叠,拈着黑子落上棋盘,嗒。翠**滴的眸底有笑意明明灭灭:
“又是死局么。”
第五十五章 谁人阴魂不散?(2)
锋刃寒光烁烁,尉迟骁身形微微侧拧,双手一前一后握住刀柄,骨节突起,青白分明。WWw!
楚逢君的嘴角挑着一弯冷峭之色,“少将军,与本阁刀兵相见,这样好么?”
“放开我姐姐!”尉迟骁剑眉锁紧,一字一句自牙缝中挤出,皆是透顶的狠厉。
“少将军,她真是你姐姐么?”楚逢君笑意更盛。
尉迟骁心头突地一冷,眼底杀机暴涨:“我说最后一遍,放开她!”
咽喉被钳制在他掌中,尉迟采抿紧嘴唇。
她明白,楚逢君所问的这个问题,直击命门。
“楚逢君,你开什么玩笑!她是我姐姐,是尉迟家的长千金,陛下的昭仪,这难道还有假?”尉迟骁沉声低吼,“你若再不放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少将军,少将军!”
是皇卫们找来了!尉迟采暗暗一惊,却见尉迟骁身形如虎腾起,向她二人直扑而来!
“闪、闪开!”
“咚!”
“你!……”
听见响动,皇卫循声找来,正见楚相和少将军歪坐在地上,后者呲牙咧嘴,似是滑了一跤摔疼了的模样。而昭仪躺在楚相的臂弯里,双眼紧闭。
“二位大人,没事吧?”皇卫赶紧过来搀扶,“昭仪这是怎么了?”
楚逢君扬起凤眸,对上尉迟骁森冷的眼神,嘴角漫漫一勾:“大概是行路劳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说谎的本事真不错。尉迟骁冷笑一声,“我送姐姐回去休息。”
“本阁也去。”楚逢君起身正要跟上,却被尉迟骁抬手挡住。小将军的眼里似是带着刀子:“楚相就不必了,想必陛下那头还在找您。送姐姐回房,我一人就够了。”
皇卫面面相觑:这两位大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呀……
“姐姐为陛下做的汤已经煮好,你们叫人给陛下盛去。”尉迟骁一面吩咐着,一面让尉迟采的手臂横过自己肩膀,将她打横抱起。他自幼习武,现在长到十二岁,个头与气力都比同龄人大出不少,要搬动尉迟采也毫不费事。
楚逢君只是微笑,默不作声地看他将尉迟采带走。
“大人,陛下还在书房等您呢,请您随我们来。”皇卫垂首一礼。
楚逢君点头:“好,走吧。”
替尉迟采盖好被褥,尉迟骁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痕迹。
白皙的颈侧,还残留有一道淡淡的红印。那是楚逢君方才出手时留下的印子。只一击,就让她失去了知觉,并且令他们瞒过了两名皇卫。
“……下手真重。”要知道这女人根本就不会武功……他蹙眉嘟哝着,小心给姐姐掖好被角,然后拽来一条凳子,在榻边坐下来。
这间屋子是邵显云平日在府衙里午休时使用的,他让府衙的管事去请大夫,好歹得把样子给做全了。尉迟采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也颇像那么回事。
“少将军,茶来了。”一名灰衣小仆奉上热茶来。
“放在桌上。”
“是。”小仆收起盘子,悄声退出屋内。
不多时,就见管事领着御医来了:“少将军,御医来了!”
“来瞧瞧吧。”尉迟骁起身让出地方,抬头向这御医瞥去一眼。
……咦,是他多心么?
总觉得这御医的眼神,和上次见到他时,不太一样。
*****
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盛到眼前时,天骄一张小脸笑得快变形了。再看端着碗的人——楚逢君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天骄的笑脸立时垮了下来。
“怎么是你送汤来?”这种时候就要昭仪亲自登场才对嘛,小陛下暗暗腹诽。
邵显云咳嗽一声,假装没看见。
“昭仪身体不适,这才让臣送来。”汤碗送到近前,楚逢君扬眸,毫不意外地瞧见天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不等小陛下开口,径自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压上案头:“比起关心您的昭仪,臣认为,陛下还是应当先看看这个。”
天骄嗷嗷不成,只得乖乖坐回椅上,扁嘴道:“这是什么?”
“塘报。臣方才在门外碰巧见送信人,这就顺道带来了。”眸光忽闪,楚逢君的声线陡然转冷:“陛下,从云江押送回州府的几名反贼头目,连同负责押运的将士,昨日在返回州府的途中,全部遇刺身亡。”
“全部遇……”天骄瞪大了眼,立时抓起塘报,展开。
楚逢君凤眸轻转,视线扫过一旁的邵显云,后者满面震惊,一时冷汗涔涔:
“陛、陛下,这怎么可能!负责押运要犯者,都是我霜州师的精锐啊!”
“邵大人,如今的事实便是如此。”楚逢君仍端着十二分优雅的笑容,负手漫道:“不仅贼首被杀,还连累了无辜押运将士的性命。本阁好奇的是……这押运要犯的线路,不该是军中机密么?”
此言甫出,邵显云顿显恍然大悟之色,立刻跪倒在地:“陛下,微臣这就命人前去查察!”
塘报被狠狠掷在地上,天骄气得一双粉颊通红,咚地拍案,怒道:“立刻给朕去查!抓不到犯人,朕唯你是问!”
“是!微臣这就去!”邵显云匆忙行过礼,掉头就往堂外跑,不料脚下一歪,差点扭了脚脖子。
真狼狈呢……
“陛下请息怒。”楚逢君收回探视的目光,抬袖一揖。
嘴上是让他息怒,可语间却找不着半点安抚之意。天骄冷哼:“真是巧得很,这头昭仪遭人落毒,那头要犯半道上被杀!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把主意都打到朕的头上来了?”
楚逢君听在耳中,仍是不紧不慢地道:“陛下请息怒,怒火伤身,于龙体无益。还是待邵大人捉拿到了犯人,届时再泄火也不迟啊。”
“楚相。”天骄勉力平复下胸中如浪翻涌的怒气,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朕还未过问此事。昭仪随你一道前来霜州平乱,为何她会遭人下毒,你却毫无所知?”
“陛下,臣非万能之人,更何况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呢?”
天骄扣紧了椅侧的扶手:“那也总该有些头绪才是吧?”
剑眉微蹙,楚逢君犹豫片刻,心中的话却已在嘴边绕了好几圈:“……回陛下,没有。”
真的没有么?
不是的。他怀疑她,怀疑尉迟采,他甚至在猜测她与枫陵王世子还有何种阴谋诡计,还能顶着尉迟家长千金的名头做怎样恶毒的事,虽然这一切都并无直接佐证……
不错,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理由,所以他,还是莫名其妙地——回护她?
楚逢君低叹一息,扬声道:“陛下,请给臣一些时间,臣定当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到那个时候,昭仪还能活着么?”天骄抱臂靠在椅背上,双眼凝视着桌上的这碗鸡汤。
“或许……”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