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侍候公主是金奴的福气,只要今后能一直侍奉在公主身边,奴婢就心满意足了。”金奴福了福,恭顺而乖巧地笑道。
公主又仔细看了那信几眼:“呵呵,本宫太高兴了,简直一刻也等不了了,你赶紧请子让过来。呵呵,我要让他看这证据。”
“是。公主。”
“哈哈,本宫真的很高兴,呵呵,好渴啊,先给本宫倒些水。”
“是。”金奴应了一声,给她倒了杯茶水,便抽身而去。
公主看着信,只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由鼻入心,让人难抑的愉悦涌上心头,那文字竟然越看越喜,两颊泛出玫瑰一般的红色,不由自主地狂笑起来,她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在屋里又跑又跳,唱着欢快的契丹歌谣,将那信纸撕得粉碎抛向天空,像雪花一样洒下来。
雪!是契丹的雪!书桌上的纸张、书架上的书籍都可以成为她欢乐的源泉,撕得粉碎,它们就是自己最爱的雪,为什么不呢?为自己造一片雪景?她疯狂了,从未有过的欢愉在胸口燃烧着,她喃喃自语:“雪,雪……”。
侍女们听到屋里有奇怪的笑声、歌声,却都记得公主的命令,不敢擅自跑进去看,只在门外严守着。
柳子让听说公主有要事相商,只得抛下公务匆匆跟着金奴赶过去。见到的却是公主坐在一片废纸之上,呵呵地狂笑着,她看了柳子让一眼,像是醒了,忽然蹦起来,倚在柳子让的肩膀上,神秘兮兮地悄声说:“呵呵,子让,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她背叛你了,你看,你看,我有证据,这里都是证据。”说着她笑嘻嘻地蹲在地上捧了一堆碎纸片洒到柳子让的身上,“你看,你看,这些都是的,这里还有好多……”她转了一圈,忽然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柳子让忙请来御医给公主诊治,便让公主的侍女、护卫都集合起来。
“你们一直守护的公主病了,她若是不在了,按照契丹风俗,你们这些侍从都要殉葬。道理不用我多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子让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们,眼光忽然一转,定在金奴身上,“金奴,你先说。”
“这……这……奴婢不知。”金奴心中惊愕,料定是有人对公主下毒!但是究竟毒从何处而来?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公主的,要论起来的话,下毒的嫌疑最大。
“其他人呢?”环视着一群噤若寒蝉的侍女,柳子让的语气稍稍变得温和一些。
被他冷峻的目光扫过,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侍女才壮着胆子答道:“回柳大人的话,奴婢记得金奴姐姐拿了一封信进去后,公主就将我们都遣了出来,只留金奴姐姐一人在屋里谈话。那个时候,公主还好好的,没见有什么不正常。金奴姐姐进去不多会儿就离开了,只留公主一人在屋内,她又笑又唱的,我们都以为公主是遇到了开心的事,只是没有她的命令,我们都不敢进去,若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
“果真如此?!”
“无半句虚言!”那侍女答道。
“金奴,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进去?”
“不敢欺瞒柳大人,是一封信。”
“什么信?”
金奴见瞒不过去,索性鼓起勇气,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奴婢知道了,一定是那封信!今日,奴婢从柳夫人手里偷了一封信,毒一定是在那信里藏着的。”
“你偷信?”
“是!奴婢在外庭看见柳夫人收了刑部一位大人的一封信,据说是安掌房写来的,一时好奇,我就……”
“你就偷来给公主看?!”
“奴婢以为,以为那是一封……”金奴故意停了,深低下头,表示不敢再妄自猜测下去。
“一封什么?”柳子让急道。
“是安掌房写给柳夫人的情信!”金奴说完,埋下头。
“荒唐!”
“公主看后的确这样说的。”
“你这刁奴!居然撺掇公主做这样的事情?!”
“奴婢也是为了公主好,公主日夜思念着大人,希望为大人排忧解难,当奴婢知道柳夫人可能有负大人的时候,便自作主张从柳夫人那里偷来了安掌房的遗书。公主读过,那信中的确有不堪入目的话语,故而悄悄遣奴婢去请柳大人相商,谁知公主此时居然神智不清。奴婢思来想去,却也只有那封信中可能夹杂着古怪。奴婢不敢隐瞒。只要能找到这封信,一切或许就能真相大白。”金奴一口气说完,朝柳子让拜了一个大礼,“若真如奴婢所言,请大人赐奴婢死罪!是奴婢害了公主!”
柳子让冷笑道:“哼,牙尖嘴利!你当有公主的宠爱,我就真不敢办你吗?来人,先将她给我打十大板子,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一口水都不得给她!”
“慢着,子让。”来的却是柳夫人。
第068节 一封情书(下)
“夫人有何见教?”这种时候见到她,柳子让忍不住拧起眉头。
“事情我刚听了个大概。这奴才是该打,甚至杀了都不为过,但我还是想替她求个情。”柳夫人走进来,看了眼金奴道,“我知道,照理说这边的事我不该管,也轮不到我管。况且此事牵涉到我的清白,我更理应袖手旁观。只是,为了我的清白考虑,我希望暂时让这丫头好好活着,免得外人说我们柳府为了遮家丑而处死家奴。她既然说只要找到那封信便能真相大白,那么,不妨让她去找好了,若是能找来,即便免她一死也无妨。我也很好奇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冲柳子让微微一笑,“子让,你说呢?”
“如此甚好。”柳子让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
柳夫人见他同意,拍拍手,便有下人抬来两只大缸,她环视众人,昂然道:“今日,在场的都是人证!依照这丫头所说的,信应该就在这屋里的碎纸屑中。瑞香,你拿扫帚,将这地上所有的碎纸片都装进这缸里。”
“是!夫人。”瑞香二话不说,便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屋里屋外飘飞的纸屑都仔仔细细地扫进缸里,连人们没小心粘在脚底的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两只缸都刚刚装了九成满。
“好了,把这两只缸,抬进烟雨阁后院空置的库房。”柳夫人微笑着吩咐完毕,便转身对金奴道,“金奴,从今日起,就委屈你了。什么时候找齐了那封信,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
金奴咬咬牙,对着柳夫人磕了一个头:“谢夫人仁慈。希望夫人他日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自然不会!”柳夫人对她笑笑,便挥手让人带她下去。
这时,却见一个发须花白的的大夫从内间走出来,拱手道:“那个--,柳大人,公主的病实在是棘手得很,这是一种典型的狂症,也可称为‘失心疯’,因心火亢盛,敛液成痰而致,若想治疗宜清心火,化痰为上。此处有化痰开窍的药方一贴,请收好。”
“不是中毒吗?”
“中毒?!她的脉象绝不会是中毒,老朽行医多年,这种狂症并不少见,或目无旁人、登高而歌,或不避亲疏、打骂毁物。有急性也有慢性的,公主的这种应属于急性,大概是受了什么强烈的情志刺激。”那大夫捋着胡须道,“诚然一些外物的刺激,也可能导致此病症的发生。尤其是阳春三月桃花绽红盛开之时,得此症的人便会疯狂而起,且美其名曰‘桃花疯’。此病即使治愈,日后也极易复发,须长期服药调理,受不得激了……”
听着大夫和柳子让的对话,柳夫人一时间失神:“桃花吗?”
眼角一瞥,一朵变了色的干桃花正倚在墙角,她趁人不注意,捡了起来,放在手心,却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从掌心传出来,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一抹早已湮没在脑海深处的青春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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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五年前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春风里,娉婷的桃花下,才刚刚度过十四岁生日的她正捧着一卷《潜龙居士文集》默默地吟咏。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他那年也才刚满十五岁,看着笑靥如花的她总能如醉如痴。他将一朵桃花仔细地插入她的发髻中,“喜欢桃花吗?”
“喜欢。”少女的她,本应当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总是有意无意间让清如春水的眸子中平添几分哀愁与落寞,“这是我母亲亲自教给我的第一首诗,也是唯一的一首……”
“这话你已经说了八年了。”他蹲下来,看着眼前被清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嘴角泛起一丝讥诮。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撅着嘴,赌气似的蹲在他面前。
“因为,我认识你八年了。”他轻笑着,那温婉的笑容荡漾在没有经历过风尘的脸上,格外烂漫,恰如一阵温暖的清风播撒一片馨香。
她竟然看得呆了,红着脸别过去,盯着最近处的一树桃花,假装出神,但是心思却一点不在那冶艳的桃花上:他不仅仅是我知心的朋友,更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迟钝的我怎么还总是把他当做当年的那个小书僮呢?
“二小姐,你怎么了?”他看出她的尴尬,但是并不想替她掩饰过去,他渴望着能够倾听她的心声。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平时伶俐的口齿在那一刻消失了。
他微笑着,玩味儿这小小的契机:“二小姐,我可以叫您青儿吗?”
“这个,”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心头的狂喜驱使他第一次勇敢地伸出双手握住她那冰冷的柔荑,丝丝的温暖从手心传递过去,却点燃了他自己所有的激情,他紧紧盯住她两汪深泉探寻着:“青儿,我不想离开你,我们逃吧?”
“逃?!”她看到了他心底的烈焰,怕了,猛然抽出手,转过身,“我不会逃的。我的母亲逃了,她永远地镌刻在我们家族的耻辱柱上!她让我蒙受的耻辱,我一刻也不会忘!她丢了的,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