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在哪?”
“九年前开始,我就卖身到庆王府了。”
“庆王府吗?”莫芸轻声问,似乎是在问我,又似乎只是自己在想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才说:“想不到庆王对姐姐倒是情深意重。”
庆王对娘亲,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吃惊的看向莫芸,却听她说:“你娘去的时候,你还小吧。”
知她肯定有话要说,我点头说道:“那时我三岁多。”
“这也难怪姐姐好多事情都没跟你讲了。”莫芸叹了口气,脸上有股隐忍的愤恨,“你若要弄个明白,怕是要听好长一个故事了。”
我对娘亲的事情本就好奇,可惜以前姨娘几乎从不主动提起,怕惹她伤心,我也一直不好多问,如今有人愿意详细说起,我自是求之不得,安静的坐好,当个好听众。
原来莫家世代经商,到外公手上时就算称不上富可敌国,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外公一生只有外婆一位夫人,两人感情甚好,但膝下子嗣并不昌盛,只得舅舅莫南、娘亲莫茹和小姨莫芸三人,好在外公兄弟多,其他叔公啊什么的都是儿孙满堂,倒也不担心偌大的家业少人打理,整个大家族里也是一片和气。直到娘亲满了十五岁,庆王向莫家提亲,灾祸从天降临到莫家头上,不知何人举报说莫家私下经营违禁物品,官府马上搜查,从莫家在京城的一家分店仓库内搜出所谓的违禁物品,当下便被定罪,外公作为莫家的当家人下了牢狱,其他男子发配北疆,女子没入奴籍,家产尽数充盈国库。庆王多方奔走,却也无济于事。后来芸姨被一个男子买走,又被转手卖入青楼,芸姨便在这风月楼落下脚来。多年来,芸姨一边利用青楼的便利查找当年莫家获罪的真相,一边找寻莫家后人,希望有朝一日能为莫家平凡,能传承莫家剩下的血脉。
芸姨的话中有很多隐晦,如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又怎么会有武功,怎么有能力做那么多事情等等,但我也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定是万分艰辛,不愿提起,我也就不问什么。
待芸姨说完,我迫不及待的问:“那么,芸姨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个问题,又令芸姨出现了那种愤恨的神色:“还不是我们的好皇帝怕庆王与莫家结亲,得到莫家的财力支持,差人设下这个圈套!”
果然与猜测的相差无几。于是我又问:“不知齐云侯可有参与其中?”
“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程敏仁,如今他已官拜户部尚书,莫家的宅子也归了他,至于齐云侯,离开京城之前与皇帝一直是焦不离孟的,怕是也少不了他吧。”芸姨握紧了拳头,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连我自己也有些愤恨了。若是齐云侯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他可还真对得起娘亲了,有机会还真想好好问问他!心中对像齐云侯和佑景帝这样的男人,是格外憎恨的。
弄清楚这些,这才想起之前芸姨在我背后找着什么,不由奇道:“芸姨,我背后可有什么东西吗?”
芸姨点头说:“有朵花。只要身上有着莫家的血脉,由同样有着莫家血脉的人在其出生一个月内,在心俞穴上滴下一滴莫家的血,便会在那里长出一朵花。”
原来如此,这样找人倒是方便多了。可惜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朵花呢。我在屋内放眼搜寻,芸姨问我找什么,我老实答道:“找镜子,看看花。”
听见这话,芸姨一直不很好的脸色终于生动起来,还隐隐带了丝笑意。她起身带我走向内室,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梳妆台,上面的镜子也有够大。我解开上衣偏头朝镜中看,却总看不清楚,芸姨又找出一面镜子斜放在我身边,我这才看清楚背后那朵鲜红的小花,与其说是花,倒不如说是一个精美的图腾,花纹很是细致华丽,算得上是个漂亮的纹身了。
我伸手在背上摸了摸,问道:“会褪掉吗?”
芸姨轻轻摇头:“这是莫家的印记,终身不褪,且不论男女,交合后印记都会便成紫色。”
听到这样的话,我打消了要看看芸姨身上印记的念头,想来已经变成了紫色,我就不再触碰芸姨的伤痛了。
看清楚了自己身上所谓的莫家印记,我和芸姨又重新坐回凳子上。“若不是你长得有些像你娘亲,恐怕我今天要做出让自己痛悔一生的事了。”芸姨淡笑着说,声音里却有着与她笑容不符的狠厉。
我仔细看了看她,这才勉强发现她与母亲在五官上有一点相似,若她不说是娘亲的妹妹,我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随即说道:“今天也多亏了那些人,不然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至亲的人。”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不仅没达成所愿,反而无意间帮我找到一个亲人吧。
“那个阿三常卖女子到我们这里来,与他也算是相熟,过些日子悄悄打探一下是什么人把你交给他的。”芸姨说。
我嘱咐道:“还请芸姨千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暴露了自己。”
夜幕降临,风月楼已经开始营业,芸姨不得不出去照应大点。软筋散的效力还没过,我只好继续呆在芸姨房间里等着恢复体力,她偶尔回来与我说几句话,被人一叫又匆匆离开。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亲人,我心里还是很欣喜的,但芸姨隐瞒的一些事情又让我有些忐忑。在她们这个时候经历了那样的灾难而幸存下来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复仇的,芸姨身后肯定还有什么力量,不然凭她一人绝对做不了这些。若芸姨真要复仇,我也不是不理解,反正对那佑景帝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担心她们会遇到危险。
罢罢罢,在芸姨跟我摊牌之前,我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以后有机会再多做做芸姨的工作,尽量把一些事情都弄清楚。
又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立起身在房里走了几圈,等着芸姨回来和她告别。临走前,芸姨将我从暗道送出了风月楼,并留下了联系的方式,要我以后再找她。
别过芸姨,我匆匆赶回庆王府,好在秋枫苑现在也没什么人注意我,不然可让他们有得担心了。
第059章
鉴于这两次出门,每每都没遇到好事,我不得不安安心心老老实实的呆在秋枫苑。听芸姨说起庆王和娘亲本是快有婚约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紧:芸姨能认出我与娘前有几分相似,那庆王能认出来吗?若是认出来了,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其他人又知道这些事吗?沈皓钰也一早就知道我是女子吗……
一堆的问题考虑下来,不禁又觉得好笑,莫要告诉我,其实这些年在庆王府女扮男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该知道的人实际上都早已知道!
心中想的虽多,但也不可能跑去傻乎乎的问庆王:“你认识我娘亲吗?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对于庆王与娘亲之间多少有些好奇,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芸姨也不清楚,若不是这些年执意要找出真相,恐怕当时还是个小姑娘的芸姨根本就不能把庆王的提亲和莫家的灾祸联系在一起。
莫家出了这样的事,齐云侯也有脸把姨娘带去西南,还做了自己的小妾,这人也还真是……
那么娘亲,她对那时的事又知道多少呢?
一个人在秋枫苑整日的思索着这些往事,希望能从中找出点什么来,如此一来,日子似乎也不是很难过了。
这几天气温骤降,我想今年的第一股寒潮怕是要来了。算算时间,子诺他们也走了十来日,这时恐怕连齐云侯的封地都还没到吧,此去金雀国,他们是赶不回来过年了。
府里已经开始派人分发过冬的物事,银燕带了几个小丫头领了秋枫苑的份回来,让我去她那里把自己的份拿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又成了秋枫苑的闲人,没有具体的职责,每天荡来荡去,好在我早已习惯,做不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银燕那里有许多我的东西,三套漂亮暖和的冬装女裙,一件大红的火狐披风,一顶小巧精致的雪帽,还有一双鹿皮短靴。看着这些东西,我目瞪口呆,不太详细的问:“今年王府的福利这么好?”
银燕嘲讽的瞥了我一眼,又朝边上的一个大包裹使使眼神:“王府的份例在那,这是爷让人单独准备的。”我有些不安于沈皓钰的心意,走到一旁打开那个大包裹,里面两套常见的棉裙,与王府内侍女的服色也不一样,倒像某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穿的那种,问:“这个也是我的吧?”
银燕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看来我始终是个不明身份的异类,连王府下的份例我都与人不一样。
抓起那个大包裹抱在怀里,我朝银燕打个招呼就往外走。银燕一个闪身拦在我面前指着沈皓钰准备的东西问:“那些呢?”
我摇头说:“小王爷是番好意,可那些东西我一个下人也用不上啊,给我可是浪费了,不如放在姐姐这里吧。”
银燕皱眉道:“即便如此,你也该先拿走,等爷回来自己和他说,免得到时爷怨怪我办事不尽心力。”
银燕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不得不转身将那包与我并不相配的衣物也抱在怀里,这才走了。当初想方设法的都要从沈皓钰那里弄点好东西出来,如今人家大大方方的准备好送给我,我却不敢要了。无奈的摇摇头,边走边笑。
房间里燃起了火炉,不一会儿,室内就明显的暖了起来。银燕提着她的绣篮迈步走了进来,我赶紧招呼她坐下,又倒了满满一杯热茶。
银燕也不喝茶,把茶杯轻轻抱在手里说:“眼见今年比往年冷得迟,还以为会是个暖冬,没想到这说冷就冷,竟比平常还更冷些。”
我摇头笑笑,自己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茶。这茶叶算不得好茶,不过我喜欢它那淡淡的茶香。到了明年春天,沈庭轩那里就应该可以开始研制花茶了吧,但愿明年有口福喝得上。
银燕起身在我屋里找了条薄毯盖在腿上,我好笑的撇撇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