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一挥,就把那植物的根茎丢到正在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里,刹间,屋里传来一声女子惨烈的尖叫,像被火烧到一样。
七婆淡淡地说:“没想到你会背叛我,我这么多年来,为了你做法杀了那么多男人,才得他们的阳气,保得你不魂飞魄散,你居然会忘恩负义。”
“我没有,我没有。”那声音尖叫着分辩道。
“没有,没有你刚刚为什么不杀了钟原,把他的魂带回来?”七婆的脸上有一种恶毒的光。
“我来不及动手,他就被那臭和尚给救了。”
“是来不及动手,还是舍不得动手?我看你是看上那小子了,根本就不舍得杀他,那么多时间里,你根本没有杀他的意思,最后就是那臭和尚赶过来,其实也没有你快,你是故意放他生路的,别以为我在这里不知道,我在七星锁魂阵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还敢说谎……”
那声音已经慢慢变弱,奄奄一息:“求求你,干娘,你放了式儿,我没有看上他,我真的是来不及,我还帮你做事,我帮你去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这一次原谅式儿,是我错了。”
七婆一挥手,火盆的火立马灭了,她拿起那个昙花的根,声音阴狠:“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根在我的手上,你再有反意,我立马毁掉你的花根,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去吧,那小子对你有意,你要再杀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只听那女子的抽泣声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明朗脉搏紊乱,面白如纸。张伟军不让易平安再抱他,不然的话,还没有撑到法音寺,就得先死掉一个普通的女子。平安本是不肯,但是,张伟军非常坚定地说他只能照顾一个,如果连易平安也出事的话,他的本领就不够用了。于是,易平安索性买了四张软卧,包下了一个隔间,和张伟军两人轮流看着明朗。还好时间不长,只要一夜就到了。
上了车,明朗就陷入昏睡,呼吸一时急促一时平静,偶尔还浑身抽搐一会。平安心急如焚,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猛地想起身上还带着护身符,忙摘下来挂在明朗的脖子上。护身符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作用似的,明朗的神色安静了下来。平安又帮他掖了掖被角,擦去他额角的冷汗。这个动作好像惊动了明朗,他突然抓住平安的手不肯放开,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不要死……不要走……血,都是血,不要,不要死。”
平安愣了一下,马上就猜到这大概是怎么回事。她把另一只手覆在明朗的手上,柔声说:“我没死,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就在这里,你安心睡吧。”张伟军帮明朗又盖了一床被子,也轻轻拍着明朗:“我们都在这里,你放心吧。”
明朗这才叹了一口气,渐渐睡去,手也慢慢放开了。
平安坐在张伟军旁边,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只好说:“我去洗脸。”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平安刷完牙,捧水浸湿了脸,涂了洗面乳在脸上,闭上眼睛细细地擦。明朗表面上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但心里却明白得很。他刚才喊的不要走,一定不是自己,那个女人,死了吗?她的手越来越沉重,自己怎么可能争得过一个死人,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是那样的重,重到他快要死了,也只记得那女人的样子。
平安的眼中慢慢地流出了眼泪,她只好闭上,不去看,不去想,给自己打气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看着他好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会痛得喘不过气来,难道真的没有关系吗?
平安摸索着找到了水龙头,打开,只觉得有丝样顺滑的东西慢慢流出来。她的头皮猛地一紧,那种东西,不会是头发吧。
她想睁眼,却觉得脸上紧紧的,气都喘不上来。伸手去摸,眼睛鼻子和嘴都被头发缠住了。平安撕着缠在嘴上的头发,头皮的剧痛也顾不得了。她的脑子一下子变得出奇地冷静,上次的事一下子全都浮现出来。
走出去。走出去。平安对自己说。走出去就没事了。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才走了一步,火车颠簸了一下,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板上。脚下果然也堆满了头发,她的手脚马上全被缠住了。
三十秒。平安飞快地估计了一个数字,这是能够保证意识清醒的时间。如果两分钟内没有人来的话,估计就会昏过去,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如果五分钟内还没有人救的话,就死定了。
上次是被明朗救下的。现在明朗自身难保,还会有谁来呢。这下子完了。平安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希望。她拼命地在脑中叫着:“明朗!救命!”一时都不敢停下。
“明朗……明朗……救命……”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了,觉得心里似乎有一个自己在冷笑。眼前掠过一些片断,最后竟然是明朗的笑脸。
张伟军在一旁坐着,看着对面的明朗,打着手机,想和王队联系请假,可是,明朗突然从床上掉了下来。张伟军把手机扔在床上,打算扶起明朗。明朗全身僵直,牙关紧咬,好不容易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平……安!”
张伟安刚想安慰他,突然全身一凛,扔下明朗夺门而出。
平安眼冒金星,肺几乎要炸了,能感觉到嘴里有了丝丝血腥的味道。突然一口久违的空气一下子冲进肺里,眼前一阵明亮,只看见一张满带着关切神情的脸。
张伟军已经把她拉出了洗手的地方。
平安撑了一阵,缓过气来,小声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别让明朗知道,别让他担心。”
她多想大哭一场,可是,只要一哭就会惊动明朗,她实在不愿意再让明朗有一点压力和负担,不愿意让他难受。
张伟军好容易劝住平安,草草抹了两把脸,回到小隔间里面去。明朗还在地上躺着,双眼茫然地寻找,嘴唇微微翕动着。平安还是手脚发软,张伟军勉强把明朗抬上床,安慰他:“没事了,平安已经没事了,你安心睡觉吧。”说了好几次,明朗这才不再翻来覆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平安正呆坐在床上,蜷成一团,眼睛盯着明朗,还在不住地发抖。张伟军
取了一床被子给平安围好,倒了杯热水给她。
“明天就没事了。”他安慰她。
平安点点头,捧着杯子吸了一口热水,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苏怡看护着钟原,他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输液针头,脸色苍白,已经打了镇定剂,又睡过去了。
钟原已经没事了,苏怡正在想钟原昏倒前拿着花的样子,原来他心里喜欢的人是一个花鬼,看样子真是个痴情种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这样酸酸的呢?为什么会不开心呢?为什么不想恶狠狠地嘲笑他一番呢?
她看着钟原,最后,慢慢地问自己:“为什么感觉这样的空虚,身体仿佛被抽空了。”
钟原要出事的时候,她心里根本没有想过乔致轩,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钟原。
难道自己的心里一直有钟原的位置?那么,乔致轩又放在哪里?
她拍着自己的头,困惑地想,为什么自己非要遇到这种事情,居然会不明白自己的感情,看来人最难懂的真的就是自己。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趁着钟原还在熟睡,准备出去走走,好好地思考个清楚,现在她只要面对着钟原,就无法思考。
她出了医院的大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不知道走了多久,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逛到一条幽静的小街上。小街很窄,居然还是石板路,石头缝里伸出青草,石头的凹陷处染着青苔,一直延伸到两边的矮小房屋上。街两边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每一个都好像很有历史的样子。
怎么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苏怡想着。
这条街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苏怡逛过了几个卖民族特色服装的时装店、一个药材铺和一个食品店,突然觉得一阵恍惚。大概是阳光太强了吧,要是带伞就好了。苏怡一边想着,一边闪进旁边的一个黑乎乎的小店。
店里很清凉而且昏暗,让人有种错觉,觉得夜晚就要来临了。苏怡花了一点时间才调整好视力,发现这是一家古董店。
店里靠墙排满了个古色古香的深色大木柜子,柜门上镶着玻璃。中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只留出两条窄窄的过道。这地方让人不能不小心翼翼,因为一转身就会碰翻什么。
店里好像并没有人,非常安静。苏怡小心地挪着步子,看柜子里陈列的东西。一个柜子里装的是戒指,又一个装满了簪子,还有一个则是各种玉制挂件。金属都有着陈年的灰暗,仿佛已经渗了进去,再也擦不出来;玉却一块块地鲜活温润着,色泽和质感与新玉绝不相同。
看起来倒象是饰品店了,苏怡嘀咕着。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她不喜欢这样古老的东西,看起来暗暗的。
苏怡转身向门外走,眼角却瞟到一排手镯。她突然改了心意,认真地一个一个看过去,视线凝固在最后一只手镯上了。
那是一个半圈白色半圈红色的手镯,上面浮雕着细致的鸟儿和花朵的图案。手镯的边上嵌了极细的金丝,嵌在图案的凹陷里,给手镯带来了些灵动的气质。
“小姐,看中了什么?我帮你拿出来仔细看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怡倒吓了一跳。
她急转身,碰到了一个唐三彩的花瓶,直往地上坠去。苏怡正要叫,却见一只手轻松地在空中捞住了花瓶,然后轻轻地放回原位。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头发半秃的老头,正微笑着看着她。
小老头个子不高,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胖胖的肚子裹着一件老头衫,穿着大短裤,光脚穿一双塑料拖鞋,手里还摇着一把大蒲扇,一副与世无争、自得其乐的样子。
“啊呀,对不起。”苏怡心叫好险。如果刚才打碎了那个花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没关系,店里地方小,挤挤碰碰也正常,不用放在心上。”小老头笑眯眯地摇了摇蒲扇。“看中了什么?我拿出来给你慢慢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