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还记得昨儿夜里,皇帝招他入宫时说过的一番话,很意味深长。
皇帝说:“阿环,有生之年,朕最想做的是吞并南诏,挖了那恶人的尸骨以泄心头之恨……如今,北地有喜讯传来,天降连天大雨,旱情已去,各州各县已在积极忙春种……凌岚之事,或是一契机,这一次,不管是非如何,该死的时候,就该死的恰到好处……”
皇帝的言下之意很是明显,摆明了想借凌岚的事,威慑南诏,同时,再起兴兵之由。
他心头一凛,提醒:“皇上,只怕萧王不肯善罢甘休……”
“无事,你且放手去做!他朝,萧王了不得也就一蕃王……两国起战,朕会派其他四皇子一同迎敌……至于金晟,不会再有他的用武之地!”
李环听着自是冷汗涔涔,心下已明白皇上这是已经把萧王剔除了皇位继承之列。
其实,萧王无缘储君之位,与李环而言,那是幸事——官拜刑司局司长一职,这当中虽有自己的本事在其中,但说到底,他是靠云迟才被提携上来的,萧王忌恨先皇后悲死之故,若由他继位,于社稷是好事,与那些曾与云迟交好的朝官来说,那是一场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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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环收回眼神,传令带人犯。
不一会儿,凌岚上得殿来,一袭衣裙素淡,七天的静养,身上之伤也已好的差不多,缓缓走来,婷婷净植,步步可生莲,那神韵淡淡然然,那举止不慌不忙。
“凌岚见过几位大人!”
她淡淡的环视一圈,施施然一礼,落落大方,却不下跪。
“大胆刁犯,见得三司主审大人,为何不跪?”
刑部尚书拍案而喝,有意为难。
凌岚淡一笑,不惧不畏,从容一瞟,答道:
“回大人,案情未定之际,凌岚是依旧是南诏公主之尊,是萧王府侧妃之衔。按照北沧礼典,请问大人,凌岚该不该和几位大人,行叩拜之礼?三位大人在上,诸位王爷在旁,如此慎重审案,无非要昭一个公正,如果你们一致认定凌岚需跪,凌岚可屈从……”
说罢,她轻轻的咳,显示的她的身子状况不是特别好。
刑部尚书听罢,左右观望,三位大人立即把目光一致投到几位王爷身上。
清王还没发话,安王早一步已叫了起来:“现在可以暂时免跪……等审清案子再说……二哥,三哥,你们说呢……说起来,公主现在总归还是我们的嫂嫂,是皇家的媳妇,哪有让嫂嫂向小叔们跪叩的,你们说是不是……”
看得出来,这安王是有意向着凌岚公主的。当下,清王和陵王一致同意,便免了堂上大礼
金晟没说话,一直靠在椅背上,对凌岚,他只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便转头跟身边的安王低低说起话。
不一会儿,那个刺客也被带到了堂上,衙吏在旁强逼其跪叩。
惊堂木再一拍,李环眯眼,喝一声道:“堂下罪女凌岚,你可知罪,身为和亲公主,公然买凶犯案,欲扰两国邦交友好,祸乱北沧子民,心思歹毒,实属罪大恶极,如今人证在旁,罪证确凿,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辩!”
紫珞缓缓回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身侧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的方脸男子。
此人,身着囚服,满身鞭印,血渍斑斑,刚硬的脸孔上也深深的被烙了一个囚字,此刻双膝跪地,目光沉沉,无一丝情绪——
这是紫珞第二次见这个男子,发现他长的挺相貌堂堂。
她看他的时候,他不躲不避,面无表情的睇视回来,眸瞳深不见底,不知道心头另怀了什么心思。
“大人,凌岚含冤莫白!”
半晌,紫珞垂眸,淡淡的扬起一句话。
“大胆凌岚,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还要要狡辩!”
刑部尚书郎再次冷喝一声。
女子举目而视,清眸盈盈如秋水,苍白的唇角抹出一朵轻笑,反问:
“大人,既然凌岚身负两邦之好,何以要来祸乱?去年两国开战,有多少人无辜丧命,好不容易才肯停了烽火,那是天下人人想、个个盼的大喜事。凌岚长年养在深闺,虽不识人间疾苦,却也知道顺乎民意,只一心期待天下和平而处,如何会心生恶意?再则,凌岚此番远到而来,既不懂你们北沧的风俗,也不识你们北沧的侯皇贵戚,试问大人,凌岚有何动机来买凶犯事,做下这怪诞奇绝的凶案?”
说着,她淡淡的转过头,目光直视方脸男子,道:“就因为此人的一番片面之词吗?片面之词何以为证?”
李环哼了一声,狠狠敲着桌案上那叠密信:“本官这里有公主亲笔信件,足可证明公主之罪……”
话未说完,那女子清艳艳的笑起来,秀致玉脸,宛若明媚的春阳:“禀大人,这些往来的信涵,皆是伪造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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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洞房怒,层层诡谲重重迷 6
“伪造的?”
李环错愕,低头看案上那绢秀的字迹,一叠是以特殊的密蜡纸写成的密函,薄若蝉翼,每一张纸皆两头反翘——这是因为它们曾被搓成卷纸的缘故,而另一手上拿的则是两张凌岚在御园时写下的纸笺,上头的字迹,一丝不差。累
刑部尚书老早就看过那些罪证,心下也已认定这是铁证,听到“伪造”两字,他不觉直皱眉,凑过去又将两份证物重新比较了一下,随即冷笑:
“怎么可能是伪造!下官对于笔迹真伪的鉴别,虽不如蔡老高明,但那也绝对是个中高手,这字迹分明就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公主却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妄想将黑的说成白的?”
紫珞睇目而笑,眼见这三位大人,全是沧帝的心腹,所谓三堂会审,还不是这些朝廷重臣暗中奉着密令,欲将她往死路上赶。
嗯,这罪名一旦定下,沧帝才有理由将她斩首,以挑衅南诏——那位的皇帝老儿对南诏恨之入骨,要的就是两国再次一决高下的机会。
七天牢狱之灾,她虽在天牢,对于外头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据说北方之灾已过,民生问题不会再困扰江山社稷。
如此一来,本还不想杀凌岚的沧帝,很自然就想让她死的“轰轰烈烈”、“臭名昭著”,来成全他那不可告人的野心。闷
但身为“凌岚”的她,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去。
这一死,会害萧王受到牵连,且之前所有的努力皆会化为乌有,多少人会因为“凌岚”的死,要在即将重燃的烽火中家破人亡。
紫珞心中轻一叹,脸上又淡一笑,不慌不忙的道来:“如果大人不信,可容凌岚当场一辨真伪!”
三位大人,彼此看了一圈,李环凝神细思不言语,想到的是这七天时间,这位公主在牢狱里做的事:向牢狱索要笔墨,一遍又一遍的默写佛经。
他听说过凌岚公主是在庵堂里长大的,如今身遇危急事,她抄录佛经以静心神,似乎很正常,却好似又有一些离奇。
究竟奇在哪里?
他一时猜不透。
在她身上,他似看到了某人的一些影子,一样的临危不乱,一样的气定神闲——当年,她就连死也死的恬淡——而这凌岚公主,年纪轻轻何以有这样的内涵?
这一进刑司局天牢,懂北沧官场规矩的都知道,那等于判了死刑,最多也就一个死缓,想要活着再出刑司局,难如登天!
她何以无惧无畏,面对如山铁证,竟在那里反口宣告:这罪证实为伪造?
为官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
“给她笔墨!”
这时,斜倚在座位上的清王吐出一句。
他一直在淡淡的看着静立殿中央的女子,柔弱之姿,有惊天崩地之力,清王府内,她以一已之力赢来制胜先机,却也种下天大祸事。
这女孩儿不再似十年前胆怯生羞的模样,眉眼间展现的是傲然的铮铮英气,这种气势很勾人魂魄。
“谢清王!”
紫珞淡一笑,一阵清风吹进殿来,她素淡的衣角轻轻扬起——
这衣裳是他让母妃送去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心她,那日来看她,见她被打得血渍斑斑,很是可怜,便通过母妃让人送了这么一身素净的衣裳去。
雪色的罗裙,只在衣襟上绣着几枝开的正艳的红梅,今见她穿在身上,却是这么的灵动飘逸,让他想到浅龙滩茶园前那道傲然的身姿。
清王恍惚了一下,唇角轻扬:“不谢!公主若能证明自己清白,该道谢的是本王……”
时有衙役抬上一梨花木的案台长凳,置上笔墨,紫珞上去,提笔顿于半空,淡笑对堂上主审大人说道:“大人,请读一段密函,凌岚照话落笔,立即可见真伪!”
李环见她自信满满,心里又惊又奇,定定眯去一眼,才自那一大撂密信里抽一张来读:
“今日清王大喜,萧王将携子而贺,你等可潜伏清王府,捉拿清王妃,胁以换君墨问之子,到时,凌岚会抱幼子上前与尔等对峙,你等可将凌岚和君家小儿及清王妃一并掳为人质,胁三人之命,安然离开,出府后,立即将清王妃,君家小儿一并斩之……哼……”
一念这词,心头便起躁火——这样一个恬美的女子,为何心思是如此之歹毒呢!
李环既惊奇于凌岚浑身正义凛凛的不凡气度,又不耻其恶劣之心机,心下没来由一怒,“啪”将密函拍于桌上,冷道:
“敢问公主,斩清王元妃,害君家公子,意欲何为?”
“嗯……”
紫珞眨眨眼,薄唇一弯,淡笑就象绽开在清风里的春花,清幽又悠然,无一丝怯色,从容答道:
“照这字面的意思,应该是想让皇室起内乱吧!想想北沧尚未立储君,清王大婚,王妃被斩,君家小公子也因此死于非命,这一箭数雕计使的多好:不光挑拨了清王和萧王兄弟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