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眼前的字终究只是字而已。这些想法只是心病使然。但易天远却看得痴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看着看着,他挑起嘴角,突然轻声叹了口气,莫名地笑起来。旁边的高喜看在眼里。不由地轻轻摇头。易天远好象这才发现高喜地存在,道:“高喜,几更天了?”
高喜低头陪了个笑,回道:“回陛下,三更天了。”易天远默默地点点头,说道:“你们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烛光微动,易天远的身体坐了下去,脸色却更加凝重。
高喜打发了掌灯地小太监。又到屋子外吩咐了几句,重新回到了易天远身边。易天远看看高喜装傻的模样心头一暖,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
易天远长长吸气。又重重地呼出,好象操劳了很久。头也不抬淡淡地丢了句:“你也下去休息吧。”这话一出。地下一直跪着的一个人连忙谢了恩,但身体却是动也不敢多动。没有起来的意思。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象是连续熬了几夜的憔悴模样。易天远停了半天,抬起头,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
“微臣……该死。”那人结结巴巴抖了半天下巴,也没找到合适地理由,干脆求救地看向一旁的高喜。看着高喜像没看见似的不动声色,他便顿时露了哭相,连连磕起了响头。易天远静静地看着,好象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该死?”易天远问道。那人却将身体缩得更紧,连头也忘了磕,喃喃道:“这……微臣……不知。”易天远诡异的笑笑,道:“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你也跪了一晚上了,还是没跪出个明白来,朕现在想一个人静静,你就先下去吧,要想跪,明天还有时间,不要急。”他淡淡的扫了地上太医本来苍白的脸瞬间发青的样子,又道:“朕说让你下去,不是叫你回家,最近朕的身体不好,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吧,具体的,高喜,你跟他说说明白……”
高喜道了声是,转身下来,对着太医冷冷地道:“李大人,跟咱家下去吧,你就是跪死在这,也没什么用处,自己好好想想,有些事,还是别做糊涂人的好。”说着,也不等那太医反应,直接喊了人就架出去了。太医吓得面无人色,心里把普天的神仙佛祖都问了个遍,只求能逃过这一劫,至少再看自己地亲人一眼。
其实,易天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但就是这一点却是让这个太医摸不着头脑,皇帝不开口,他自然不敢多嘴,皇帝虽然说的身体不适,但他看得出来,皇帝地身体比任何人都正常。或许易天远只要一开口问一些东西,他就会滔滔不绝地、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但是他偏偏不问。
这边易天远看着眼前地一切又出了半天的神,无法合眼休息,也无心操理国事。直到高喜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地面前,轻轻地道:“陛下,您还是歇息吧,身体要紧。”
易天远盯着眼前的高喜看了许久,看得高喜不名所以,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摆摆手,道:“高喜,跟朕说说话吧,现在朕还不困。”高喜应了声是,自然知道皇帝现在想听什么,理了理头绪,这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这些日子,奴才暗中查访着,太后娘娘那边只顾礼佛,似乎没什么动静,慈安宫里的人也没有任何流言传出。倒是德妃娘娘,听说闹得不小,在仪藻宫里很是发了回雷霆之怒,不过发过以后,只是见了见梅修媛,这几天就又不见动静。至于其他的人倒还安分,沁芳轩那边每日哭闹,奴才们也不敢多说。陛下,这几日,宫里可是说不出的平静啊。”
淡淡地笑了笑,易天远想到了梓绣,于是问道:“点翠宫那边呢?”高喜见皇帝问起,于是原原本本地说道:“点翠宫每日里平平常常,与往常无异,陛下可是……”他以为皇帝打算移驾点翠宫,却见易天远摆摆手。道:“朕不想去哪里,今天你就陪朕在这聊聊天,谈谈心。那些事情放一放。”顿了顿,易天远笑道:“高喜。这宫里以前怕是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吧?哪个宫里的奴才,平日里无聊,难得出点事,怕不早传的满城风雨了?现在来看,越是静。后面的风暴就越强,却不知道最后谁是得利最多的人了。”
高喜陪了个笑,颔首道:“这些,奴才就不好说了。”这话一出,立刻招来易天远地白眼,骂道:“好你个高喜,揣着明白,还在这跟朕装糊涂!”高喜见皇帝骂上了,似是十分享受。竟又笑了,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法眼。”这明显拍马的话让易天远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半晌过后。道:“高喜,点翠宫就那么控着。这个太医半步也不许离开。至于其他人。暗中盯着些就是了,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但是有一条。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点翠宫和沁芳轩,就传朕的意思,违抗者……”没有明确地指示,易天远只给了高喜一个淡淡的,阴冷至极地冷哼。
话说,这几天德妃一如既往,甚至心情好了许多,时不时的在御花园中坐坐,显得十分坦然。至于太后,则一直在上佛堂中,整日对着菩萨念经不止,连慈安宫也很少走出,只是偶尔的,傅雪会过来和她聊上一聊。正如高喜所说,平静得很。
这一日,德妃和往常一样,正在园子里赏着荷花,艳阳美景,让她心旷神怡,说不出的畅快。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感觉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小声地叫了声:“德妃娘娘。”接着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下去。
“恩。”德妃应了一声,本以为是哪个宫女,结果半天再没声音,便回过头去惊讶的看向眼前的岳飞扬,奇道:“岳嫔妹妹?这倒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岳嫔妹妹这是从哪里过来?”岳飞扬其实是刚刚从慈安宫那边回来,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心情烦闷,于是便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先打发了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漫无目的的瞎转,没想到会在这而碰到德妃。淬不及防之下,她心里就是再不想说话也得上来打声招呼,免得让人看见,平白的给别人留下话柄,到时候再多了德妃一个不待见她的,就更是不妙。现在见德妃很是温和娴雅的样子,只得笑了笑,道:“娘娘说地,飞扬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见了娘娘自然便要来打声招呼。”
德妃端庄地一笑,左右看看,柔声问道:“岳嫔妹妹,这里好象离你的绛雪宫有些路的,那就更巧了。莫非你有什么事心中烦闷,竟一个人在宫里到处乱走?”飞扬听得出话中之话,倒也没有遮掩,大咧咧地道:“娘娘说笑了,飞扬只是去给太后请个安,闲来无事,所以到这里来走走,却不想碰到娘娘。”
“是不是没有见到太后?”德妃笑道。飞扬听了这话不由地一紧,随口问道:“娘娘怎么知道?”德妃轻声笑笑,若无其事地拉起飞扬的手,走到荷花塘边,道:“太后……呵呵,算了,你看看这塘中花,水中鱼,相得益彰,真是漂亮。只是这塘子小了些,不然真真地更让人陶醉了。”
岳飞扬两眼看向塘中,水里地游鱼不时的在荷叶中间穿过,露个头,吐口泡泡,然后再没入水中,灵气活现地很是可爱。不由地看得出了神。
“飞扬妹妹?”德妃轻声叫了一声,把岳飞扬拉回到现实中来。飞扬若有所思,本以为多少会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发生,而自己想做的事也希望渺茫。梁梓绣那边再也没有消息,无论她找了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打听,一丝半点都打听不到,点翠宫门前站着的都是禁卫军。易天远严令有谁靠近,严惩不贷。这样一来与其说是软禁了她,还不如保护她来的确切。别说偷偷的做什么事了,就连吃喝用度,都不得有里面的宫人出来,全是由一层层检查过进到里面。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央及到里面的任何人。沁芳轩这两天闹得厉害,也安排了不少人,让她本来想转去沁芳轩打点的心思也彻底断了。再加上听了李太医的事情,就更搞不明白皇帝的心思。
似乎是护着梓绣。又似乎不是。而且那李太医现在也没有了下文,就连他地家人也在一夜之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娘娘,飞扬失礼了。”岳飞扬把头埋得更深。她不能让德妃看到自己的表情。其实,她的眼中隐隐有酸酸地感觉。这一年多,她经历得太多了,宫里的东西让她忘记了很多原来地梦想。但这些天过去的一切又偏偏把那些已经忘却的东西再次带出来,或许是眼前的池塘,或许是自称自己表哥的卫蘅。也或者说是自己地父亲?人总是在得得失失之后才知道后悔,得到皇上宠爱,她不满足,仍然排挤其他人。有了皇种,她仍然不满足,甚至得意忘形。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不满足,她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回头么?她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千百遍,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根本回不了头的。
德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心中了然,脸上恍然露出理解的笑,道:“是梓悦的孩子勾起了你的往事吧?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们都是女人,无论什么身份。多么高贵多么低贱。每个女人总是都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这里是后宫,皇上不会永远陪着自己。而孩子会。”说这些话地时候,德妃已经悄悄支开了左右,继续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很同情淑妃的,好好的,却走上了不归路。”嘴上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对淑妃感到万般地不值。
提到淑妃,飞扬心里刻意埋藏的事情就这样赤裸裸地再次被挖了出来,眼里不觉露出了深深地恨意,心里冷冷的笑着,看样子,梁梓悦地那招栽赃陷害的确是高明,精明如德妃,竟然也以为淑妃是始作俑者。在这个问题上她绝对不会放过去,不管是谁,都别想拦在中间。德妃看着她忽然沉默下去,恍然大悟似地打了个顿,似是掩饰地说:“好了好了,不提这个女人,她也是活该。对了,太后娘娘可好,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