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反驳自己:别人没告诉你理由吗?别人不是清清楚楚地说了吗?是怕你错过了更合适的人。她想,其实他这样说,就说明他还是爱我的,不然他怎么不说是因为我太老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呢?他怕我错过更合适的人,那不是说明他非常为我着想吗?如果他现在正处在什么危险之中,那他就会这样为我考虑,那我不是应该坚定不移地跟他站在一起吗?
她这样一想,就觉得应该跟BENNY打个电话,把决心再向他表一遍。但她又想,我不是已经在EMAIL里表过决心了吗,他早已知道我的想法了,但他没有表示回心转意,那就说明他说怕耽误我只是一个幌子,是个礼貌的说法,难道一定要别人说“我不要你了”,自己才能明白吗?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说那种没礼貌的话,当然就会扯些别的理由,比如怕耽误我之类。
她翻来复去地想来个遍,最后把自己想晕了,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仍然是在跟BENNY纠缠不清,一会他说是因为他被FBI发现了,所以要躲起来,只好离开她。一会又是BENNY说她太老了,跟他不相配,他怕他父母不同意。再一会又是李兵在里面打岔,过一会,又是因为咪咪的事。总而言之,她的梦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很多事情夹缠不清。
她睡到十点左右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想到今后每个周末都会是这么无聊难熬,就感到害怕。她把BENNY给她录的歌曲拿出来听,想起他以前对她的关心照顾和爱,就一边听一边流泪。快十二点的时候,小舒回来了,她不好意思再在家里疯疯颠颠了,就开车到学校去,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听他唱的歌,想他。
半夜十二点多了,她想BENNY现在肯定回到了APT,洗了澡,在看电视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个没有她的周末,心里生出一点对往日爱情的回忆和追想。她不顾一切地拿起电话,用卡往他那里打电话。但电话是老板接的,她问:“BENNY在不在?”
“在洗手间,没半个小时不会出来。”
她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洗手间呆很长时间,他说他的肠胃有毛病,以前被人踢伤了肚子,就有点便秘,很久了。她想让老板把电话拿到洗手间给BENNY,但又不好意思。老板也没心思把电话给BENNY,一上来就跟她讲起WENDY来了。
老板说DAVID在A城来了这么久,又是跟SUSAN在一起,居然都没告诉WENDY一声,一直瞒着WENDY。老板义不容辞地把DAVID跟SUSAN的事告诉了WENDY。WENDY说她以前也有点知道DAVID有个美国女朋友,但她以为是有了小孩的那一个,所以她以为DAVID跟美国女朋友吹了。现在听老板说了,当然气得要命,打电话跟DAVID大吵一架,发誓说再也不理DAVID了。
DAVID还想哄着WENDY,说自己跟SUSAN关系不好,生活习惯不同,SUSAN又很大手大脚,动不动就买很多衣服,买了又不穿,都挂在CLOSET里面,等到那里挂不下了,就清出一大堆,送给别人。DAVID说他马上就跟SUSAN分手,回纽约去找WENDY。
WENDY好像是个软耳朵,被DAVID这样一说,就快相信他了。幸好WENDY又是个大嘴巴,就把这事告诉了老板,于是老板又义不容辞地告诉WENDY,说DAVID不会跟SUSAN分手的,他们已经订婚了,DAVID还跟SUSAN买了订婚戒指。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WENDY基本上是跟DAVID吹了。老板说WENDY看了他寄过去的那张卡,说老板的字写得很好,话也说得很风趣。老板说:“阿姨,谢谢你了。以后还是请你帮我写卡。”
她听到老板叫她“阿姨”,知道老板再不会打她的主意了,全心全意泡WENDY去了。老板又说“以后还是请你帮我写卡”,那就是说老板没有炒掉她,还指望她以后去打工的。她心里又有了一点希望,就试探着问:“以后我帮你写卡?你那边现在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了,我还过来干什么?”
老板说:“‘水’说不需要?PANDAGARDEN的那几个都要走的嘛。”
“他们走哪去?”
“DAVID和SUSAN肯定是要回‘柳椰’去的嘛,阿SAM想到西雅图那边去。”
“等你的WENDY过来了,她就可以接电话了,你哪里还需要我过来?”
老板说:“WENDY那里会接电话?她的英语不行的嘛,她到米国来了这么久,都是在唐人衣厂打工,全部都是说广东话的,那里会说英语?”
“那她可以打包,让BENNY接电话”
“BENNY也要走了”
她一听,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问:“BENNY他要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老板说,“他想到那里去,就到那里去罗。”
“他为什么要走?”
“我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傻呼呼的嘛”
“你可不可以叫他来听电话?”
“不可以,”老板卖个关子,听她在电话里着急了,才说,“他不接你的电话…”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她不记得老板今晚说了多少个“我怎么知道”了,她恨不得发他的脾气,但她知道,发老板脾气,她更会两眼一抹黑了,BENNY守口如瓶起来,比什么瓶子都严密,只能靠着老板,
还有可能打听出一点东西来。
老板笑嘻嘻地汇报说,“阿姨你知道不知道,我把我老爸打了一顿。”
她虽然一心只在BENNY身上,听到这话还是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都是为了他的那个妞嘛,他早先对那个妞说他是这个餐馆的老板,又是米国公门,那个妞当真了,就跟他泡一泡。但那个妞是很精的嘛,问了他几个问题就知道他不是米国公门了,但是那个妞也不说什么,还是装着让他泡的样子。后来那个妞对我老爸说她要到‘柳椰’去了,那边有个男人愿意帮她把小孩办到米国来。”
“听说那个女的是B签证过来的,谁能帮她把小孩办过来?”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那个妞骗我老爸的罗。我老爸一听就慌了嘛,叫她不要到‘柳椰’去,说那个男人是骗她的。那个妞扯了好几个理由让我老爸借钱给她,我的老爸就跑来问我要。他真的是不动动脑子的耶,我怎么会给钱他去泡妞?我把我的老妈放在哪里?”
“你爸爸知道不知道那个女的是骗他的?”
“他‘当盐’不知道,以为别人是爱他的嘛。他以为他是‘水’呀?‘水’会爱他?都是别人骗他的嘛。他问我要钱我没给,他就等我送餐的时候跑到钱柜里去拿钱,BENNY那个傻呼呼的不敢把我老爸怎么样嘛,我老爸就从钱柜里拿了一些钱。等我回来,小张告诉了我,我就叫我老爸把钱还到钱柜里去,他不肯,还动手打我,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一掌就把他推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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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担心地问:“那你老爸摔伤没有?”
“肯定摔伤啦。他气昏了,爬起来就打911报警。他那个傻呼呼的,英语又不会,报什么警?只知道抓着个电话,说‘CHINA’,‘CHINA’。”
她吓呆了,问:“那…那…后来呢?”
“后来警车就来了。可惜我老爸不懂英语,只会说一句‘CHINA’。”
“后来呢?”
“后来我就告诉警察,说没什么,是我老爸刚从中国来,什么也不懂,摔了一跤,就乱打电话,想叫个出租去看医生…”
“后来呢?”
“后来警察就问我老爸是不是,我老爸就用广东话对付。警察搞不懂了,我就帮他翻译,后来警察买了一个餐,吃完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
“‘当盐’罗,有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在那里嘛,还能不简单?”
她担心地问:“那BENNY没事吧?”
“他‘当盐’有事,他是一个傻呼呼的嘛,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运气呢?”
海伦一惊,大声问:“警察把BENNY抓走了?”
“没有。”老板似乎知道她着急,故意卖关子,不往下说。
她听说没被抓走,放心了许多,又接着问:“那他出了什么事?”
“他被我老爸用订书机打破了头…”
她一听说BENNY被订书机砸破了头,就觉得两腿发软,因为她知道店里的那个订书机是个很大的铁家伙。老伯怎么这么狠的心?用那个铁东西砸BENNY的头?砸死了怎么办?她知道BENNY一定不会还手,所以老板打了他老爸,她一点也不心疼,谁叫他一把年纪还这么为老不尊,又在外面泡妞,又在店里抢钱。
她担心地问:“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住医院?”
“没有,不用住医院耶,就是破了相”
她想BENNY一定是因为这事才说要GO
OFF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破了相,怕她觉得他难看。她在心里疼他骂他:你真是个傻呼呼的!破了相有什么不得了?我巴不得你破相,因为你破了相别的女孩就不要你了,我就安全了。
她问:“BENNY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怎么知道…”
她懒得再多问了,随便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立即开车回到家里,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开车到A城去。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半夜一点了,她也无所谓,反正是开车,反正他们都睡得晚。她想如果待会没地方睡,她就睡车里,或者到外面找个旅馆住,但她一定要去看BENNY。
她知道BENNY不会去医院,所以她先跑到WAL…MART去,买了一些消毒棉球,消毒水,紫药水之类的东西,她还把从中国带来的云南白药什么的都带上了,然后就开车直奔A城。
天很冷,公路两边的草地上好像都结了霜一样,高速公路上没什么车,她尽力开快,大半时间都在85英里以上。一个小时左右,她就来到了BENNY住的地方,屋子里还有灯。
她敲了敲门,听见有人问是谁,她说是“阿姨”,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给她开了门。她进了门,看见是小张为她开的门,她谢了他,问:“BENNY在哪间屋?”
小张指了指BENNY一向住的那间,又跑回被子里去了。她看见“火得海”也睡在客厅,睡得呼呼的,她进来也没吵醒他。但她没看见老伯。