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人都称她为:秦姑娘。
紫珞只好转身,跟了过去。
掀开竹帘,转过以山水为图的屏风,白发苍苍的老太后穿得格外省净素淡的坐在床边,一双慈爱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孙儿。
千桦和程襄皆站在那里默默无声的相陪,关切的守着她们的“男人”,听到有人来,转而抬头看向来人,见到这么一个平凡的她时,皆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如今,她的容貌是那么的普通,就像千万沙砂中的其中一粒,毫不起眼,而她们则是闪闪发光的钻石,绝非她可以攀比的。
想来,她们心中一定不服气:怎么就输给了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私生女。
紫珞瞟了一眼,施施然的走了过去,跪地行礼:“民女给太后请安。”
言行举止够得体了吧!
绝不让你再有错儿可挑。
太后转过头来看她,眉眼是凝重的,叫了一声:“秦紫珞,你来的正好,哀家有话与你说!”
绝对没有好话。
紫珞心里这么想,嘴上静静的回话:“是,民女洗耳恭听!”
太后站直了身子板,轻轻捶了一下腰,千桦很会识颜色,忙去给捶,显得那么贴心乖巧,怪不得会得了太后全心的怜爱。
等捶舒服了,太后嘘出一口气,睨着她,态度很温和的说:
“皇上不追究你的冒名之罪,那皆是你母凭子贵的缘故,也是晟儿在皇上跟前替你说尽了好话的结果。秦紫珞,晟儿如此真心诚意的待你,作为他的女人,就应该大度一些,为成就他的大业,有所担当,你懂哀家的意思吗?”
所谓的担当,无非是想让她劝金晟广纳有用的美人儿,巩固萧王的地位,以便尽快确立储君的位置——
最近以来,皇上跟萧王的关系很不错,如果支持他的王公大臣再多一些,太子之位,必能众望所归的落到他身上,哪怕清王母子再如何的得宠,也不能动摇了他的地位。
低低浅浅的呼息中,皆是药的腥气,这药,不是之前金晟吃的那个味儿,紫珞细细辩着,垂眉不接话。
太后开始有点不满了,静静的看着这张平凡的脸孔,心里直恼火,这么一个女子,怎么就让金晟失了魂呢?
当真仅仅是因为当年的旧交情,让他对她生了真心真意,还是另有什么隐情在其中。
太后本想再说教几句的,想了想,却把话忍住,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她扶起,语气依旧是温润可亲的,道:
“以后免跪吧!都是怀着身子的人,调养的的又不好,经不起这般跪跪磕磕的。”
“多谢太后!”
“不必谢哀家,要谢,也得谢金晟把你当成了宝。金晟,一直就是哀家心头一块肉……哀家若亏待了你,金晟就只会跟哀家使气儿……嗯,紫珞啊,以后就跟着金晟一起叫哀家皇祖母吧!”
“是,皇祖母……”
紫珞表现的很温驯。
太后瞟了几下,心想,若不是见过她厉害的一面,还当真会被她温温静静的表相骗了去。
说来,这丫头除了长相不上台面,才情却是不错的,足可配了金晟,若能受教心胸再放大一些,将来倒真可以成为金晟的贤内助,只是脾气挺犟,似乎很难受点化。
太后又一想,牵了她的手往床边站去。
紫珞瞄了几眼,发现金晟的脸孔上的黑气,似乎散了许多……
“哀家刚刚让人喂了金晟服一些药……只要持续服用一月,应该可以克制住这种毒的!只是……”
说着,这位老太太将目光转动了一下,缓缓的在紫珞、千桦以及程襄身上流连了一番,忽就转开话题说: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金晟昏沉之前,曾上奏皇上,道你娴慧过人,聪明机智,可乃是个奇女子,欲立你为正妃。并亲手写得一封信涵,以国书形式呈于南诏帝王,指定定远候流落在外的长女秦紫珞妻,再结两国友善邦交。”
紫珞浑身一震,却是摇头,低声道:“民女并不知!”
金晟素来就爱玩先斩后奏的戏码,他没跟她说,一定是怕她拒绝,故而直接想用国家大义来压她。
太后淡淡一瞟,说:
“紫珞,金晟欲立你为正妃,哀家并不反对,家有贤妻慧媳,那也是他的福气——
“只是帝王家素有帝王家的难处,帝王家的男人,更不是一个女人可以独占的——男人拥有的是天下,作为他的女人们呢,就该拧成一股绳,一起维护她,你懂么……就如你们三人,都是娴雅有才的女子,若是团结一心在背后辅佐金晟,那必是金晟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紫珞,作为正妃,你得为金晟好好盘算不是……有她们一起帮衬你,也是好事一件。
“况你如今怀了身孕,开枝散叶固然是头等的大事,想金晟都有二十有六了,若非他有意不生养,也不至于闹到现在王府里还这般冷冷清清。可是你也懂的,有了身子的女人,就得修心养性,得克制自己,闺房内难免会冷落了男人。你不能侍候男人,就该懂得谦让……紫珞,日后你该每每在他耳边提醒一下,让他雨露均沾,这才是家门之幸,更是一个妻子最正经本份的事……”
扬扬洒洒一番话,冠冕堂皇的紧,却也把女人的价值贬了一个一文不值——男权封建制度下的太后,是一个专横而又极度可怜的人物,她既是王权下的牺牲品,也是王权的捍卫者。
这些话,真能让人把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紫珞没有答话,跟这种老顽固,是没办法把道理说明白的。
她的冷冷沉默,令太后顿住了话。老太太忽然感觉自己这是满口的热情贴了别人的冷屁股,于是,再度不快的皱起眉来,说:
“不管你乐不乐意,紫珞,有件事,哀家就告诉你一声……”
“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紫珞只能淡淡的接话。
太后转身,将千桦牵了过来,让她们面对面的站着,然后,静静而有力的说道:
“千桦已经怀了金晟的孩子,算起这月份,足比你怀的大些。本来,这婚事是不应该再提了,可是,你想啊,千桦清清白白的姑娘身已经给了金晟,又怀了孩子,作为一个男人,他总得对千桦负责,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任……无论如何,金家的骨血万不能流落到民间去的不是。
“哀家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那就劝金晟将人娶进府来吧!千桦是哀家自小养大的,性子温驯,只要你肯容下她,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好姐妹的……”
“紫珞,你必须知道,这桩婚事,事到如今,再不容有失!他朝,金晟纳你为正妃之时,也是千桦入门之期。”
说着,她将她们两人的手按到了一起。
太后后面又说了什么,紫珞完全没有听到,她在听到千桦怀孕,而且月份天数还比她的大时,一下子瞪直了眼,身上的温度丝丝缕缕的被剥离了去。
目光愣愣的盯向千桦的肚子,这个女人微微露出几些笑,既矜持,也似在炫耀。
就像触电一般,紫珞惊忙抽回了手,那样的失态,惹得太后直皱其眉。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哼,那哀家就再次提醒你,这件事,不管你乐不乐意,都不会再有所变动。”
口气是极度的不悦。
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紫珞觉得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看到程襄递来了嘲弄的笑。
她不理会,后退三步,以坚定的语气回道:
“回太后话,紫珞没打算嫁萧王为妃。帝王家规距太多,紫珞是个粗人,又是私生女出身,从小流落江湖,学了一身江湖人粗鄙的习性,无福享了这荣华富贵。至于萧王要不要娶荣瑞公主,那不是紫珞可以左右的,当然,紫珞在此预祝荣瑞公主早日达成所愿……太后,紫珞觉的肚子有些不舒服,去药房请冷先生探一下脉,就不再相陪了……告辞……”
也不曾等太后再说什么,转身拔腿就走,心里莫名的来气,非常非常的气儿!
脑子里只记得一件事儿:千桦怀孕了——金晟,你让千桦怀孕了,这才是你阻止我来参加七公主生辰宴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吧,你怕这件事闹出来,闹到我耳朵里,才将我绊在了莲湖的是不是?
好憋气儿!
紫珞捧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呕心,觉得头晕,觉得四脚冰凉,心脏一阵阵收缩起来:疼!
失望!
无尽的失望!
她好想将床上的人摇醒,怒腾腾的逼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他睡着,任你怎么摇也摇不醒,足让你咬牙切齿,足令你心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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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秦紫珞,我们谈谈!”
身后,韩千桦追了出来。
紫珞不理会,反而加快了步子,她得去整理自己的心情,但是她还是因为她后面那一声叫停下了步子。
“林若情!”
千桦喊她林若情。
一字一顿,那么顿挫有力,她僵住了背脊。
身后的人,发出了一阵轻笑:“我知道是你,林若情,我知道是你,无论你怎么赖都赖不掉。”
紫珞想到了那天,她说了一句毛氏的至理名句后,这个女人奇怪的行为。
于是她不得不转过了头看她,压着心头的震惊,冷静睨着:“你是谁?”
千桦挑着美纤纤的下巴,脑海里想到的是在中国时身为林若情的她——现代文明里的她,很清秀,如春江水般的温温淡淡,娴静的一如十五的月色,亮丽而美好。
想不到,她也会来这里?
十步之遥,她咄咄逼视着:“你是为谁而来?为一诺,还是为金贤?”
“你是杨桦!”
紫珞失声惊叫出了她的名字,韩千桦竟然就是一诺在外包养的“情妇”。
哈,她们还真是有缘,在中国时,她成了她婚姻里的小三,在这里,她光明正大的冒充当年的“小千桦”和金晟缠绵。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对,我是杨桦!我为一诺而来,我为金晟而生!”
她倒是痴心,居然为了一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