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父汗也是个性情中人,当年种种虽有他的不是,但很多事,也是形势所迫下的结果。总得来说,汉伦可汗还是相当相当的疼你的不是!为了找回你,他可是把什么事儿都做全了。汉伦部在汉伦草原上是蛮族,一向以来就好武好战,爱骚扰外族,此番为了找回你,可汗主动和我们诸国签定修和协议,其诚心可见一斑。这是大喜事呀,以后我的玲珑不光有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父汗,还得了一个名声赫赫的兄长,多好!”
“我不觉得!没啥感觉!”
玲珑淡淡的说,并没有现出多少欢喜,反而平添了几许落寞之色,以及几丝担忧,语气闷闷的道:
“这么些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哪还在乎有没有父兄!我的命,是小姐的,我的心,也是小姐的。”
闻言,紫珞回眸一睇,心头的担忧却是深了几分:“傻丫头。你不是我的,你是你自己的。”
“不,我就认定我是小姐的。”
玲珑认真的睇着:
“所以,玲珑什么都听小姐的。
“如果小姐想让我原谅他,我便原谅他!
“小姐,你希望我原谅他吗?
“这样的男子,值得原谅吗?
“二十几年前,为了追逐名与利,他甘愿委屈自己喜欢的女人,名份没给也就罢了,还害得母亲因为救我而死于非命。在母亲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只知道在外头争着他的地盘……这样的父亲我认来做什么……”
一声隐约的哽咽溢出唇,带着冷静克制的几丝怒,她移开了眼,眼神飘忽而疼痛:
“至今,我还记得娘亲惨死的样子——满身是血,体无完肤。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就因为他没有好好爱惜,死在了他大娘子的手底下。
“当年,若不是有小姐及时相救,如今焉能有我活于人世。
“如今他纵然知道我尚活在人世又如何?他欠了母亲一辈子偿还不了的情。
“而我,现在已经成人,没有父亲在身侧,我依旧可以活的好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姐,请问认不认这个父亲,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认了,反而是徒增了伤感罢了——这些年,我一直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紫珞知道,童年的那些阴影一直刻在她心上,令她从此讨厌男人,也厌恶追名逐势之辈——她的心眼本就偏激,六年前,被男人欺辱了一回后,越发的仇恨男人。
“可你并不是孤儿,而且,有些事,远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单纯。你父亲冷落你母亲,从另一个方面而言,也是想保护她。我想你娘亲也是深爱父亲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个男人那么委曲求全。”
也许是吧,以前是不懂,而今呢,她跟着紫珞高立于权位之上,看到了很多利益的权衡,有时,表象与本质,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如今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人已经死了足足二十年。
玲珑沉默了一下,思忖罢,才转头问:
“小姐若想我认回,我便认回,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说明,这辈子,我只做小姐身边的玲珑,再不可能回去做什么汉伦部落里的郡主。此生,小姐在哪里,玲珑就在哪里,君熙就在哪里。小姐如果想让我跟着可汗回去安享尊荣,那我一定不认这个爹。”
语气是坚定不移的。
紫珞知道汉伦可汗此番远到而来,最终的目的就是把女儿带回去。
这个草原上强悍无比的男人曾与她说,此生,他只家过玲珑的母亲玲珑沁一人,而这辈子也就和玲珑沁生养过一双子女——不错,玲珑还有一个兄长,如今正是汉伦部落里的少主旻泰。
“你不想回去,谁都不会逼你回去。不过,玲珑,你也总得为自己盘算盘算吧!我呢,陪不了你多少时候的,哪天双眼一闭,不在了,你怎么办?你先别跟我急,现在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我的身子怎样我心里清楚的很!”
轻轻静静的一叹,紫珞将这个固执的一塌糊涂的小女子抱在怀里。以前,自己是君墨问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当作是男人,然后,就这样抱她。可惜她不是男儿。
“玲珑,自己看看吧,若不想回去,就寻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有生之年,我若可以看着你穿上嫁衣,幸福的嫁出去,那必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真的,我家的玲珑值得这世上最最优秀的男人娶过去当宝贝似的爱着!”
玲珑的心紧缩了一下——三年前,是有个男人将她当宝贝似的宠过,可惜,最后,她却伤他那么深,太深太深,再不可能。
三年了,每夜,当她合上眼的时候,总会记起那种悲痛的眼神,喝叱她从此滚出他的视线:从此以后,我燕北再不会当你是宝。
不不不,她不想那个男人。
她豁然抬头,猛吸一口气,甩开心头的颤栗,强自一笑:“这世上哪有好男人足令我想嫁的……嗯,算了,还是别提这些了,提那些男人,就觉得扫兴……小姐,外头的人还等着呢?”
也是哦,那些烦心的事,还真是无孔不入呢!
“嗯,去趟也好!”
紫珞呵呵一笑,目光莫名的发亮,别有打算。
玲珑皱皱眉头,指着她说:“小姐,你一副贼兮兮的样子,该不会是想去看东子的惨样吧?”
“我有吗?”
紫珞眨眨眼,事实上,她是想去瞅瞅那个可以搞定万事的韩继,如今怎么去消七公主的气儿——
难得的很,东子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想着便觉得很意思!
她在心里噗哧噗哧的笑,至始至终就觉得他与金璇是天生的一对儿——东子挺在意小七儿的,日后,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也许过程有点曲折,但是没关系,太过一番风顺,就没有刻骨铭心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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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紫珞并没有被接进慈宁宫,就当马车进得皇宫的那一刻,就被拦了下来,她往外一看,是景侃拦了去路。
“怎么了?”
她挑了帘子问。
景侃笑呵呵的对她说:“主子,爷让您去一趟御书房有事商议呢!皇上正等着您呢!”
转头时用一句“皇上要见蒂和公主”,便将满肚子不满的慈宁宫老宫人桂嬷嬷给打发了。
好吧,这是封建皇朝,皇上的话最大——皇上说马上要见,作为臣子,作为子媳,自然就往第一时间赶过去。
不想,走到御书房门口往里这么一瞅,楞了,这对爷俩,这哪是在谈国家大事,居然放着一堆的正事,正在杀棋。
“怎么回事?”
“爷吩咐的,不让您独自去慈宁宫,怕您去了那里会受气——再来,皇上是想见您,这事,景侃可没说谎!”
“哼,他倒是消息灵通的紧!”
景侃低笑,说:“可不,这两天爷人是不在秦宫,一颗心可全留在那边呢!刚刚本想回去看您的,听说慈宁宫那边派人去请你了,便让侃守在宫门口,直接把您带过这里,说啊,就算要去拜见太后,他自会亲自带上您走,省得那些扒高踩低的势力主找您晦气。”
三天时间已是爷的底线。
这三天,他们这位太子爷忙的够呛,但只要一停下来,就会盯着手上的指环傻看——那是王妃给他的定情信物。
不消说,爷啊,那个脑袋瓜只要一闲,就会想王妃。
景侃退下,紫珞笑笑,不吭一声的走到金晟身边,凑近看了一眼,才发现两人下的棋鼓相当,正难解难分呢!
沧帝看见她时微笑点头,示意她坐。
紫珞这才连忙请安
在考虑棋路的男人抬头,目光一亮,唇角扬时便有柔软的笑意荡起:“来了?”
有种淡淡温馨溢开,他们之间,如今相濡以沫,默契十足。
“嗯!”
紫珞柔声应着,坐到了金晟身侧,案下,素手被一只大掌包住,细细的摩挲。
“等下完这局,我们出去走走!”
他细细在她脸上盯了一会儿,转开头去,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棋盘上。
紫珞也不争,由着人握着,含笑的看向棋盘。
“果然是当局者迷!”
细看罢,她轻一叹,取了一白子往盘上一放,眉开一笑:“好了,和棋!皆大欢喜!”
金晟一楞,纵观全局,当真和了,于是回头挑眉说:“未见得就非得和,若不走这一子,或还可以险中求胜?”
“为什么非得险中求胜不可呢?这世上,有很多时候可以和,为什么就非得争?这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什么?是开心啊!与其冥思苦想执于输赢,倒不如和了棋,推翻从头开始。你们这般忙里偷闲的下棋,图的是对弈的乐趣,最后的输赢其实无关紧要。该和便和,该输便输,该放手便放手,该担当就得担当。这才是真男人!皇上,您说是不是?”
紫珞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似乎有点深意,又好像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嗳嗳嗳,晟儿,你听呢,这丫头又叫朕皇上来了?全没有点作为儿媳的自觉!”
沧帝淡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总爱把自己的美丽隐藏起来的女子——他的儿子正愉快的在桌下牵人家的手呢!
“情儿,以后,得改口叫父皇……”
紫珞莞然一笑:“是是是,若情以后一定改口——嗯,不知父皇召若情过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嗯哼!”
沧帝甚是高兴的答了一声,才说:“自是有事吩咐与你的。丫儿啊,如今晟儿住进了东宫,国事繁重,忙的不可开交,你一个人住在秦宫,你说那可让他如何放心?不如一起搬进东宫来吧!一来两夫妻不该住两处,二来也好堵了攸攸众口——册立太子妃的事总该有个说法!”
“父皇也知我这番为什么进宫?”
“怎个不知……嗯,丫儿,皇太后那边,你甭管她,她啊,老糊涂了!”
“可是,东南侯那十万大军怎么办?听桂嬷嬷的口气,好像事情挺严重,我若不把那太子妃之位让出来,好像人家就要动真格的了。”
紫珞轻轻浅浅的笑着,语气全然是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